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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踏足。
杨豫之看来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竟然不知道教坊里面这么好看,同杨悦一样惊叹不已。二人本不知道大赛具体会场在哪个阁中,但随着人流往最热闹处去便是了。待正入阁中,才发现来得迟了,不只早已无处可坐,便是立着也几乎无处下脚。挤在人群中,伸长脖子,不由后悔没早点来。
正懊恼间,隐隐听到似有人在喊“长安公子”。四处看时,见是富嘉谟刚刚从一处侧门进来,正向她挥手。
杨悦见到便远远向他拱手,四周全是人,不便上前搭话。富嘉谟却从人群中一路挤了过来,向杨悦说道:“在下正与同窗说,长安公子最解女人之趣,这花魁大赛如何能缺了公子的点评。正想着怎么不见‘长安公子’来,没想到公子就来了。”
杨悦见说不由心中好笑,却也不客气的点头微笑。
富嘉谟一指远处一个席位说道:“公子定是来得晚了,不妨到我的席中同坐。”
杨悦这才发现,在戏台最近处,原来有一排雅座。仔细打量这个竞芳阁,设计风各有点类似于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大剧院。两层设计,底层是一排排长凳,由里向外,一层层高出。二层却是雅间,由屏风隔开,近似于包厢。戏台很高,几乎快接近二楼,从二楼向下俯看,不仅戏台一揽无余,便是底层的人也可以看个清清楚楚。楼上与楼下的散座分开,闹中取静。显然是为贵宾所设。
底层向西墙是一个长形的类似于现代的T台的戏台。不过前面的T字不是长方形,而是一个半圆。台前有十几个坐席,比一般座位高出许多,不只有座位还有几案。案上摆放些果子、茶水,显然也是重要人物的席位。
富嘉谟指的席位便是台前的一排,杨悦见有好地段,便不客气地与杨豫之一起跟着他挤过去。
富嘉谟引见同座的众人相识,都是一些太学生。杨悦听了几个人名都不耳熟,看来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也不太放在心上。只一个叫做苏味道的名字奇特,觉得好笑记下了。
大家见说她是长安公子,都很兴奋,说了些十分仰慕之类的话。
杨悦笑着客套几句,见这些人个个一幅风流才子模样,心想古人嫖妓嫖的如此光明正大,实在是羡煞现代人。想这官妓由国家供奉,也是公务员。职责却是供其他公务员玩乐。后人估计想都不敢想。
唐代不但不禁止官员狎妓,而且官妓本身便是为了娱乐官场的迎来送往。在民间狎妓也很昌盛,士子才俊更是以狎妓唱和以为风流。唐代曾有个叫做崔涯的人,嫖妓嫖的最有趣,此人善于写诗而且极损。混迹于娼肆,如果写一个人好能好上天,写一个人不好又下地狱。有一个叫李端端的妓女生得黑,不知如何得罪了她,于是崔涯题诗嘲笑说:“黄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囱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生”,意思是李端端长得太黑了,晚上出门如果不出声没人看得到她,鼻子象个烟筒耳朵象两个铃铛。在头上插了一把象牙梳子,就好象是黑乎乎的昆仑山里刚生出的月亮。这样丑陋的女子如何有人要?
结果此诗一出,李端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李端端只好向他讨好,崔涯又给她做了一首:“觅得黄骝被绣鞍,善和坊里取端端。扬州近日浑成差,一朵能行白牡丹。”说的是杨州近日的妓女怎么都那么差呢,只有一个还行,像枝白牡丹,那就是善和坊里的李端端。于是李端端又红了起来,引无数商贾前来。
有人还因此戏称说:“李家娘子才出墨池便登雪岭。何期一日,黑白不均?”说这李端端一会儿黑一会白,怎么变化这么大呢?
笑话只是个笑话,但也可见在唐代士子诗人与妓女之间的关系,可谓相得益彰。
杨悦这些日子到也结识了不少诗人,见四下里除富嘉谟之外,却并无一人相识,于是问道:“裴炎等人怎么没来?”
富嘉谟笑道:“裴子隆一向勤奋,让他来这里,只怕耽误了读书。”
“噢?看不出他原来是个书虫。”杨悦不由笑道,裴炎怎么看也不象个书呆子啊。
苏味道在一旁补充道:“裴子隆是有名的书呆子,向来不苟言笑。学馆里同去郊游他都不肯,更何况来这里。”
杨悦虽然与裴炎见面不多,但也算是相熟,一向也并未觉得他太过个色,不由奇道:“阿裴一向很严肃么?”
富嘉谟笑道:“岂只严肃,简直是谁都欠了他两吊钱,轻意不肯给人笑容。在长安公子面前却是少见的如此健谈。”
杨悦笑道:“看来在下到是十分荣幸。”
第二十八章 花魁大赛(二)
众人谈话之间,杨悦也顺便打量大赛会场,场中除了台上的几个正在凑乐的女子,青一色都是男人。便是有一两个女子随了来,也是男子打份。杨悦眼尖,早已看到高阳公主扮作男子与房遗爱、柴令武、赵质等人坐在二楼左首一处雅座中。不时向杨悦方向飘来。杨豫之看到赵质,不由暗暗皱眉,怀了心事,不敢让杨悦知道,坐在一旁有点惴惴不安。
杨悦四下看得仔细,见大厅内一角所有楼柱上竟然都有一个大大“十”字造型,类似于基督教的“十”字架,不由暗暗称奇,指着柱子问道:“那个造型是什么?”
富嘉谟回道:“那是‘十字架’,据说是在波斯国十分流行,能辟邪。”杨悦不由哑然失笑,那分明是基督教的十字架,再无异议,只是“能辟邪”从何说起。
“不知这大厅是什么人设计,怎么还有波斯风格。”杨悦说道。
富嘉谟到也十分清楚,说道:“是将作大匠阎立德的杰作。”
“阎立德是谁?”杨悦不由一怔,阎立本她到是知道,唐代有名的画家,阎立德是何人?
不待杨悦再问,富嘉谟已向左手一席一指,说道:“那个长脸的是阎立本,阎立德是他的兄长。曾到过波斯,因而这座大厅是仿照波斯风格造成。”
原来如此。杨悦顺着富嘉谟的手指,果然看到一个脸十分长的中年人,那人脸长得较长,偏偏胡子也很长,因而越发显得脸长。杨悦不由心中大乐,暗道:“这便是史上有名的阎立本啊,原来是个长巴脸。”
与他同坐的是一个中年人,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知是何人。杨悦不及细问,场中音乐一变。丝竹声停,一阵鼓点大起。入围决赛的佳丽已开始入场。
如现代的选模大赛一般,每位佳丽身旁挂一小牌,写着“名字”。只是众佳丽均面带薄纱,看不到样貌。
杨悦不解,富嘉谟代为介绍说道:“才艺表演时,为了防止裁判因色美而有所偏向,因而先要带着面纱。”
杨悦点点头,这样的确很公平,见场上只有十人,又问道:“五科各三甲,应有十五位佳人才对,怎么只有十位?”
杨豫之早看到台后有几人坐在席中,指给杨悦看,杨悦仔细一看,果然在众佳丽身后的席中还有五位蒙面美人。
富嘉谟解释道:“五科的第一名可以直接进入前十名。今晚只是从各科后两名中各选出五名落榜。所以叫做十强入围赛。五科第一便坐在后席。”
大会还专门从鸿胪寺司仪署请了司仪。当下由司仪一一介绍:“诗科三甲:第一名妖娆娘子、第二名花蝶娘子、第三名窈窕娘子;乐科三甲:第一名乐奴娘子、第二名罗素女娘子、第三名春水娘子;曲科三甲:第一名秋娘娘子、第二名莺莺娘子、第三名燕燕娘子;舞科三甲:第一名黄四娘娘子、第二名公孙绿娘子、第三名白媚娘子;色科三甲:第一名牡丹娘子、第二名婉儿娘子、第三名绿萝娘子……”
司仪每念一人,被点到的娘子起身向观众行礼,席中人皆欢呼致意,与现代的选秀节目一般无二。
富嘉谟与他的同窗们对这些人极熟,比如窈窕娘子姓张,是长安城著名官妓。花蝶来自维扬,裴乐奴善长琵琶,罗素女好吹箫,春水弹得一手好琴,胡秋娘是江南有名的情歌女王,莺莺燕燕是一对双胞胎……等到司仪将台上佳丽念完,杨悦已大致了解到每位选手的情况。
介绍完选手,开始介绍裁判。围坐在台前的雅席原来是“裁判团”。
令杨悦吃惊的是裁判团不仅有士子名流,还有高官显贵,其中除了阎立本之外,还有杨悦在现代就听说过的两个人,一个是裴行俭,一个是褚燧良,其他还有李敬玄、韦续等人都不太出名,另外蜀王李愔、越王李贞也在其中。
杨悦在后世听说过的那两个人,裴行俭与禇遂良,恰是与阎立本一桌的一中一青。
裴行俭是大唐有名的儒将,现在不过刚过二十岁大概还没有斩露头角,司仪介绍他时是以“书法”名流的身份介绍。禇遂良是谏议大夫,朝廷高官。阎立本也是朝臣,同他的哥哥一样,在将作监作个少监。
古人才子名流以狎妓为乐趣,许多诗词歌赋也多为妓而做。白居易的“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正是描写的他的歌妓樊素与姬小蛮。而且这些妓女大多由教坊教习,经过专门训练,文化素养很高,往往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才华卓绝,多与才子唱和,流传出许多美文佳句。这些妓女也因与才子的风流韵事而传名千古。
象富嘉谟这种才子名流到花魁大赛当裁判,杨悦并不吃惊。吃惊的是朝廷命官来此,如果只是观赏取乐也到罢了,竟然如此高调的充当裁判,却是杨悦始料未及。而且连皇子也来此当“裁判”,更让杨悦惊骇。连打猎都被弹劾,狎妓还不被御史弹劾死……
李愔是杨贵妃的第二子,李世民的第六子,杨悦见过一面,还曾经被他讥讽琴技太差。杨悦见他也在,不由暗暗皱眉,心道:吴王刚被弹劾到吴地,他又来填乱。杨贵妃怎么生了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悄悄地问杨豫之,道:“蜀王怎么也来这里,难道不怕御史弹劾?”
杨豫之反而诧道:“御史弹劾?御史弹劾他干什么?”
杨悦道:“皇子竟然正大光明的嫖妓,成何体统?”
杨豫之笑道:“选花魁娘子每三年一次,选中的便会留在京城,做‘外供奉’,还要到宫中表演。圣上不能亲来,有时还专门派皇子代选。”
“啊?”杨悦当真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大大地惊奇了一番。
“外供奉?难道还有内供奉?”
“那是自然。宫中宜春院的妓人都是内供奉啊。”杨豫之对杨悦连这些小常识都不知道,也很诧异,“而且这些外供奉,如果被圣上看中,还能到宫中做‘内供奉’。”
“内供奉?宫妓?”杨悦当真是十分孤陋寡闻,“圣上的姬妾?”
杨豫之摇头说道:“不是姬妾,只是宫妓而矣。当然也有可能被圣上看中,封为嫔妃。”
“妓女也能当嫔妃?”杨悦听了,简直是匪异所思。她一直以为古人对女子的贞操看得十分严重,虽然知道大唐时代性很开放,但怎么也想不到妓女也会被选入宫中。要知道,在门弟森严的时代,良家子与奴婢、妓女的身份是不能同日而语的。不同阶层的人甚至不能通婚。唐代便有规定,贱民不能与平民士族通婚,否则要坐牢一年半,而且坐完牢还是要分开。
杨豫之见杨悦不信,也笑道:“当然这种情况极少。”杨悦见是杨豫之随口乱说,才释然。
但也不由睁大眼睛,惊异于唐人的性开放,对贞操的观念比现代人还要开通。据说李世民有一个宠妃是个寡妇。而唐朝的公主改嫁成风,前前后后有二十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