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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确切地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内心沸腾的情绪她控制不了。
喻宁的目光充满愤怒,但他还是竭力忍耐。
“哦,算了!”
“什么算了?啊哈,算了,不要一起生活了?这段时间你忍得多苦啊!能坚持到现在才说这句话也够了不起的!”
“你到底为什么这个样子?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是说别说这样的话了!”
“别管我!”
“什么?”
“别管我!你,快消失!从我眼前消失!”
喻宁好不容易才把一团灼热的怒火强咽下去。
“干吗瞪着我?你想怎么样?”
“你再不闭嘴,我就给你一个耳光,说真的!”
“哼!要用暴力吗?真是个坏家伙啊!想干的事都干了,现在索性痛痛快快地砸烂,是这意思吧?好啊,你打啊!傻子!变态!”
脸红到脖子根的喻宁一下子举起了手。
“嗯,打啊!你这个蠢货!小气鬼!你倒是打啊!快打,胆小鬼!”
喻宁的手哆嗦着,这一瞬间,面对突然变得不讲道理的贞美,他恨不得砸毁一切。
但是……怎么能下得了手呢?尽管自己理解不了,但她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处于亢奋状态,无法控制内心的跳动。
“喂,你去哪儿?去哪儿啊,坏蛋!吓得逃走了吗?笨蛋!”
转身离开的喻宁像没听到贞美的话一样,拿起桌子上的香烟打开门走了出去。
砰!
我……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天哪!
贞美哭了,到这里之后第一次任由泪水在脸上纵横。如果身体是健全的,如果能回到从前,她完全有信心跟在曦一决胜负,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一样。
但是,但是,那是不可能的,这让贞美悲伤、痛苦。那个叫在曦的女人压根儿就没把我当成对手,根本就没把我当成女人,只是把我当作暂时挡在她和喻宁之间的一阵灰暗的浓雾而已。贞美无法忍受的是对自己的愤怒,那种无奈的悲伤几乎要把她逼疯了。人……植物……女人,她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不能成为其中的任何一个,结果竟是这样!她感觉内心已经全线崩溃了,势不可挡。
洗澡的时候,喻宁往自己身上洒水时,贞美觉得自己像一棵含羞草,一棵种在花盆里被浇水的植物。然而,含羞草对水滴、对手的触摸会作出热烈的反应,自己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贞美掉过头,看着玻璃墙外。
外面就是大海,碧波荡漾,几点星光落在海面上,远处的地平线上漂浮着挂满集鱼灯正在作业的孤独的捕鱼船队,还有……自己躺着的样子映在玻璃窗上。
贞美幽幽地看着这一切。
心中的台风过去了,悔恨和歉疚渗入满窗的黑暗中。何苦要伤喻宁的心呢?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去村里喝酒了?还是真的回汉城去了?那不可能!但是,喻宁是不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丢下自己回汉城去了呢?哪怕一丁点儿,哪怕只是极小极小的一点儿……是不是有可能呢?因为这种想法,贞美吓得浑身发抖,不是害怕他离开后没人照顾自己,而是因为无法忍受思念的痛苦折磨。通过这段日子的共同生活,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彼此熟悉的阶段,像慢性毒药一样渐渐渗透到彼此的血液里了,贞美感觉自己已经把生命的根挪进喻宁胸中了,一旦他离开,自己就像被连根拔起的树,会慢慢枯死。
因为思念,一直憋在心里的泪水会全部奔涌出来,血肉、骨头、心脏全都会化为泪水,不停流出来,最后自己将变成一棵干枯的树,伸着干枯的枝干,挂着干枯的叶子,就那么死去。
喻宁晚上11点多才回来。
贞美笑脸相迎:
“去哪儿了?”
“就……在外面。”
“我叫你了啊,没听见吗?”
“我吓坏了,躲起来了呗。哈哈哈!你的脾气都发完了吗?”
“是啊,4个月了,这是第一次,接下来的4个月应该平安无事。”
“还好,比一个季度一次好点儿。”
喻宁笑眯眯地坐在贞美床边。贞美脸上有泪痕,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流泪。喻宁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脸,似乎要拂掉她的泪的粉末。
“喻宁!”
“嗯?”
“我,看起来是什么呢?”
“是什么?当然是金贞美啦,一个漂亮的女人。”
“真的?”
“是啊,你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吗?不相信我的话,现在给载佑那家伙打个电话,问问他我的话对不对?我给你拨?”
“不用了!嗯……今天,你看起来是个男人,在我眼里。”
“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贞美一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像是要把他的目光吸走。
今天是十五吗?喻宁把视线转向玻璃墙一角升起的金色圆月。
“喻宁……”
“嗯?”
“我们能行吗?”
“什么?”
“我们能互相拥抱吗?”
“什么?”他的眼里满是惊异。
在此之前,除了亲吻,贞美一直拒绝其他性的接触。
喂,这家伙想干什么啊?快把手拿开!
洗完澡的贞美常常美得惊人,他吻着她,手不由自主地就抚摸起她的身体来。每到这种时候,贞美就会掉过头,大声喊叫。
嗯,我不该这么做!喻宁责备自己。她的身体没有感觉,这种行为只能满足自己一个人的情欲,这对贞美、对自己都是一种耻辱。想清楚这一点后,喻宁也努力不做出亲吻以外的性要求。
但现在贞美却用满怀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问:“我是不是能像大海一样深深拥抱你?”
真的,如果可以,我想拥抱你,因为,我爱你。即使我的身体感觉不到,也许我的心能感觉到你的拥抱,也许我的确可以拥抱进入我身体深处的你。为什么之前我从来没有产生过那种想法呢?为什么我不愿意了解你成熟的身体呢?是因为害怕吗?到底害怕什么呢?只要能离你更近些,只要能让你更靠近我些,我难道不应该照亮身体的路途,敞开双臂迎接你吗?我为什么认为自己不能做你的女人?我太傻了,我居然会那么傻!既然爱了,就该拥抱;如果失去了身体,就该用心;如果没有心,就该用灵魂紧紧抱住你,感觉你!
我爱你……喻宁,我想抱着你,打开我的心,感觉你的灵魂的进入!
贞美用眼神向喻宁传达着这样的心意,喻宁读懂了贞美写在眼睛里的话。
慢慢地,他伏向她,他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别怕,贞美!湿润的唇往下移动,来到微微凹陷的眼眶处,她的眼睛轻轻闭着。
把这当成一场美丽的梦吧!像一片树叶飘落,他的唇轻轻降落在她的唇上。打开你的心吧!我会非常小心地袒露我的心,进入你体内。他的唇沿着她的颈往下,如同沿着银杉树枝滑落,轻如一片落叶。你里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我总是像少年一样焦急地在门口徘徊,你知道吗?你体内有雪飘落、有花绽放、有风吹拂、有阳光灿烂吗?
温暖,湿润,柔软。
玻璃墙退掉了黑色的外套,大海闪烁着光芒。
贞美躺在大海上,喻宁背上满载着金光,小心地伏向海面。
水平线……以那条线为界,夜空和大海叠在了一起。
这是梦吗?还是美丽的幻觉?水波荡漾,海浪摇晃……鱼的银色鳞片,被星光染成银色的沙子,随着粼粼的波光闪烁起伏;青色莼菜柔到极点的身躯,在水中飘摇;海草随着波浪伸展手臂,翩翩起舞;一切都化为玻璃墙上的色彩,如梦如幻。
海水表面为何闪亮?此时此刻,生活在海底深处的大群海蜇全部浮上水面散发着光芒在交流它们的爱情吗?
贞美眨了几下眼睛,又紧紧闭上了。如果睁着眼睛,他白皙的额头,他的眼睛,抚摸着自己的头发的他的手,无论哪一样都让她承受不了,忍不住发抖。
他红色的唇燃烧着她的颈,一点一点地,他的舌从她的下巴顺着脖子一路滑下去。她仰起头,尽力抬起下巴。他的气息拂着她的脸,像阳光化成的水蒸气,在她体内点起一团火。
怎么样?感觉到了吗,贞美?
我们现在正在融为一体,心与心相连。我是多么想拥抱你啊!我在这无上的喜悦中颤抖,希望你的胳膊、你的腿和你的胸膛也能感觉到,跟你滚烫的唇一起。你听得到我的心急促的跳动声吗?别害怕!我把我的心交给你,接过你的心,希望你感觉得到。
你是多么美丽,你体内花瓣的狂风卷起漩涡,有了你,我进入了大海深处,没有尽头,这个夜晚似乎永远不会结束。波浪,夜色的涌动,光与影交汇,轻轻的泡沫转瞬即逝,化为海浪的起伏,水平线和水面晃动着……
喻宁化成一个巨浪,直立起来。
我爱你!喻宁!
贞美不停地在嘴里重复这句话。
她越来越深地陷入大海深处,无数只白色的鸟争先恐后钻入自己体内,像大群白色鸬鹚同时潜入水底。
啊!
哦!贞美闭着眼睛,向天空张开嘴唇。
她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像花朵绽放,身心融为一体,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通过耳边他炙热的呼吸,贞美感觉到从他起伏的肩上落下的羽毛、从他心里落下的白色羽毛像白色花瓣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体内最深处沉积……
秋,10月27日。
喻宁走过一辆汽车勉强可以通过的山路,越过陡坡,走进凭海临风的坡顶上的房子里。
他把从超市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冰箱。
“冰激凌呢?”
“一大桶!”
喻宁举起冰激凌桶给贞美看。
“怎么不买单个的啊?那种蛋筒冰激凌。”
“那种也买了一个,回来的路上被那个孩子抢走了。他笑得太可爱了,我没法不给啊!”
“可我也想吃那种的。”
“是吗?奇怪!你整个夏天都没说过想吃冰激凌啊。先吃这种吧!”
贞美的月经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为她处理一切的喻宁对此很清楚。
怀孕?我?哎呀,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啊?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可能怀孕!
贞美一笑置之。
但最近贞美的食欲变得很奇怪。一般来说她感觉不到食欲,就算肚子饿了也感觉不到,可是上周,她说了一句前所未闻的话:
“我想吃黄瓜,就吃半根!”
“嗯?你说这种话?还是第一次听你说想吃什么呢,听着真让人开心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脑子里像闪电一样闪现出黄瓜,感觉非要吃上半根脆生生的黄瓜才舒服。”
这是舌头的食欲吗?
“可是为什么只吃半根呢?叫去买的人提不起兴致来。”
“我也不知道。那你就买两三根来吧,可以蘸辣椒酱吃,要不剩下的半根给我做黄瓜面膜。”
“看来你是肚子饿了。要不要先给你烤根香肠吃?”
“不用,肚子一点儿都不饿,你明明知道的嘛。”
“就是想吃黄瓜?”
“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愿意去买就算了。”
喻宁不得不去买回了黄瓜。
就这样,贞美每过两天就会说出一样想吃的东西,杂七杂八,有烧饼、鸡蛋羹、涂了蛋黄酱的西芹、大酱汤、蒸糕……给她做了鸡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