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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黑、鬼使白，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这是晴明。
两边明显是熟人。
青行灯保持了缄默，埃兰则撇了撇嘴，“只是出去玩一会，晴明就认识了好多我不认识的人……”八百比丘尼都住进家里了，这边还有两个，在不知道的地方，又有不知道多少个……
人生灰暗。
晴明哭笑不得，“你出去玩半个月了！”而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埃兰的确在荒川河待了挺久。
埃兰最爱的活动，便是乘着宝船在河底畅游，看见什么吃什么。
荒川之主忙于公务，此时陪伴着埃兰的多半是一目连，不是为了他的安全，而是其他妖怪的安全，比如椒图。这个原本生长在海洋里的妖怪也算命运多舛，向往人类的世界被带出海洋，却又被抛弃，只能栖息在河川里。
如果再被吃掉，那就太可怜了。
不是妖怪的河鲜，埃兰可以随便吃。金鱼他也尝过几条，不得不说，好看不等于好吃，刺多味道也不行，埃兰总算对金鱼姬的出走释怀了。
金鱼姬：我还活着呜呜呜。
没错，尽管金鱼姬说她的目的是征服世界，但在这个时间离开，荒川之主和一目连都觉得，她应该是被八神吓坏了。——“天敌”这种存在，即使只看一眼，也是能在骨子里确认的。
神乐牵起了埃兰的手，“晴明，我们要怎么回去？”
法阵依然在脚下闪烁微光，这原本是个双向的布置，但再传送过去的话，人不能比现在多才行。
“冥界的气息对人类不太好。”夜叉执着戟，“晴明神乐你们先回去吧。”
夜叉全程无视了青行灯，即使对方的气息比他更加强大。
晴明当然不会有这般失礼的行为，温言道：“这位小姐，八神顽皮，连累你了，真是抱歉。”
“妾身青行灯，唤青姬便好。”女子饶有兴致地瞧着他，“晴明吗……哪里，妾身很开心呢。”妖怪和人类的关系，不管过了多久，都是如此奇妙。作为这个故事的见证者，青行灯深感荣幸。
眼前这一幕，又隐藏着多少精彩的故事呢？
真想听啊。
鬼使黑围着法阵转了一圈，“这个气息……原来如此，你们现在是假死的状态，那么，让我们引导你们回去吧，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呢。反正晴明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对吧，我的弟弟？”
见鬼使白脸色不好，他又笑着道：“既然闯入的不是敌人，现在就不是工作时间，我可以叫你弟弟的，对吧？说起来，我们的工作只是冥界引路人而已吧，入侵之类的不算在内。”
鬼使白瞪他一眼，可那张秀丽的脸庞实在没有威慑力，鬼使白似乎也知道这点，很快不再理他，转而道：“晴明大人不介意的话，请随我们来吧。”
“谢谢你们两位，真是帮大忙了。”
似乎很顺利呢。
交换名字后，几人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
鬼使兄弟中，鬼使黑很是健谈，路上都在跟他们聊着，“通过百物语来的？那种危险的游戏谁会讲到第一百个怪谈啊？”
埃兰鼓了鼓腮帮子，“我。”
“你该不会是好奇吧？”鬼使黑大力揉了揉他的头，笑得豪爽，“等你以后死了，就能来冥界找我们了！”
“这是什么话！”
鬼使白连忙安慰少年，“没事的，不要理那个人。”
“他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呀，”埃兰不解，又有点开心，张望着道，“人死后会到这里啊……等晴明和神乐都过来了，我就来找你们玩！”
童言无忌。
看晴明和神乐都不以为意，也就没有人在意这话了。
难得来冥界一趟，大家都四处张望着风景，只见三途川一路延伸向远方，好似无边无际般，而在河水之上，有渡船漂浮，船夫正执着桨，立在船头。鬼使黑手搭凉棚，“还好你们是在河的这边，否则还要坐一趟船……对了，那里就是孟婆的店哦！喝了她做的汤，就能忘掉生前的记忆去转世投胎了，不过她不在，最近总是往人间跑……”
晴明有点心虚。
孟婆和山兔交上朋友，最近总在赛跑这件事……还是不说了吧。
鬼使白看向夜叉，“阁下一直在看我们，是有什么疑问吗？”
夜叉皱着眉，仿佛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迟疑着道，“你们后面……为什么有那么大一个蝴蝶结？”荒川之主的和这比起来啊，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难道真的是他见识少了？
空气突然安静。
鬼使兄弟中，哥哥鬼使黑黑发黑衣，武器是黑色镰刀，背后是个硕大的黑红相间的蝴蝶结；弟弟鬼使白白发白衣，武器是白色布幡，背后是个硕大的红白相间的蝴蝶结……仅仅说巧合是没人会信的。
鬼使白平静道：“鬼使黑说我们生前是这样穿的。”
鬼使黑笑起来，“你们不觉得鬼使白这家伙很适合这身打扮吗？至于我，作为哥哥，我当然也要穿一样的了。”
夜叉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疼。
青行灯抬起袖子，遮住了半张脸。
这样的气氛，真是和乐融融。难以想象，会是这样的发展啊。故事如果不多一些曲折，可不够吸引人呢。
埃兰突然停下。
几乎是同时，便有个声音响起，“很遗憾，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什么人？”
“在下追寻生者的气息而来，鬼使兄弟，很抱歉你们先退下吧。”来人穿着淡紫色衣衫，白巾遮眼，手持巨大的毛笔，生死在其上轮转，“在下有事情要找那个男人……晴明。”
“啧。”
“判官大人，您找晴明大人有什么事吗？”
“实际上，真正找晴明的不是在下，而是阎魔大人。”判官对鬼使白的态度似乎要好过鬼使黑，“跟在下一起走吧，晴明，这是阎魔大人的命令。”
审判之神，阎魔大王。
鬼使黑白、判官、孟婆都是其部下。
所以，即使鬼使兄弟很想送晴明回人间，也没法办法。
“既然是阎魔大人的命令……”鬼使白诚恳道，“请让我们也和晴明大人一起去吧！”
判官铁面无私，“阎魔大人只传召了晴明一人。”
鬼使黑双手交叉笼在胸前，开始耍无赖，“我们也要去见阎魔大人，只是恰好同路罢了，不行吗？”
判官：“……”
晴明笑容温暖，“真的要谢谢你们。”银发的阴阳师转向同伴，“夜叉、神乐、八神、青姬，你们先在这里等等，不要乱走，两位鬼使会来带你们去人间的。”即使他没有回来。
埃兰小声问：“我出去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神乐也压低声音回答：“京都起了骚乱，应该是黑晴明做的，他打开了阴界裂缝。”
这样吗。
仿佛错过一个亿。jpg
埃兰眨了眨眼，突然快走几步扑进晴明怀里，埋着头就不出来了，“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和晴明分开！”
判官：“……”
第62章 阴阳师
一本正经最难对付的，便是胡搅蛮缠。
鬼使白从来拿鬼使黑没办法，同样的，判官即便再如何严谨，面对埃兰时，也是一筹莫展。
判官将视线再次转移到了晴明身上——由于眼睛被遮住的原因，他似乎习惯抬头看人——道：“晴明，阎魔大人只传召了你一人。”
言下之意，你不可以带人去。
晴明懂的。
可是，八神打定的主意实在很难改变，何况，神乐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小脸上却写满了“八神好厉害”，对此显然是赞同的……这样就更没有把握劝住了。晴明轻轻拍了拍怀中的脑袋，却被抱得更紧了，只得道：“抱歉，判官大人，我也拿这孩子没有办法。”
判官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妥协了。
他不想让阎魔大人久等。
去往审判厅的路上，就这样多了三个人。判官走在前方，鬼使兄弟在后，而其余两人，几乎是长在一起的，埃兰面对着晴明倒退着走，晴明左脚往前他便右脚后退，玩得不亦乐乎，大大拖累了行程。
尽管判官没有说话，晴明也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了，小声劝说了几句后，埃兰终于暂时放弃了这个游戏，被晴明牵着恢复了正常速度。
审判厅。
和想象中的雕梁画栋不同，这儿空旷而荒芜，景色和一路所见并没有多大区别，怪石嶙峋，草木稀疏，而在厅中，有一抹铺展开来的白色云床。云床离开地面悬浮，其上坐着个女子，双眸微闭，姿态端庄，即使远远看着，也有种凛然不可犯的威严。
这便是阎魔了。
听到脚步声，阎魔睁开了双眼，视线扫了过来。
她的表情严肃，目光有若实质，判官低下了头，“阎魔大人！在下已经把晴明带来了！但是……”
“阎魔大人！”*2
鬼使黑和鬼使白一齐道。
对于自己的部下，阎魔当然是熟悉的，她看向另外两人。
银发的青年想必便是阴阳师晴明了，而另一个黑发的少年……
阎魔望进了一片虚无。
作为冥界之王和审判之神，阎魔早已不会被皮相所惑，她的双眼，可以直接看见人的本质。
而黑暗神的本质，再简单不过了。
凄厉的尖叫恍若在耳畔响起，熊熊大火燃烧着断壁残垣，白袍的教士们在神殿中流着泪，喝下剧毒跪倒在地……许多画面一闪即逝，而后，是一片虚无，无边的、安静的黑暗。
仿佛能淹没一切。
太暗了。
似乎是黑暗到了极致，反孕育出光明，在黑暗深处，一个小小的亮光，吸引着视线。
阎魔看见了。
那是个银发银眸的男人，或者说，神祇。他的容颜超过人所能接纳的极限，即使仅仅目睹，也会让人因无法承受而流下欣悦的泪水，他的存在便是光明的礼赞，生命的颂歌。而此时，他的目光柔和而灼热，正看着另一个人。
或者说，人偶。
黑发黑眸的少年安静地坐着，双眸空茫，周身一丝生气也无，就像一尊沉默的塑像。但没有人能塑造出这样的作品，即使是创世的神祇，恐怕也力有未逮。
这是……怎么回事？
即使相貌相差甚大，阎魔却觉得，这个少年和外面的是同一个，分裂了灵魂吗？不、不对。这仅仅是个虚影而已，如果她没猜错，是那个银发银眸的男人做的，他对这个少年，有着奇异的执着。
似乎察觉到注视，银发银眸的男人不舍地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嘴角挑起，“抱歉，这还不是你能看的。”
无边无际的黑暗刹那消失了影踪，被狰狞舞动的身影覆盖，八个巨大的蛇头朝着她咆哮涌动，竖瞳里带着无尽的暴虐……八岐大蛇！
阎魔本该震惊的。
但她发现，自己竟然很平静——和方才所见相比，这些，似乎便不算什么了。
在冥界的日子里，阎魔已经见过很多人了，除了人类，堕落的妖怪也有不少，她有绝对的自信，无论一个人的本质掩藏得怎样深，都能够看清，非如此，无法做出公正的审判。可如今，在少年的身上，她只能看见扭曲的蛇影，而那片浸染一切的黑暗，却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
阎魔收回了目光。
长久的沉默让判官有些不安，他迟疑着道：“阎魔大人？”
“无事。”阎魔的语声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威严，缓缓道，“有意外的客人到访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