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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与浓说:“我不是没死么。”她声音轻轻的,听着隐约有种失望的意味。
女佣哭着摇头,“你不该这样,不该这样,你死了他怎么办呢?他会多难过?昨晚发现你的情况,他就抱着你往医院冲,谁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见,直到医生跟他说你没有生命危险,他才回了神。你现在倒是没事了,可他还没醒……”
路与浓沉默了许久,问路云罗:“你舅舅呢?”
路云罗说:“舅舅在隔壁病房里。”
女佣连忙问:“你要去看他吗?我扶你起来!”
她过来就要将路与浓扶起来,路与浓却说:“不去。”
女佣动作蓦地僵住,她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你就一点不担心他吗?”
路与浓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女佣愤懑的喘息声,听见路云罗渐渐变小的抽噎,刚清醒的意识渐渐的又开始模糊。
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却忽然感觉到另一只冰凉的大手被握住,接着她听见简司随略显疲惫的声音:“浓浓,睁开眼睛。”
路与浓睫毛颤了一下,她睁开眼,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简司随。
简司随冲她微微笑了一下,问她:“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路与浓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
简司随说:“你吓到我了。”
路与浓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眼中黯淡没有一丝神采。
抬手将她鬓角的头发理了一下,简司随问她:“为什么要……自杀?”
路与浓睫毛颤了一下。而后慢慢地张嘴,她说:“因为你说,他不会回来了,那我陪他一起死。”她声音很轻,却透露着坚决的意味。
“你陪他死?那我呢?那云罗呢?除了他,你还想过别人吗?”
路与浓不再开口。
过了许久,简司随说:“所以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继续陪着我,是吗?”
他在刻意曲解她的意思,但是路与浓还是笑了一下,回答说:“是。”
简司随说:“我明白了。”而后他低头,在路与浓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接着放开她的手,起身离开。
……
三天后,路与浓和路云罗一起,被送回了里城。
她直到离开,都没有再见到简司随一面。
她的手机被重新还回来,打开之后,她发现,通讯录里少了简司随的号码。
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路云罗不知道她怎么了,小小的手臂抱着她胳膊,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这次自杀之后,小孩子就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仿佛害怕她又一次做出那种事情来。
……
“还没有信号?”阴暗潮湿的森林里,五个各自负伤的男人或坐或躺,围绕着一个火堆。齐靖州举着一部手机,皱着眉头往空旷处走,等他走回来的时候,一看见他那脸色,正拿棍子拨拉火堆的一个男人就了然地问道。
“没有!”齐靖州有些焦躁。
“齐哥,以前出任务每次都是你最稳,怎么这次这么急啊?而且事情不都完了吗?等尹叔他们来接我们就好了啊。”一个人不解地道,“难道你是有什么急事?”
另外几人也好奇,齐靖州的性子一向是他们中间最沉稳的,以往出任务不管遭遇什么情况。都没见他变过脸色,却没想到这次事都办完了,只等着人来接就好,他却表现得这么异常。
齐靖州还没说话,边缘处被绑着的那个人就笑出了声——嘲讽的语气,“齐哥,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齐靖州锐利的目光看过去,淡淡地说:“周梁,看在我们兄弟一场,我会让你活着回去,但是,不要惹我。”
另一个人也冷哼道:“你也好意思问齐哥这话?他为什么在这里?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背叛齐哥——”
“是我做的不错!”周梁身有重伤。吼了一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直直望着齐靖州,“对,我是背叛你了,我不该将方子昧下来,不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我知道错了!”
他口中认着错,眼中却没有羞愧或后悔的意思,他从来不认同齐靖州的做法,明明有了能力,为什么还要受制于人?那个方子能让他们在这条道上得到更好的前程,可是齐靖州偏偏还要将它交出去!别人都以为齐靖州是顾忌家世。不想沾染太多,可是他知道不是这样的!齐靖州是为了路与浓将另外一只脚踏上这条路,也是为了路与浓而停在路口不再向前!
明明之前是多么志向远大的一个人,为什么就因为一个女人,他就安心止步于此?
周梁不理解,所以几番迂回劝解无效后,他动了心思,在齐靖州让他将方子交给尹叔的时候,他偷偷留了备份,而后开始了自己的生意。
谁知道才刚刚开始,就被人察觉。
早在一开始,他就做好了有一天面对齐靖州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
“我早料到了尹叔会让你来‘清理门户’……”周梁喃喃道,思绪拉回来,视线转向齐靖州,他又露出嘲讽的表情,“我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明明明白的。你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没死在半个月前,半个月前我为什么能活着?因为有人特意救了我。那个人是谁,你知道的对不对?他叫简司随,他希望你能死在这里,再也不要回去!齐哥,不过一个女人——你看,你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那个女人却差点害死你!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做这么多、放弃这么多?还有,你以为你们为什么会这么狼狈?真以为我有那么多人能对付你们?都是简司随帮我的!那些人都是他派来的!”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火光明明灭灭,齐靖州的脸色被照映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双寒星一般的眸子,闪耀在众人眼中。
周梁的话透露出太多,尤其是关于路与浓、关于简司随。其余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齐靖州的脸色,不敢吭声,只暗自惊异。他们不知内情,只根据周梁的话猜出一些,但也足够让人震惊的了,没想到齐靖州有一天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
“你说完了?”齐靖州淡淡地问。
周梁冷笑了一声,“没有。齐哥,你这么急,是想联系路与浓吧?有这必要吗?或许人家已经跟简司随滚到一处,早就忘了你是谁了!你以为她有多爱你?那个女人跟简司随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她跟简司随早就在一起了——一直都在一起!我怕刺激你才没跟你说,其实——”
周梁话没说完,齐靖州就狠狠给了他一拳,他淡淡地接道:“其实什么?”
“其实——”
“他们两个是亲兄妹,你知道吗?”
周梁的话蓦地消失在嗓子眼里,他脸色阵青阵白。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就说嘛,谁有那么大胆子那么大能耐敢跟齐哥抢人?”
“不过齐哥这大舅子挺凶残的啊,是不是齐哥你表现得不好,所以人家看不上你?”
“滚!”
僵硬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十多年的兄弟情分,我没忘,但是你做的事我也保不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你安全地交到尹叔手上。”掩饰掉眼中的失望,淡淡说了一句,齐靖州没再理会周梁。
他拿着手机,又往外边走。
他心里实在是担心,他媳妇那么笨,对简司随又有着一种几近盲目的信任,是不可能斗得过那个男人的,也不知道他不在,会被怎样欺负。
不过简司随也别想好过就是了,之前发出去的信息显示已读,他藏起来的手机路与浓应该看到了。
手机快没电了,叹了口气,齐靖州微微皱眉,正想往回走,一个电话猝不及防地就打了进来。看见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齐靖州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有些颤抖地接起,接着他听到了一直想念着的那个人带着哭音的声音传过来:“齐靖州……”
“宝贝,乖,别哭啊,我——嘟——”
看着因为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齐靖州脸色阴晴不定,恨不得将手机砸出去。
……
一遍一遍地拨打着那个背下来的陌生号码,在第一百零一次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在听见他温柔的声音的瞬间,路与浓泪如雨下。虽然还没听到他说一句完整的话电话就被挂掉,但是知道他还活着,是比什么都要好的消息。
又一次拨过去。提示对方关机,路与浓正想继续,就收到对方发来的一条短信,他说:我没事,等我回来。
……
费尽心思探听到了他回来时会抵达的机场,路与浓牵着儿子,在第四天的时候,等到了自己的爱人。
在那个电话打通之前,她一直在筹备婚礼,她很高兴,在婚礼那天他会牵着她的手,而不是她穿着婚纱。抱着冷冰冰的黑白照片。
……
婚礼那一天简司随没有来,是路锦时牵着路与浓的手,走到齐靖州面前。
当低头亲吻路与浓的唇的时候,齐靖州想,他的确有病——他可以坦然承认,但他终有一天会彻底痊愈,因为他找到了这个世界上效果最好的药。
……
婚礼后的第三天,路与浓接到了傅慕贞的电话,她要和简司随结婚了,就在一星期后,她说:“你别劝我什么,我知道他不爱我。可是我想陪着他,一辈子还有这么长,我想我那样爱他,他总有一天,能够感觉得到的。”
……
婚礼后的第四天,路与浓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去了里城一中。在那里,她看见了简司随,他朝她张开双臂,“来吧,让我再背你一次。”
他与她最快乐的时光,是当年在学校里的时候。她笑容明媚地趴在他背上,随他走遍所有有花的地方。
那时候,她是他一个人的,连岳盈书都抢不走。
师哥那么多年,路与浓重新趴到他背上,滚烫的泪水先声音一步落在他脖颈上,她紧紧环着他脖颈,哽咽着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简司随说:“不是。我爱你一如既往,只是你找到了能够保护你一辈子的人,我也该放手了。”
“那我结婚你为什么不来?”她很委屈。
简司随笑,“我去了,但你没看见啊。”
他最遗憾的事,是那天站在她身边的是路锦时,而不是他。
“我一直在等你,你一直不来,所以锦时才上去的。”她闷闷地说。
听见她这样说,简司随眼中流露出了透骨的温柔,口中却说:“他是个很好的弟弟。”而后他微微扭头,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柔地喊她:“向前看。”
路与浓眨眨眼睛,抬眼,透过眼中那一层水迹,看见了前方向她张开双臂的简司随,他正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流淌着延绵不绝的爱意。
简司随说:“那天错过了,今天也不晚。”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