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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都听你的。”逍对他眨眨眼,一脸乖巧。广岫揉揉胳膊,将鸡皮疙瘩搓下来。
忽然楼中如临大敌一般安静下来,先前还不可一世吆五喝六的贵人们都恭恭敬敬站到一旁,似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他们二人被呵斥滚到一边,只能在角落张望。
一见走进来的人,广岫就直翻白眼
真是冤家路窄!
“哎,你们干嘛站着不动?如先前一样就好了嘛,不用太生份。”苌楚靖尧笑吟吟摆摆手,好似是走进自家大门,一点也不见外。肖乾林神闲气静走在后面,等他叨叨完了便引他走上二楼观景台,在正中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位置是观看一楼珍宝展示台的最佳之处,向来只有最尊贵之人才能坐,年前缙帝才来坐过一会,此时坐着苌楚靖尧,仿佛预示着什么。
待诸人落座,珍宝便一件件展示上来,大多是些古玩玉器,看得人昏昏欲睡。广岫扯扯逍,想溜走先去找瑱,逍却摇摇头,示意他看过去。
广岫看了一眼,正见几个大汉抬了只铁笼子上来,笼中一抹雪白夺目无比。
原来瑱被当做稀罕之物拿来竞拍了。
见它被锁在笼子里,焉头耷脑得模样,广岫又觉可怜又觉好笑,对逍道:“看你把他害成了什么样。”
逍叹了口气:“谁让他这么傻。”
白狐虽然罕见,这只却显得颓废无神病怏怏的,众人兴趣阑珊。竞卖司仪卖力得介绍着白狐的稀有之处,力求能多卖些价钱,最后竟提到白狐能化身人形。
这一点激起了在场众人的兴趣,苌楚靖尧停下磕瓜子的手,饶有兴趣看了过去。
肖乾林道:“殿下可有兴趣?”
苌楚靖尧悠然喝口茶,道:“若是化为绝色美人,想没兴趣都难呐。”言罢敲了敲杯子,大声道:“都说狐媚美人妖颜惑国,你说这白狐能化为人形,可不能口说无凭,怎么也得让我们看看呐。”
司仪有些尴尬,道:“这白狐乃是公的,不过既然阁下想看,我便为各位演示一番。”
言罢便有下人呈上一只银壶,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隔着笼子捏住他的嘴就往里灌。瑱此时灵力虚浮体弱不济,根本无法反抗,逍寒着脸正要出手,却见一道人影瞬间掠出,将那灌酒的下人踹飞老远,一掌拍断铁笼,将白狐抱出。正是卫翾。
“这小子怎么来了?”广岫嘟囔,对逍道,“准备撤。”
逍扬手一挥,楼顶上悬挂的巨大水晶琉璃盏便轰然坠落,重重砸在了地上。顿时满楼惊乱,四散逃窜。广岫趁乱与卫翾会和,拽着他准备扯呼,卫翾却将白狐往他怀里塞,纵身掠上二楼,站在了肖乾林跟前,面色清寒如雪,令人寒意陡生。
“这位朋友,好身手。”苌楚靖尧由衷而叹。
广岫见卫翾面色不善,怕他一出手就将肖乾林就地弄死,将白狐丢给逍,纵身掠去,有意无意挡在肖乾林身前:“你怎么来了?你爹他没事了吧?”
卫翾没理他,只是盯着肖乾林:“我爹要见你。”
“他还活着?”肖乾林放下茶杯轻叹,“竟是放虎归山了。”
广岫瞪眼:“不是你故意放了他吗?”
肖乾林淡淡道:“若你要这样想我没有意见。”
卫翾抬手扬起卷轴,莹白光芒瞬间笼罩此间,苌楚靖尧随手一扯,也不知抓住了谁的衣裳,亦跟着去了。
☆、第六十六章
梅老板觉得非常郁闷,向来神秘的无心阁眼看就要从善堂变为客栈了,来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哪个将自己放在眼里。
罢了,眼不见为净。
正想去看看最近新收入的宝贝聊以慰籍,不远处却走来他极看不惯的家伙。
那个将主人哄得团团转的家伙,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他脚步一转,拐到旁边一条小道去了。
广岫怀里揣着焚仙炉,鼓鼓囊囊显得十分滑稽,还如怀胎十月一般小心托着摸着,坐在冧琅仙树下与卫翊说着外头发生的事,当然是拣轻松有趣的说。
时光静缓流逝无声,在这令人心安神静的气氛中,一只肥硕的仙虫缓缓从树上落下,趴在了广岫头上,翘翘屁股,拉了比它身子还大的一坨屎。
广岫一摸,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树上传来笑声,逍又扔了一颗仙果下来,砸在广岫额头上。
“搞什么鬼你!”广岫大骂。
逍颇委屈:“谁让你不理我,只知捧着一只破炉子。”眼睛往他怀里看了一眼,“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还留着他?”
广岫讪笑:“这个……对了,瑱怎么样了?”
“他不劳你操心。”逍坐在树上晃着两条长腿,不时捻起肥肥胖胖的仙虫放嘴里吃了,看得广岫直反胃,将焚仙炉往怀里藏了藏:“那啥,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逍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背影走入拐角,不见了。
逃离那道令他心虚的视线,广岫松了口气,摸摸怀中的焚仙炉:“卫翊,你别听他说的,我……你如今三魂已全,六魄只差一魄,很快就能复原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停云观,咱们一起……”说着,他竟有些害羞起来。
炉中光芒微闪,似是无声的回应。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苌楚靖尧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双俊目打量着广岫。
广岫一窘,白他一眼:“你管我。”
苌楚靖尧也不恼,笑着环顾四周:“这地方可真不错,若是可以,真想长住于此。”
广岫撇嘴:“你不是皇子吗,难道你们出云的皇宫还比不过这个妖怪窝?”
苌楚靖尧道:“皇宫虽好,规矩太多,哪有此地逍遥自在。”
广岫盯着他:“咱们这现在够乱的了,你可别来落井下石。”
苌楚靖尧笑道:“敌之害大,就势取利,刚决柔也。趁火打劫,不正是兵家大计吗。这道理还是从你们身上学来的呢。”
广岫道:“若是如此,我现在就宰了你,省得日后麻烦。”
苌楚靖尧笑意更浓:“现在你们最大的麻烦可不是我啊,若是杀我有用,里头那几位何不连正眼都不瞧我?”
广岫无言以对,现在他们也的确懒得搭理他。也不知那二人在里头说些什么。
苌楚靖尧眼眸一转,看到了一个挺秀身影,眼睛一亮,赞道:“你们缙地果真是人杰地灵,一只公狐狸也出落的如此漂亮,可惜打断了竞拍,不然买回宫去,整日瞧着也是赏心悦目。”
广岫直翻白眼,瑱眼里心里都是那块冰人,能看得上你才怪?
顺着苌楚靖尧的目光看过去,瑱掩身在廊柱后,痴痴看着那个同样挺拔的身影。可惜此时卫翾身旁站着一位绝世美人,璧影成双,看得小狐狸惆怅不已。
广岫真不知道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对他痴心不已至死不渝,眼睛都长屁股上了。
在他羡慕嫉妒恨时,苌楚靖尧已走了过去,平白扰了人家的郎情妾意。
“这位朋友,那小狐狸是你的?”苌楚靖尧指指瑱,冲卫翾笑。
卫翾看他一眼,道:“不是。”
苌楚靖尧继续笑:“既非阁下所有,那不介意我将他带回去吧?”
卫翾面无表情:“介意。”
苌楚靖尧一怔:“这是为何?”
卫翾没答话,转身走了。瑱慌忙躲避,无奈身旁并无藏身之地,便面朝墙壁缩成一团,自认为没被看到。
无心阁乃是黎情以仙术所化,他虽被天界贬谪,心里头还是十分怀念天界仙气飘飘超然俗世的境界,是以无心阁中虽是妖物往来,却只能以人形示人,无法变为原身。瑱知道卫翾不喜欢自己变为人形,只好这么躲着他,不让他瞧见。
卫翾也就当做没看到,径直走了。
苌楚靖尧挠挠头,问一旁的思澜:“他这是什么意思?”
思澜秀眉微蹙,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哀婉而叹:“有匪君子,终不可谖。”
听得广岫一阵牙酸,赶紧逃了。
说起来,那两个老家伙聊许久了,究竟聊出结果了没?还不许人打搅,该不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龌龊心思上来,广岫蹑手蹑脚躲到了门后,还没来得及竖起耳朵,门就被打开了,他赶忙站好。
“来的正好。”肖乾林面带微笑,看上去心情不错,“快去看看你恩人,别没被毒死,却被活活气死了。”
屋内传来卫峥的怒吼:“肖乾林,你敢造反,我第一个宰了你!”
广岫正要去劝,面前飞来一只鎏金紫玉茶壶,险些砸他脑门上。
肖乾林便是那种你越急越恼他就越定越高兴的人,两手拢在袖中慢悠悠道:“现在图谋造反的太子才是大头,你总揪着我这小喽啰做什么?哦,险些忘了,听说你儿子卫湛违抗圣命逃逸在外,只怕不久之后,造反大军中还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哩。”
卫峥又惊又怒,一张脸又青又白。广岫十分同情他,肖乾林这玲珑心思如簧巧舌,能不被他气死可真是上辈子积德了。哼哼一声,他道:“说得好听,太子才是你的喽啰吧。你将云谨送到苍梧山,难道是想让他领略山川风光?”
肖乾林瞅他一眼,道:“你说什么?苍梧山?”
广岫面露鄙夷:“这时候装傻有意思?”
肖乾林道:“我确是命人带走云谨,不想让他分了少钦的心,只是苍梧山么……”他微作沉吟,露出一抹笑意,“倒也不错。”
广岫有些懵了:“不是你将他送去的,那会是谁?”
肖乾林一派悠然,似乎这个结果更让他满意:“那家伙行事当真是不留余地,竟被他利用了一番,真有些不甘心。”
广岫虽不明所以,却知道虽然人不是肖乾林送去的,结果却不会改变,道:“你真觉得不错?你儿子可已经赶去了,你觉得若是云谨出了事,他会如何?”
肖乾林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你说什么,少钦他……这混小子!”
终于将了他一军,广岫十分得意,腰杆都挺直了许多,对卫峥笑道:“你也别上火,他把自己儿子都给坑进去了,比你好不了多少。”
肖乾林幽幽看他一眼:“你就这么帮他?”
“不帮他,难道帮你?”广岫有了种复仇的快感,上前扶住卫峥帮他顺气,道,“卫叔叔,还记得我么?”
“你……”卫峥被这个称呼激起了某些回忆,将眼前之人与当年那孩子比对一番,面露惊讶,“是你?”
广岫笑道:“当年若不是卫叔叔相助,我和我娘恐怕早已丧命,为了表示感谢,卫翊我会好好对他的。”言下之意已然将他当做老丈人了。
卫峥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看着他有些发怔,想找寻一下当初那个温婉女子的身影,结果却越看越觉得像某个死对头,难怪初见他时就有些不顺眼。
随后想起了什么,卫峥道:“说到卫翊,我还没问你,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广岫摸摸鼻子,心虚不已,不过事到如今再隐瞒也太没担当,便尽量简化着说了,最后还拿出焚仙炉来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救他,并且会一直照顾他,正如卫翊他娘所期望的那样。
卫峥一口气积在心口,咳嗽半晌,广岫十分殷勤为他拍背顺气。肖乾林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转身走了。没走几步,看到了静立廊下的卫翾。
“争不逢人话此身,此身长夜不知春。不知卫二公子午夜梦回,可曾有故国残垣?”肖乾林走过去,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