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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齐靖州身边,他一直低着头,闭着眼睛不说话。
许久之后,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齐靖州神色冷淡的面孔,忽然笑了,他捂着被简司随打到内伤的肚子,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竟然无能到这个地步,那样喜欢一个人,却没有能力和她在一起。”
齐靖州睁开微阖的眼睛,复又闭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席绪宁低低地笑出声来,忽然说:“你也很喜欢她对不对?”
齐靖州的双眸重新睁开,其中流转着幽暗的光芒,他淡淡地说:“我和她只见过一面,并不熟悉。”
“是吗?”席绪宁用怜悯又讥诮的目光看着他,“表哥,你以前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听说你以为她死了的时候,还差点跟着她一块死,怎么现在竟然连人都不记得了?”
席绪宁的声音里带着得意的意味——齐夫人仔细交代过他,绝对不能跟齐靖州提起这些。在以为路与浓已经不在了的时候,他可以不提,可是现在,凭什么?他求而不得这样狼狈,凭什么齐靖州可以以忘记一切当借口。过得这样轻松恣意?!
“你说……什么?!”齐靖州瞳孔骤然一缩,猛然转向席绪宁,眼中尽是冷冽的光。他不想相信席绪宁的话,可是直觉告诉他,席绪宁肯定知道些什么!
他脑海中闪过混乱的片段,他想看清那是什么,却怎么都抓不住。
席绪宁露出恶劣的笑容,“你真的忘了吗?她曾经是你的妻子啊,你们曾经相爱,可是姨妈他们不想让她跟你在一起,因为忌惮她太过轻易就能牵动你的情绪——你懂我是什么意思的吧?我们都有病,我说是精神病吧,姨妈还说不是,还让疗养院那些医生一起说好话来骗我们。他们说我们不能大悲不能大怒,否则容易失去理智——这话也说得真委婉,什么失去理智,直接说疯子、精神病,不就好了?多直接!”
他冷笑着自嘲,厌恶极了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血。他翻过许多书籍,知晓这的确不是什么精神病,可是在他心里,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
“还有那个简司随——这个人你肯定也见过了吧?他从来都把浓浓当成他的所有物,不让别人碰一下,他怎么可能容许浓浓和别人在一起?所以他们——姨妈和简司随他们,就把你们分开了。”席绪宁一点也不介意多坑几个人,“所以你才会忘记和浓浓有关的一切,什么都不记得。”顿了顿,“浓浓也不记得你了,他们终于得偿所愿了!你可以去看看你自己的婚姻状态,肯定是已婚,配偶栏是——啊不,他们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瞒着你,你们的婚姻关系肯定也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仔细去查,肯定能发现遗留的蛛丝马迹,不信你去试试?”
这些谎话根本经不起推敲,别人或许不会轻易相信。可是这是齐靖州,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他或许不会全部相信,但是也不会全部不信。
至少他曾经和路与浓相爱这一条,他肯定会相信的。他的大脑忘记了路与浓,可是跳动着的心脏还没有忘记,在看见她的时候,心跳还会情不自禁地加快。
还有她是迫不得已和他分开这一条,他也肯定会相信,否则她为什么和他一样这样巧合地失忆呢?
他不会去想,是因为他伤害了她,所以她自己离开了。
……
简司随一个人想了许久,最后将傅临叫了来,问道:“你觉得浓浓怎么样?”
傅临面露愕然,有些疑惑,“浓浓她……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简司随抬手遮了遮眼睛,深吸一口气,“我是问你,你……喜欢她吗?”
“你开什么玩笑?!”傅临被吓得差点跳起来,简司随将人管得这么紧,他哪敢生出什么心思啊?没瞧见简司随身边对路与浓有其他心思的下属都不见了?他没嫌自己命长!
正想辩驳,就见简司随凉凉地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傅临反应过来,他好像误会了些什么,艰难道:“你的意思是……”
简司随点头,直截了当地问:“如果让你和浓浓结婚……?”
虽然猜到了一些,傅临还是吓了一跳,“结婚?!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浓浓想给云罗找个爸爸。”简司随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的夜景,久久没有说话。
傅临察觉到了他复杂低落的心情。他可以说是简司随最亲近的朋友,简司随的事情,他其实一直都看得十分清楚——比如简司随对待路与浓太过谨慎小心的态度,与其那十分不妙的占有欲。
他曾经试探着劝过,路与浓到底不是小孩子了,简司随能耐再大,也不能保护她照顾她一辈子。又不是夫妻,这像什么话?
可是才开过一次口,他就被简司随激烈的反应给吓到了,之后再没劝过。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听到简司随改变决定。
只是,让他跟路与浓结婚?这是不是太过草率了?而且这问他意见的语气也太没诚意了。
“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简司随忽然说。
还未出口的拒绝忽然就咽了回去,傅临叹了口气。
路与浓长相好,仔细相处下来,发现她性格也可爱,这的确是一个足够吸引人的异性,可是之前因为忌惮着简司随,他根本不敢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所以现在他根本没什么感觉。突然就想到要和她结婚,这别提多别扭了。
而且,他不认为简司随真的愿意松手。
想了想,傅临掩面,“我阳痿。”
“……”简司随回头望他,似笑非笑,“那就更好了。”
傅临沉默了一瞬,收起开玩笑的态度,渐渐地皱起眉头,试探着问道:“你是认真的?”
简司随靠在护栏上,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不是。”他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有些无奈。“算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吧?”
“嗯?”傅临不解,不知道简司随忽然想通了什么。
“我发现,终究还是舍不得。”简司随眼中流露出温柔笑意,“就算让你跟她在一起,她大概也不会喜欢上你,所以,算了,你和她结婚就好了,感情什么的,不需要谈了。”
傅临想了一下,终于想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想给云罗找一个爸爸。但是你又不放心其他什么人,所以让我帮忙——简单总结,就是帮你欺骗她?”反正到时候路云罗是有爸爸了,简司随答应路与浓的做到了,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个“丈夫”只能是挂名的,掌控着路与浓的依旧是简司随——和原来根本没什么区别。
简司随一点也不心虚地点头承认。
这次轮到傅临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幽幽地道:“感情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控制的,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倒不是不愿意,反正他对自己的婚姻没什么要求,要是他自己不决定,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接受家族替他决定的陌生女人。
这样算起来,和路与浓结婚倒不失为一个更好的选择,反正不管是做戏还是来真的,都比其他女人要好。
傅临的“担忧”,简司随并没有回答,只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傅临从那声轻笑中嗅到了杀气。
“好,我答应了。”傅临干脆地说。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劝自己的好友:“兄长的职责和丈夫终究是不同的,你这样……不太妥。”
简司随没有回过头来,傅临只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神情,只看到他夹着烟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许久没有等到简司随回应,傅临就知道,这次他又没听进去。无声叹了口气,他皱着眉头走了。
简司随知道傅临说的是对的,可是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他的心思要真像傅临想的那样,就不是做出让路与浓和其他人结婚的决定了——他又不是会在乎伦理的人,如果真的对一个人生出了爱情,他才不会管那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的的确确是将路与浓当成亲人来疼爱保护,只是曾经那么多年的相伴、异于常人的遭遇,让他对她生出了似乎超越了普通亲情的情感。
这种感情让他一度有些恐慌,可是仔细想一想,这其实也只是“亲情”而已,他根本不需要忌惮。
……
路与浓这几天一直都心不在焉。
她号码又被简司随给换了,又根本不记得席绪宁的电话号码,所以联系不上人。她也不是想做什么,答应了简司随,她就不会再反悔,只是想要跟席绪宁说一声“再见”而已。
可是简司随不允许。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妥协地叹一口气。
对席绪宁固然心存愧疚,可是相比起来,明显是简司随更为重要的。
更何况,心中逐渐苏醒的情感,面对着席绪宁,竟然有种无法寄托的感觉,就好像……他根本就不该是那个人。
“在想什么?”
正发着呆,一只大手就从身后伸出,遮住了她的眼睛。
路与浓怏怏地将他手拉下来。
简司随说:“傅临找你,出去吧。”
路与浓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简司随说由他来决定,她就猜到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傅临。可是和傅临认识也不是第一天了。之前都没什么感觉,突然就凑到一起去,怎么都觉得别扭。
但是尽管心里这么想,还是不想让简司随失望,还是跟着傅临出门了。
按照傅临说的,在“结婚”之前,总得先“恋爱”,直奔主题不太妥当。
路与浓知道想让简司随改变主意很难,只能尽力去适应。好在傅临的优秀并不只在于家世和能力,他认真起来,竟然也是十分吸引人的。更别说他本来就有意拉近两人的关系。
于是路与浓也渐渐习惯起来。
……
齐靖州匆忙地赶回家,却发现齐奶奶根本就没什么事。
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靖州,你也别怪你妈,这是我的主意。”齐奶奶安抚似的拍了拍自从齐靖州进来就不敢抬头的景纤乐的手,“我让你妈去跟小乐的家人都谈过了,都赞同让你们尽快订婚。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心思结婚,所以先订婚,要是没什么意外,半年后你们再结婚。”
景纤乐脸色变得绯红,抬头看了齐靖州一眼,撞上男人的目光,又急忙低下头去。
齐爷爷和齐浩中都不在,这里就只有齐奶奶和齐夫人。
还有一个一直住在这里的景纤乐。
齐靖州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面色漠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她订婚?”
景纤乐倏地抬头,脸色变白,眼圈红了,眼中都是不可置信。她似乎倍感屈辱。
齐奶奶和齐夫人立即就沉了脸,齐奶奶正欲开口,齐靖州忽然抬眸,看向齐夫人,“听说我以前结过婚?”
齐夫人脸色陡然一变,自从决定了要让齐靖州忘掉那一切,她就已经把所有存在的问题都给解决了,就是齐靖州将以前的那些娱乐报纸都给翻完,都不可能翻到一丁点路与浓存在的迹象。那些个报社媒体她也已经打过招呼,不会再提及路与浓,齐靖州是在哪里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什么?
只看齐夫人脸色,齐靖州就知道了,至少席绪宁说的这一点不是假话。
他是真的有过一个爱人,并且那个爱人的消失也大有问题。
“你胡说些什么?”齐奶奶虎着脸。“就是我们替你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