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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问道:“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大抵你都知道了。”秦蓦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她坐在铜镜前,为她绾发。初始极为生疏,甚至扯掉她的头发,如今已经很熟练。一头如瀑长发,在他的手中绾出精致的发髻。
抹匀脂粉,淡扫黛眉,涂抹口脂的时候,谢桥抓住他的手:“不必涂抹口脂。”
秦蓦放下口脂,去净手。
谢桥面容娇俏,揽着菱花镜自照,妆容雅致,勾唇笑道:“你现在愈发能干,明秀大约要哭了,好像有你在,没有她的事儿。”
明秀这时端着早膳进来,哀怨道:“就是,郡王您别太宠着郡王妃。奴婢们瞧着,真真个眼红,日后日子都过不下去。”
秦蓦平和道:“叶舟待你不错。”
明秀受宠若惊!
秦蓦居然记住叶舟了!
当真是难得,也足以说明秦蓦对谢桥的上心程度,她身边的人,都关注到。
谢桥笑道:“所以,明秀是想嫁人了?”
明秀面色通红,谢桥与秦蓦之间的相处,羡煞他们,她的确期待嫁给叶舟。
可是叶舟却时常不在京城,替谢桥开展医馆。
“你别担心,你成亲之后,叶舟留在京城。”谢桥知道明秀在意的事,笑道:“你挑一个小丫头在身边带着。”
明秀一急:“郡王妃,您是不要我了?”
“不会,日后你有孕,总不能让你在身边伺候,需要一个丫头顶替你。”谢桥捧着秦蓦吹冷的营养粥,漫不经心地吃着,心里想着荣亲王的事,不知他得知剿杀他的基地,损失过半死士,不知可有气得吐血。
明秀知道她不会被取代,心中松一口气,她自小跟在谢桥的身边,这份情份早已胜过主仆,她一直将谢桥当作亲人对待。
她想,谢桥也如是。
明秀退出去,秦蓦看向谢桥:“有心事?”
“荣亲王能忍气吞声?”谢桥心不在焉拨弄着碗里的粥,顿时胃口尽失。“真怕他甩个大招,招架不住。”
秦蓦见她手抚着小腹,眸光微动,缓缓地说道:“不必担心,他几次都失败,没有讨到好,损失惨重。暂时不会有大动作,不会将手伸到我们头上来。”垂目,敛去眼底的阴鸷,因为荣亲王将手伸到余海。
郑远修那封信,已经送出去。
就是不知,他的人,来不来得及。
他有特殊法子能尽快联系上玉倾阑,他被人盯得紧,不能轻举妄动。
谢桥并未发觉秦蓦的心思,勉强吃完一碗粥,不待秦蓦哄她,端着羊乳喝了。
秦蓦揉了揉她的脑袋,以表奖励。
谢桥仰头,亲着他的嘴角,“这才是奖励。”顿了顿,回头又道:“还有,我不是小猫小狗,别老摸头,你看发髻都弄散了。”
于是,秦蓦在马车上,重新替她梳头。
下意识,又摸了摸头。
谢桥:“……”
秦蓦:“……”
谢桥瞪他一眼,抿紧嘴,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你下回可以摸摸手。”
马车停在淮阴侯府。
秦蓦带着谢桥进府,丫鬟领着她去后院陈氏住处。
秦蓦则去了书房见淮阴侯。
谢桥走进屋子,婢女便替她取下斗篷,拿一个手炉塞在她的手里。
陈氏道:“就知道你嫌麻烦,不喜欢捧手炉。”
陈氏亲热的拉着谢桥在身边坐下,端详着谢桥的面容,圆润许多,含笑道:“郡王将你照顾的很好。”
谢桥看着她神色落寞,还未开口,便见陆贞儿走来,不过两日不见,整个人比上回清减不少。
心知陈氏怕是为褚明衍与陆贞儿的事伤神。
“表嫂。”
“表妹。”陆贞儿笑了笑,给陈氏行礼,坐在谢桥对面。
“府里的事情,处理好了?”陈氏问着陆贞儿。
陆贞儿淡漠看谢桥一眼,陈氏没有避嫌,回道:“还没有。”又道:“母亲说姑母是未嫁之身,如今被蜀王……窥了清白,擅自为姑母做主,找蜀王为姑母讨一个公道。蜀王……”顿了顿,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
“蜀王如今有正妃,他想纳妾?”陈氏皱眉,对这蜀王心中并无多大的印象,只知蜀王妃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你姑母是个可怜之人,为人柔弱善良,入蜀王府,讨不得好。如今已经四十出头的人,多年未嫁,足以见得是不想嫁人。就算窥去清白,又能如何?又不是十几岁待嫁的小姑娘。”
这一番话,倒是直白。
陆贞儿心中也是如此想。
“我不知母亲如何想,我们太傅府,门第不算低,养姑母一辈子,也不见得养不起。为何就要将姑母嫁出去?一个妾,平白降低自己的身份。”陆贞儿脑海中想着母亲的话,她对姑母极其不喜。以往小时候还能听见母亲与父亲吵架,父亲对姑母太好,母亲看不过眼,因为不是一母同胞,姑母是继室所出。“都这么多年,姑母在院子里从来不出来,母亲为何就如此介怀?”
陈氏这回倒是没有接话,心里很清楚,大抵是陆芷柔走出院子,太傅夫人坐不住了。
几十年,她不曾出来过。
“听说她病了,你带明衍去探望你姑母。”陈氏到底可怜陆芷柔,叹声道:“症结在你父亲身上,你去说服你父亲。你姑母她此生未嫁,不如送去国寺,青灯古佛。”
国寺后是庵庙,陆芷柔去那里,许会是一个解脱。
陆贞儿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意,欢快的说道:“我这就与夫君回太傅府。”
“去吧。”陈氏看着她脚步轻快的离开,扶额道:“太傅府这官司,有得打。”
谢桥从陈氏这话听出弦外之音,只怕是太傅不肯放人:“继室之子与原配所出能够相处的很好,很难得,大抵是太傅不愿她吃苦。”
陈氏意味深长的说道:“关系是难见。”
谢桥并未听出不妥,太傅府上的事,与其他府中并无差别,姑奶奶与府中夫人的确难相处。
秦玉,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谢桥满腹心事,看着陈氏,欲言又止。
陈氏和蔼道:“孩子,你有话与舅母说?有话直言,你我之间不必多虑。”
谢桥迟疑道:“舅母,淮阴侯府与镇国公府关系极好,您可有给李妃娘娘宫殿祭奠过?”
陈氏脸上的笑容敛去,眉宇间染上淡淡哀伤,惆怅道:“府中有牌位。”
“成王……他是如何死的?”陈氏眸光一紧,面色变了变,干涩道:“溺亡。”泪水夺眶而出,别开头抹干泪水,想要笑着打圆场,面部僵硬得笑不出来。
谢桥绞拧着手中的帕子,呐呐道:“没有活着的人?”
陈氏沉默,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前段时日里,皇后传召我进宫,说一会子话,告诉我那日是李妃娘娘的寿辰。她极为疼爱我,经常让母亲带着我进宫与成王在一同顽,让我去祭奠。”谢桥抬头看向陈氏,她目光有些呆滞,泪水涟涟,手指紧扯着娟帕,指尖泛着白,哀伤至极:“我去了李妃娘娘的宫殿,有人在我前面祭奠,我看见地上撒酒,香炉了有香灰。其实进去的时候,我就想这宫殿定会时常有人进来,因为十几年未曾开启的门,定会落下灰尘,可以没有,就连地上都很干净,可见有人打点。我问了皇后宫里的婢女,皇后不曾派人打扫。所以,我猜测……镇国公府里,是否有人还活着。”
“没有人!”陈氏目光凌厉,气势压人。
谢桥目光并不躲闪,目光柔和,微微笑道:“当真没有么?”
陈氏厉声道:“华儿,你记住,当年该死的人,都死了!”
“舅母,您错了。该死的都活着,不该死的都死了!”谢桥心脏紧缩一下,一字一句道:“您将珠儿嫁给太子,那么淮阴侯府是支持太子?”
陈氏嘴角翕动,想要开口,这时,婢女敲门进来:“夫人,老爷请您与郡王妃去书房。”
陈氏整理好情绪,对谢桥说道:“华儿,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一条心。”
目的一致!
谢桥一怔,想问清楚,陈氏已经走出屋子,谢桥紧跟过去。
书房里。
除了秦蓦、淮阴侯,还有褚明衍与陆贞儿。
秦蓦站起身,扶着谢桥坐下,站在她的身边,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坐着腰不会难受。
陆贞儿将他们的细节收入眼底,垂目盯着袖摆上的绣纹。
褚明衍端着茶递给她。
陆贞儿一怔,接过来。
陈氏道:“衍儿,贞儿不能饮茶,她会睡不好。”
陆贞儿握着杯子的手一紧。
褚明衍瞥一眼陆贞儿,她尖细的下巴,更尖细了,仿佛一低头都能凿伤自己,心中微微一动,吩咐丫鬟送一杯温水进来。
“谢谢。”
褚明衍看着她面无表情,冷淡僵硬的道谢。嘴角一勾,轻嗤道:“客气。”
陆贞儿背脊僵硬。
褚明衍不再看她。
陆贞儿松一口气,闭了闭眼,低声说道:“等下与我一道回太傅府?”
“你想我去?”褚明衍侧头,眸子紧盯着陆贞儿。她行事极有章法,循规蹈矩,很适合做主母,只是作为放在心里的女人,太冰冷木讷刻板。
陆贞儿知道褚明衍为何不喜欢她,陈氏说他喜欢性子活泼开朗,喜欢笑的女子。
与她完全相反的性格。
“嗯。”陆贞儿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他:“你同意了?”
“行啊。”褚明衍随口应下。
陆贞儿微微一笑。
褚明衍愣了愣,她的笑宛如新榴绽雪,晴雪初霁,容光夺目。目光一敛,笑道:“你该多笑笑,这样才美。”
陆贞儿耳根泛红,面颊似火烧一般滚烫。
褚明衍忽而发现,这个妻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呆。
脸红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忽而,脑海中浮现兰阳灿烂的笑脸,与她的面容重叠。褚明衍目光幽黯,侧过头去。她现在过的很好,如他所想,柳自清待她很好,琴瑟和鸣。
他也该放下她,诚心祝福她。
陆贞儿手一暖,浑身僵硬。垂目看着摆在膝上的手,被宽厚的大掌包裹,心口树立起来的坚硬城墙,似乎轰然倒塌。
陈氏见了,心中稍稍欣慰。
谢桥微微一笑,为褚明衍的改变感到高兴。他与兰阳有缘无份,便各自放下,他既然娶了陆贞儿,便要担起责任。
秦蓦捏了捏她的手,不满她出神。
谢桥吃痛,瞪他一眼。
“咳……”淮阴侯轻咳一声,见他们望来,清着喉咙道:“衍儿我放在吏部。”
秦蓦并无意见。
褚明衍‘嗯’一声,算是应下。
“有什么不懂,问郡王。”淮阴侯看着褚明衍漫不经心地模样,拍桌子。
“知道了。”褚明衍见事情说完,懒洋洋地说道:“我带贞儿去太傅府。”
淮阴侯面色稍霁,摆了摆手:“滚罢!”
谢桥猛然抬头看向秦蓦,转而看向淮阴侯。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这句话很熟悉,秦蓦不耐烦时就爱用这句话。心中不禁想她若生个儿子,许是就像如今淮阴侯对待褚明衍的情形,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褚明衍走到门口,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