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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看不清辩不明。”
卫峥想起早年相交时他就总说自己蠢笨如牛,一时有些气闷:“我是蠢笨,不像你这大才子奸邪诡诈,即便是死了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与你的烂账你要清算尽管算在我头上便是,何必赶尽杀绝害我满门?”
肖乾林眉头微挑,起身理了理衣袍,道:“害?那日我在朝堂之上所说难道有任何虚假之处?”
卫峥愤愤瞪他:“若非你推波助澜,皇上又何至于……何至于如此绝情?”
肖乾林嗤笑:“卫峥啊卫峥,我早说过你不适合在朝堂立足,伴君如伴虎这句话难道没听过?你在皇上眼中不过一把利剑,既可防身又可伤身。若是本握在手中的剑伤了自己的手,难道不该丢弃?你错就错在太过愚蠢,低估了帝王之术,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价。”
卫峥涩然一笑:“我最大的错是相信了你。”
肖乾林瞥他一眼,眼中充满了同情:“不错,你救了南岳公主一事本无人知晓,可偏偏你告诉了我。那时候我便在想,你将来若是死了,一定是蠢死的。”
自己的一番信任竟被他这般糟践,卫峥又怒又气,瞪着他恨不得咬上一口。无奈他双手双脚都被套了锁链,能行动的范围不过几尺。
肖乾林就站在那几尺之外尽情奚落:“对了,你那位军师呢?莫非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卫峥道:“他在哪里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我?”肖乾林指指自己的鼻子,“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夺人所爱似的。不过,我虽有前车之鉴,却也不是不挑食的。”
卫峥微怔:“他难道不是你派来的?”
肖乾林一笑:“你觉得我对付你,需要用这种高深的手段?”
卫峥怒道:“说来好听,宛如难道不是受你指使下蛊害了卫湛?你肖大才子红粉无数还专谋他人之妻,简直无耻之尤!”
肖乾林仿佛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除了苏秀宁,我可从未再染指过你的女人。你当初为了她揍得我几日下不了床,我哪还敢?宛如嘛,她尚在醉云坊时我确是去捧过几回场,嚷了几次非我不嫁,我未答应,也不知怎地突然就进了你的门。天地可鉴,她所做的一切,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卫峥心口气闷,想起往事。卫翊之母林宛如曾是醉云坊最为盛名的歌妓,卫峥一介武夫并不喜好这些,是被同僚生拉硬拽去的。不知为何宛如对他格外倾心些,最后还让他来了个酒后乱性,不得已娶了她进门。进门后却全没了以往的温柔婉约,骄横跋扈没少给他添麻烦,最后自食其果,卫峥也不再多去计较。此时想来,她那番行径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大抵还是因为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再一细想,自打认识他以来,自己的桃花运多数都被他给招了去,南岳公主委身更只为报恩,除了卫湛生母刘氏,竟再无一人真心待他,不由十分心酸,再看眼前之人更觉面目可憎。
脑中忽然闪过一念,他盯着肖乾林道:“宛如嫁给我后不足十月便生下卫翊,莫非……”他越想越心惊,难怪那小子与自己没有半点像的地方,病怏怏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当年的肖乾林。
想到这里,更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肖乾林明白他所指,有意逗他:“你不是向来爱帮我养儿子么,有什么好气恼的?”
卫峥盛怒攻心,重重咳嗽起来,袖上更沾了殷红血迹。
肖乾林看了一眼,收起笑意:“你中了什么毒?”
卫峥怒道:“你管这许多做什么?我死了,你正好称心!”
肖乾林俯身下来,含笑看着他:“我几时说过要你死了?你死了,我可一点也不称心。”
他的笑容自得而带着几分戏谑,一如当年,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卫峥恍惚想起那年春猎,二人比赛马,他本以为肖乾林一介文弱书生,自己赢定了,一时大意竟从马上翻了下来。本已拉住了缰绳,肖乾林却一马鞭甩了过来,害他滚下了马。
“今日再教你一句话,便叫做骄兵必败。”
那时他说这句话时,就是这样的神态。
看他有些愣神的模样,肖乾林不禁想笑,拍拍他的肩:“与你说了这许多闲话,也该点明正题了。你没了退路,不如与我合作。”
卫峥冷笑道:“我这末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值得肖相利用的?”
肖乾林道:“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我二人一文一武,在内我掌控百官,在外你手握兵权,真要说起来,天下岂不已在你我囊中?难道卫兄甘心被囚于天牢之中等死?”
卫峥眸光变得严厉森寒:“肖乾林,你果真有不臣之心。要我与你合作,不可能!”
肖乾林冷冷一笑道:“不臣之心?卫峥,我当年对你说过,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坐上高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可知为何?”
卫峥没有回答,肖乾林似也不需要他回答,目光变得深远:“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近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才能接近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才能亲手——将它摧毁。”
卫峥回想起他说这番话时的神情,那时便觉这番话野心太盛,此时想来方觉惊心,肃然道:“你已经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利和地位,皇上器重百官拥戴,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肖乾林冷笑,看向卫峥,“虽已过去了许久,我想卫兄应该还记得那位神威将军吧。”
卫峥神色一变:“……吴大将军?”
神威将军吴之凯,他怎会忘记?
☆、第五十九章
卫峥父母早逝,新入军营时只是个半大小子,没头没脑横冲直撞,幸有当时的主帅吴之凯器重栽培,这才慢慢由石头打磨成了美玉,在军中展露头角。吴之凯对他而言亦帅亦师亦父,情深自不必言语。
还记得当年出事时,他刚任校尉,提着一坛酒和猪头肉进账,却看到吴之凯被押出来,罪名是通敌叛国。
从此,吴世一门被斩杀殆尽。
卫峥眉头越皱越紧,看着肖乾林,越看越觉得有吴之凯当年的影子。
难怪初相识时他就总是旁敲侧击不厌其烦得向自己打听吴之凯的事,卫峥看着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难言的意味:“你……你是……可是吴氏满门不是都被……”
肖乾林冷笑:“是啊,诛灭九族的大罪,本该是寸草不留,可惜老天有眼,留了我这一条命。”
卫峥道:“你为何不对我言明,若知道你是……”若早知道,他必定会对他更好一些,至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与他翻脸。
肖乾林笑道:“将自己最大的把柄搁别人手里攥着,你当我与你一般蠢笨么?不过,看你当年为我爹劳心费神不似作伪,我也是真心交你这个朋友。”
“真心?”卫峥别过视线,冷笑,“不过是利用我一步步往上爬罢了。”
肖乾林叹道:“因为那时的我除了你,根本没有别的法子。”
想起他当初落魄的样子,卫峥心中唏嘘不已:“我一直都不明白,将军他素来刚正忠君,为何会有此罪名?”
肖乾林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往今来多少有功之人能落得好下场?自古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功高震主。”他语气如常,眼底却闪着寒光,“当年出雲遭南岳进犯兵临城下,不得已向我朝求援,许诺进贡十年,可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妄求渔翁之利,这头灭了南岳,那头还想着染指出雲,让我爹趁出雲疲软不继一举攻破。可我爹是个重情义之人,与出雲国主苌楚献共退南岳之时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左右为难之际延误了战机,又受了军中小人谗言,罪名传到皇帝耳中时已大变了模样,愣是被他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处置之下毫不手软。”
他嘴角噙着讥讽,“云祈那时刚继位,迫切得需要震慑立威,我爹那时手握重兵威胁实在太大,便被他当出头鸟给端了,处斩之时甚至根本没给他申辩的机会。可怜我爹死到临头了还守着愚忠,大军在手勒令不发,害得亲族殒命,不知他泉下有知,可有悔意?”他逼近卫峥,眼底闪着歇斯底里的光芒,“卫峥,你如今的模样与他当年没什么两样,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断了你的后路,让你除了与我合作,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话中带了决然与些许疯狂的意味,微微俯身盯着卫峥:“苌楚献对我爹当年留情仍有感恩,已许诺了荣华富贵甚至整个大缙疆土,你就算再蠢,也该知道如何选择吧。虽然你如今戴罪之身,以主帅之名号令十万兵马应当不是难事。只要你的兵马不动,出云铁骑便可如入无人之境。”
卫峥此时震撼惊愕恼怒皆而有之,看着肖乾林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吸了一口气,道:“自古忠君当守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吴老将军当年确有不当之处,因为这种理由便伙同外邦谋逆叛乱,还妄图我与你合作,简直痴心妄想!”
肖乾林虽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可他这番话还是激怒了他,一脚踢在他心口。卫峥被这一脚踢得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缩在了地上。
“卫峥!”肖乾林揪住他衣襟提起来,双目赤红盯住他,恶狠狠道,“所有的亲人一夕之间全部丧命,你了解这种痛苦吗?你想找死?好,很好!我成全你!我保证你卫家,没有一个能留得下来!”
卫峥痛苦得咬住了牙,一把抓住肖乾林的胳膊:“肖乾林!你杀我一人足矣,若害我满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肖乾林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有本事灭你满门吗?你记住,要杀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你誓死效忠的皇帝。若是你答应了我,我倒可以多费些心思保住你和你几个儿子的性命,可偏偏你拒绝了我,你应该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卫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无力垂下了手。肖乾林松开揪住他衣襟的手,压下怒意:“卫峥,我不是非你不可,只不过念你当年恩情,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清楚吧。哦,听说有人在鸿运大街看到了二公子的身影,你们父子关系不怎么样,希望他不会做什么不恰当的事,否则若是落在我手里,那可就不好办了。”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袍,恢复了丰神如玉温雅贤相的模样,又看了那个颓丧的身影一眼,转身离去。
卫峥缩在地上半晌没动,好似一堆失去了生机的木头。牢头来送饭时还以为他死了,特意开门进来查看一番,确定他还有呼吸才放心。
丞相大人特意叮嘱过半分不能亏待他,更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许久过后,卫峥开始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颤抖得厉害。他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做任何一个选择都如同拿把刀在他心上切割。他此时能做的便只有期望三个儿子能有多远跑多远,今后远走高飞,再也不要与朝廷扯上任何关系。
可他的这个愿望很快就落空了,卫翾不知用什么旁门术法凭空出现在了监牢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卫峥惊得双目圆瞪:“你怎么来了,赶紧给我滚!”颤颤巍巍就要去推他,“滚,滚的越远越好!”
卫翾顺势扶住他,感觉到父亲一夕苍老,心里颇不是滋味:“我来救你。”
卫峥又气又急,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是天牢,你不要命了!赶紧走!”
卫翾面无表情硬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