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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阎魔的语声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威严，缓缓道，“有意外的客人到访罢了。”她看向埃兰，“汝可是八岐大蛇？”
石破天惊。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少年投以不可置信的视线，鬼使黑的表情都裂了，“喂喂，不是吧，这么个小家伙——”鬼使白睁大了眼睛，判官挡在了云床前，“阎魔大人，在下绝不会退缩！”
兵荒马乱。
如临大敌。
埃兰眨了眨眼，颇为心虚地扭头。
然后被扭了回来。
晴明叹了口气。
他只是个小小的阴阳师而已，尽管在京都很有名气，但阴阳寮里还有那么多出色的同僚。路过冥界被阎魔大人传召过来审判就已经很出乎意料了，为什么带的孩子又和八岐大蛇扯上了关系？更奇怪的是，知道这点之后，他竟然丝毫不觉得惊讶。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在八神说出其真名时，那道好似通彻了天地的力量，早已昭示了其不凡，而自己在那时，便已经做好八神会捅破天的心理准备了。
起码没有直接和天照大御神对上。
这样想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些……欣慰？
晴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苍青色的眸子对上熟悉的黑眸，晴明俯下身，柔声道：“八神，告诉我，你和八岐大蛇是什么关系？”
琢磨一下名字的话，八神，八个头的神明……吗？
化名如此直白，可能是没有把旁人放在眼里，也有可能……就是不会取名字。
晴明想到这里，脸上便带出些笑意来，面部的线条更柔和了。奇异的，晴明的心情是种不符合气氛的轻松，心底深处的感觉告诉他：无论八神是谁，都不会伤害自己。
银发的阴阳师单膝跪下，狩衣下摆轻轻扬起铺展，长长的银发有几缕落在地上，习惯于画符的修长手指捧住了少年的脸，声音更为轻柔了，“乖。”
这种家长哄孩子的画面……鬼使黑嘴角一抽，很快恢复了常态，拍了拍鬼使白的脊背，“弟弟，放松。”全身都绷紧了呢。
在晴明的耐心下，埃兰不情不愿地开口，“我失忆之后，就有个奇怪的声音说我是八岐大蛇。”
“奇怪的声音？”
“嗯，晴明和神乐都听不见，我听见了，但是我才不信，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两个丁丁嘛！”
“咳！”
鬼使黑及时捂嘴，把脸埋进了鬼使白的肩膀。
判官的手攥紧了毛笔，很看不惯这对阎魔大人不敬的行为，却被阎魔阻止了，“让其继续，我也很想听。”
“是！阎魔大人。”
晴明觉得压力很大。如果可以，他很想在宅邸里单独和八神讨论这个问题，可惜，现在必须得出个结果了，“后来呢？”
埃兰眼珠转了转，“那个声音没有再说话了。”
养孩子久了的技能之一，便是看表情，你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晴明揉了揉少年的脸，道：“还发生了什么和八岐大蛇有关的事情吗？仔细想想，这很重要，大家都很想知道。”
“晴明也想知道吗？”
“是啊。”
“其实有一天，我梦见了八岐大蛇。”既然要说，埃兰果断选择了告状，“对了，八百比丘尼也在的，她说她的夙愿就是复活八岐大蛇大人！”
八百比丘尼：？？？
“……”
真是意外收获啊。晴明丝毫不觉得开心——八神平时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啊！晴明不客气地抓住了重点，“梦见八岐大蛇的时候，你是谁？”他重复道，“在有八岐大蛇和八百比丘尼的那个梦境里，八神，你是谁？”
苍青色眸子传达着认真的情绪。
埃兰的气势弱了下来，“八岐大蛇。”
“接着呢？”
“接着我把八岐大蛇烧掉了。”
“什么？”*N
“因为不好玩嘛！”埃兰扁嘴，一脸委屈，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了，“两个丁丁长得好奇怪和我想的不一样！身体又大又笨！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出不去！旁边什么也没有！无聊无聊太无聊了！”
晴明：“……”
晴明突然十分同情某条凶名赫赫的蛇了。
“阎魔大人，这是真的吗？”不同于鬼使白被震惊到失语，判官沉默，鬼使黑向阎魔求证，“如果八岐大蛇真的死了，您应该能感觉到吧？”
“汝说的没错。八岐大蛇的气息，近些时候一度彻底消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有了些起伏，想来是还没有死亡。”阎魔对埃兰提出了疑问，“汝是何时梦见八岐大蛇的？”
“半个多月前。”
“……能让我看看汝的力量吗？”
埃兰瞧着晴明，见他点头，心念一动，一朵火焰，便出现在阎魔的眼前。
“阎魔大人！”判官紧张地挡在了前方。
“汝且退下。”
“是……阎魔大人。”
忠诚的判官退后两步，却还是紧紧注视着云床之上。阎魔观察着这朵黑色的火焰。乍看之下，这火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直视久了，视线却被扭曲。灵魂在嘶鸣，如果是普通人，这时候便要魂魄不稳了吧？
她闭眸，再睁眼。
这是毁灭。
不久前所见的画面轮转不休，定睛看去，又是安静漂浮的火焰了。
“我大致知晓了。这件事情，我需要思考之后再做决定。”阎魔的视线重新落在晴明身上，“初见见面，阴阳师晴明，汝……知道自己为何被传召而来吗？”
第63章 阴阳师
埃兰站在一旁，安静地看向晴明。
疑似八岐大蛇的少年双眼清澈而透亮，倒映着银发阴阳师的身影，很轻易地，就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羁绊。
阎魔若有所思。
有了鬼使兄弟的帮助，晴明的审判没有立即得出结论，尽管能看见其灵魂上罪恶的印记，阎魔依然给予了他减轻惩罚的机会——守护京都，不让黑晴明的阴谋得逞……这点，恰巧是晴明正在做的。
可谓皆大欢喜。
在判官的冷脸、鬼使兄弟的笑容中，阎魔将目光重新投注在埃兰身上，坦言道：“这个少年，即使是我也看不透。”她转向晴明，视线仿佛能刺入到人的心底，“晴明，如果八神真的是八岐大蛇，你会怎么做？”
如果八神真的是八岐大蛇，他会怎么做？
离开审判厅，晴明仍在想着这个问题。
鬼使黑拍拍他的肩膀，“晴明，别担心那么多了。”他瞧了瞧乖乖被晴明牵在手里的埃兰，“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八岐大蛇啊！”
苍白的安慰。
晴明略带惆怅地笑了笑，谢过他的好意，鬼使白思考着道：“晴明大人的职责，是守护京都、平息混乱，而不是退治妖怪，既然如此，不管八神是谁，只要他不作乱就没有关系。我想，这也是阎魔大人的意思。”
“……谢谢，鬼使白。”
“另外，我也觉得他不像是八岐大蛇。”
“这点，还请两位保密了。”晴明拜托了两位鬼使后，没忘记最容易出状况的人，“八神，你也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好的，晴明。”
鬼使兄弟诧异地对视。
这个少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分不清轻重——即使八岐大蛇真的失忆了，也不会是这样的吧？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穷凶极恶的邪神啊。
彼岸花海。
冥界的气息，对青行灯和夜叉来说全无影响，前者是多年前因着百物语打开了幽冥大门的大妖怪，后者是时常借助黄泉之海攻击的鬼，对这儿都很习惯，令人惊奇的是，神乐竟然也没有不适的样子。
女孩那焦急的神色，只是对同伴的担忧罢了。
夜叉是没有注意，还是早已知晓？青行灯的视线在神乐身上轻轻扫过，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漾出浅浅的微笑：看起来，神乐也不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女孩呢，竟然连她也看不透。
八神身边，聚集的故事，真的很多。
青行灯俯身，观赏着色泽如血的彼岸花，忽然抬起头来，“他们回来了。”
“晴明、八神！”
神乐惊喜地跑了过去。
接下来的路途非常顺利，在鬼使兄弟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人间与幽冥的交界处。
“走了，晴明。”
“告辞，晴明大人。”
他们在冥界的入口处和两位鬼使分别，青行灯遗憾地看向天空，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带起一抹轻愁，“日出了呢。妾身无法在白日现身，可否今晚前去拜访？”漂亮的女妖语声柔和，“妾身察觉到了，最初那盏灯的气息。”
晴明正要说话，埃兰却道：“咦，今晚不讲故事了吗？”少年追问，“没有百物语了吗？”
青行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在很多个夜晚，大妖怪都寻找和她一样喜欢怪谈的人，把他们招待到屋子里见面，和他们一起聊怪谈故事。喜爱怪谈，自然知晓众所周知的禁忌，大家都默契地避开第一百个故事，除了八神。
再招待一次八神，她可承受不住呀。
面对那双单纯而恳切的黑色眸子，青行灯有些求助意味地看向了晴明。
晴明失笑。
不论面对的是谁，八神都一样乱来呢。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两位鬼使没有出现，将同伴全数从冥界带回，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啊。
晴明仪态优雅，就如同每一个热情的主人般，“青姬来访，不胜荣幸。”他微笑着道，“如蒙不弃，青姬也可在宅邸里，主持一次百物语。”
青行灯微微睁大了眼睛。
良久，漂亮的女妖颔首，“约定了。”
哎呀，真是不好对付的男人呢，阴阳师晴明吗？妾身记住了。
青色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清晨的雾霭中，仅留下浅淡的幽香，撩人心弦。
回到宅邸时，太阳已高悬。
白影扑了过来，落在晴明脚边，委屈都要溢出来，带着哭腔道：“晴明大人出门了，没有带小白！”
赫然正是狐狸式神小白。
它的脑袋埋在晴明鞋面上不断蹭着，努力想要传递自己的依恋，这些天来，由于有了新的小伙伴管狐，小白没有睡到晴明的房里，也就导致昨晚没有跟去。它是在夜晚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晴明不见的。
神乐、八神和夜叉也不见了。
比起神秘力量将他们都带走，更值得相信的是这几人出门了……
在小白不知道的情况下。
对于自诩晴明大人头号式神的小白来说，可谓晴天霹雳，仿佛连存在的价值都被否定。
埃兰好奇地蹲下，摸了摸小白两条上红下白的尾巴，暗自和犬神的比较了一下，又戳了戳它，“转过来看看，快转过来，我还没有见过狐狸哭呢！”
神乐把他拉走了，“不要欺负小白。”
晴明扶额。
将小白劝住，许下了承诺，银发的阴阳师径自来到少年的卧房，将华美的青灯收起。看着埃兰泫然欲泣的小眼神，晴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又直起身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本正经道：“失主已经找来了，我们应该把东西还回去。”
“这是大鱼送给我的。”埃兰如此强调，“大鱼说，只要是掉进荒川河的，都是他的东西。”所以已经和青行灯没关系了。
“……”
晴明无法反驳。
站在荒川之主的立场上，这个逻辑没有任何问题。
晴明循循善诱，“八神想要这个，是为了参加百物语吧？”
埃兰点头。
“可百物语是青姬主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