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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不知武眉儿心中却突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莫不是李治不愿再见到?!武眉儿心头突然闪出这个念头,也不由吓了一跳。
看看天色,虽是冬日,日光高照,到也极是暖和。在甘露殿外稍立片刻,武眉儿勉强压下心头乱想,不自主地向西穿过归真观,往西海池方向走去。
咸池殿在西海池北面的一位假山上,临水而建,是宫中风景最秀丽的去处。望着咸池殿。武眉儿不由生出许多感慨。那里曾是她宠荣的地方。却也是她最……屈辱的地方。她都有点说不清,应该是恨它还是爱它!如今搬离了这里,贵为一品,然而总觉得少了一点,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沉吟片刻,武眉儿拾阶往感池殿里走去。不想刚刚走到……桥桥头,却被两个内侍拦住武宸妃请止步。”
武眉儿不由诧异地看着二人。
两个内侍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微哂,竟对她十分不屑,不予理眯。另外一个略微年长,看了看武眉儿似是有些不忍,解释道陛下有旨,这里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准入内。”
“我也不能进去?”武眉儿心下不由有些羞恼,说她也曾是这里的主人,不过刚刚搬离几天,没想到竟被两个内侍挡在了外面。
跟在身后的宫人已愤然叫道大胆狗奴才,你们可看清楚了,这是宸妃娘子,从前住在这里。”
“正是陛下特意交待,不准宸妃娘子再进咸池殿中。”内侍回道。
“不过一个失宠的妃嫔。你罗嗦?”另外那个内侍却已极不耐烦。
失宠?!
武眉儿不及惊怒。反心头一凛。突然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鼓不起来。
想起仿佛听人说过。如今李治依旧每晚住在咸池殿的琴室。她已搬离咸池殿,李治却依旧宿在此处,已是再明显不过,不是失宠又是?
一瞬间,晋封妃位的兴奋立时烟消云散去。武眉儿只觉心下一阵慌乱。
那一晚的“谋划”,没有将杨悦“谋划”掉,反将“谋划”了出去。武眉儿不仅万分懊悔,后悔那日留杨悦在宫中,竟然惊醒了那场“梦”。
她自然那不过是一场梦,是她为李治精心准备的“梦”,然而对于她又何尝不是“梦”?
梦醒时分,她才明白。她几乎忘记了那原本不过是一场梦。梦中的她并非是她。梦中的她真实起来,她自然会消失在梦中!
从此以后,只怕李治再也不会理会!
一阵冷风吹来,武眉儿只感到丝丝寒意。今日她梳的是个乌云坠月髻,将头发高高挽起,斜坠在一侧,看上去像是一朵乌云挂在耳边。武眉儿缩了缩脖子,眼中闪出一丝苦笑。今日这个发髻看上去十分悄皮,原本令她非常满意,此时才觉的原来不过是更容易兜风。冷风顺着发稍吹过,只往脖子里灌。
说实话,安定公主的去逝,反让她有一丝解脱。这些日子虽然难过,却也并不过于悲伤。直到此时,武眉儿才感觉到安定公主原来才是唯一的依靠。
至少李治十分宠爱这个“女儿”。若安定公主活着,李治或许还会多看她一眼。然而,如今连这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方到此时,武眉儿始才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心痛。几乎不如何离开了那里。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殿阁,步廊……宫中的一切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武眉儿脚下漫无目的,一路恍恍惚惚,不知不觉中竟回到了的新居——“千秋殿”。
看到千秋殿,武眉儿终于醒过神来。心下不由苦笑,如今大概也只有它还能给一点安慰了。无论如何如今也已是“一品妃”,虽是冷的,终久是妃位。便如王皇后那般,虽然冷,却终久有一道保障……
武眉儿终于振了振精神,正要向殿中走去。忽见萧淑妃带了宣城公主从立政殿方向而来。
宣城公主几乎与安定公主一样大小,大不过三个月,已长了两颗门牙。看到她时,武眉儿心中不由更痛。心知萧淑妃专门带了宣城公主去立政殿,只怕并非存了善意。想那王皇后见到宣城公主,自会更加思念安定公主。
无心去看萧淑妃面上得意的微笑,武眉儿不愿与她碰面。赶忙加紧脚步,往殿里走去。
“你今日梳了这个乌云髻,又画了这个烟熏装,是要扮给谁看。如今安定公主去逝,宫中人人哀痛,偏你这个奴才,打扮的花枝招展,到底还有没有心肝……”身后却传来萧淑妃阴阳怪气训斥宫女的声音。
指桑骂槐。原是争风吃醋的惯用手段。武眉儿如何会不明白萧淑妃是在奚落。然而。她今日画的妆的确浓了些。不过也是因为这些日子病的气色不好,想着去见李治,才多用了些胭脂眼影。没想到李治没有见到,反被萧淑妃借机数落,心中更加气恼。
何况那安定公主是女儿,武眉儿心头大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淑妃却并不罢休。指着那宫女越骂越起劲难不成你也想夜夜去那琴室,偷偷伺侍陛下,只怕是便是被陛下宠幸,陛下却也不过是把你当成她人……”
这话已是直接来嘲讽武眉儿,武眉儿被激起得怒不可遏,却是有口难辩。
想来这些日子宫中闲言碎语数不胜数。传说武宸妃已失宠。或者干脆有人说根本不能算是失宠,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宠过……不过是假借了咸池殿那块“福地”。
然而李治喜欢的是杨悦,并非是她武眉儿,那萧淑妃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武眉儿气得七窃生烟,却也只能装作没有听到。
待回到千秋殿中,武眉儿再也忍耐不住,劈手将几案上的茶壶茶杯一股脑儿。全部惯到地上。骂道臭婆娘,竟敢欺我。早晚让你老娘的厉害……”
殿中宫人不解其故,忽见一个堂堂一品口中说出这般泼辣市井的话来,皆骇了一跳,眼中却不免填了几分轻蔑的笑意。
武眉儿骂完也自觉失言,又见了众人神色,心下羞恼更甚。
“是谁敢欺负咱家宸妃娘子?”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一阵环佩叮当,走进来一个人来,回头看时,却是美少妇武顺。
“姊姊来了。”武眉儿借机转缓了脸色,谈谈说道。
“晋封为宸妃,本想入宫道贺,又听说病了,早该进宫来探望。怎奈这几日我虽天天守候在宫外,直到今日方才获准,不想原来已好了许多。”武顺一面行礼,一面拉着武眉儿看了看气色,一面又不无遗憾地说道,“若是我也有金鱼符可以自由出入内宫便好了。便也不会这般阴差阳,不能照顾……”
武眉儿皱眉看了武顺一眼,心中忽又冷笑。这个武顺一向探看是假,喜欢在李治面前出现是真。每每见到李治,神色之间必然极尽妩媚,双目津津发亮,平日对“陈娘子”有金鱼符更是羡慕不已,早已明了她心中所想。
武眉儿一早心中便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听了她的话,无心虚于应对,干脆冷笑一声道姊姊若想要金鱼符,不防亲自找陛下要一枚来,以姊姊这等人儿,想来不会令陛下失望,陛下自然也不会令姊姊失望……”
“我不过随口说说,陛下怎会有空见我。”武顺听了面上不由一热,武眉儿话中含义,也知心中所想早已被武眉儿看破,忙讪讪转开话题道,“我刚才来时,在承天门外的横街上见到一队卫士护送隋国公主的厌翟车入宫,想来此时陛下正跟她在一起。”
“隋国公主入宫?”武眉儿骇然一惊,“难不成陛下当真要接她入宫……”
“那倒不见得。”武顺眼光一闪,微微一笑,道,“我听说高阳长公主近来与她关系密切,想那高阳长公主如今被关押到掖庭宫,没准她是来为高阳长公主求情。”
“求情?”武眉儿冷笑一声,恨恨说道,“高阳长公主杀了安定,我却不信陛下会听她的话,能放了高阳。”
“那也难说。”武顺忽然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瞅着武眉儿,道,“听说隋国公主掌握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秘密?”武眉儿心中咯噔一下,突然一阵惶恐。
“龙比格向来与她不和,视若仇敌。你与龙比格交好之事,只怕她已探到些端睨。”武顺道。
“龙比格!”武眉儿闻言,霍然站起身来,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暗道杨悦到底些?若她只是我与龙比格结拜之事也还罢了,如果安定公主之事,那,那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杨悦若能救下高阳公主,除非是了安定公主并非陛下之女,否则又如何能救的高阳公主死罪?”
武眉儿瞬间皱头已拧成一个疙瘩,心下大恐,突然说道我去看看!”顾不上礼仪步态,一留烟儿从千秋殿跑了出去。
武顺望着武眉儿心急火燎的样子,眼中隐隐露出一丝古怪笑意。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连环1
千秋殿在两仪殿前西侧,紧临殿前直道。武眉儿一口气跑出殿门,刚好看到太尉长孙无忌、英国公李勣等人正从两仪门进来,往两仪殿中去。
武眉儿呆了一呆,想起此时正是午后朝会,忙停下脚步。
自李治继任以来十分勤勉,每日至少两次到两仪殿中听政。早朝之外,常与参加政事的重臣会面。
既然是朝会之时,李治自然不会如武顺所说,单独私下会见杨悦。只是杨悦是否会在朝会上说出“安定公主”之事?武眉儿心头惶恐,便如被数千只蚂蚁在啮噬,又痛又痒,不知所措。有心到两仪殿前打探,却也这样做法终是不大适宜。急躁之下,在千秋殿前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
正慌急间,忽然看到两仪门外缓缓施来一乘车撵。车撵正是公主所乘的厌翟车,在一队卫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而来。
向来承天门外,文臣下车,武臣下马。能在两仪门内行车,这等荣宠便是元老重臣也不曾有过。即便是圣上特许一些体弱老臣在大内可以乘车,也顶多不过是在外朝,似这般直入内朝之事,却是绝无仅有。
眼见车撵行到两仪殿前,始才停下。车中缓缓走下一个人来,不是杨悦还会是谁?
武眉儿早已惊呆,惊骇之下,却不自禁地上前几步,一时竟然想要去向杨悦求情。然而行了几步却又醒悟。自从那日咸池殿之事,杨悦盛怒,怎会原谅。
犹豫半晌,武眉儿终是不敢上前去见杨悦。远远站定,看到杨悦往两仪殿中去,不由一声长叹,面如死灰。
与往日不同,杨悦今日穿的并非惯常喜欢的碧绿,而是一身月白色衣衫,外面罩了一件银色狐皮大氅。依旧轻纱覆面。却掩不住病态袭人。只是那病态恰到好处。于杨悦平日的洒脱神色中,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
殿中原本正在热闹商讨,听到内侍通传“隋国公主到”,立时安静下来,一齐望向杨悦。
杨悦风寒未愈,有些头昏脑涨,勉强打起精神。懒洋洋地走进殿中。众人看在眼中,却不由一愣,见到杨悦一幅袅袅婷婷,款款而来,与她平日神态大是不同。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想来杨悦与李治即已“成舟”,不免于英姿卓约中加了几分女儿柔媚。
殿中不少人那日“琴室”之事。虽然不敢再提,眼角眉稍却不由暗自含笑。去看李治,李治盯着杨悦早已是目瞪口呆,众人看在眼里,不免又填了几分古怪笑意。
杨悦如何会察觉不到殿中异样,想起当日在殿前的情境,众人心下误会,却也尴尬依旧。饶是她心中早有准备。此时却也不禁低眉敛神。不敢去看群臣眼光。
杨悦低头上前,未及行礼。李治先已说道快给隋国公主赐座。”
“哗”,殿中立时响起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