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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坐在大明宫的正殿——含元殿的屋檐上,俯瞰整座长安城。据说含元殿建造时充分利用了龙首原的高地,所以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巍峨壮观。可长安美景我根本无暇欣赏,因为我正顾着骂人。
“燕狄,你混蛋!你寡情薄幸,你没有良心,你……”
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骂燕狄,最惨的是,哭着哭着天空下起雨来,淋了我一身。于是我哭得更加大声,与哭丧没有两样。
也不知谁在雨中撑了伞,高高地仰起头来往屋檐上看。我怕被看见哭花了妆,往后一倒,更是大面积地遭受风吹雨打。事后一想,施个隐身法不就得了。果真是在人世混久了,各方面都迟钝了。
我缓缓坐起身子,却远远地瞧见晋王李治手执纸伞,与进宫四五年仍是五品才人的武媚在花园幽会。
我摇摇头,就像个长舌妇:“从前夺□□,今日妻被夺。至尊之家,非要这般乱吗?”心中又有些伤。“因果,这就是佛说的因果吗?最厉害的因果。我不服!我不服!”
我心念大动,一晃神,竟瞥见自己的龙尾闪着耀眼的金光。
我心下大叫不好,想着定是敖思兮在京都出了变故,是以龙尾不受控制显了形。我无法变出真身,亦不能收起龙尾,只好找了个水潭躲起来。
潭中鱼虾见到真龙都避着,生怕被我给怎么,一团一团地缩到了角落里。却有一尾鱼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讨好地笑,声音很是甜美:“公主。”
我漫不经心地说:“怎么?”
“公主来此,是我们潭中水族天大的福分。”
“那又怎么?”
“小的斗胆,跟公主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公主是真龙,小的闻听,真龙过水撒尿,水中游鱼食了能成龙。”
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水呛到,一脸尴尬,轻斥道:“放肆!此等宝物怎可在此处轻抛?”把潭中水族吓得够呛。
我在潭中躲藏许久,隐去龙尾时,已是深夜。
我正盘算着该用怎样的脸色见他,轻轻地打开了宅门。屋内漆黑一片,又极是静谧,我以为师父已然入睡,便蹑手蹑脚地摸进院子里,生怕吵到他。人未至屋前,却嗅到扑鼻而来的浓重腥气。
我掩着鼻口,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我顿在原地,四处观望,想要查清来源。
谁知一仰起脸,黑暗中乌压压地扑下来一群人。若不是他们皮肤白皙将至我面前,我根本发现不了。待我发现,却也迟了。随他们而来的,是瓢泼如同倾盆大雨的鲜血。
那些血液落在我的发肤上,我整个人仿佛遭受炮烙一般,全身都在烧。
☆、7。11
我从未受过这样的伤痛。我失控尖叫,几乎要撕破自己的皮囊来止疼。我不断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幻化成龙冲出重围,却立即有一张红色巨网从半空中罩了下来。我想要撕破它逃出去,双手触网的一瞬间,就像触到了正在燃烧的□□。
我沮丧地望着皮开肉绽颤抖不停的一双手,疼得掉下了眼泪。
迷茫视线中,魏王李泰负手而来。
他的声色尖锐如刀:“数千年前,有恶龙专食人心,上神怜悯人间苦厄,播下异草,凡人食之,可生鲜血。恶龙食人,必受鲜血灼烧,刑如炮烙。”
我全身都是血,剧痛使我有一刻说不出半个字来。我拼命地忍,拼命地捋直我的舌头。
我问他:“我……我夫君呢?”我声音沙哑沉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他很好。”
“有人帮你。”
“夫人真是玲珑剔透,如此想来,现今待夫人这般,本王倒有些后怕。”
我忍着痛,冷冷地笑:“李泰,我不会放过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个人。”
“以后……本王不在乎。”
“说吧,你要我怎样帮你?”
“夫人真是快人快语。”他转而严肃起来,“请夫人为本王出谋划策,将太子哥哥拉下太子宝座。”
我就像在嘲笑一个傻子似的嘲笑他:“你真是蠢,蠢得要命。”
他阴阳怪气地说:“本王是不聪明,所以无奈之下,才请夫人出手。”
“李世民弑兄杀弟,又迫李渊禅位才得到的皇位,继位十多年后,最忌讳的是什么呢?”我没等他回答,自己说了下去。“是逼宫谋反。”
他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只要你想办法令李承乾有不臣之心,着手起兵逼宫,再将事情以不经意的方式捅出来,他的太子之位还坐得了吗?”
“大哥是皇位正统,只等父皇享尽天年,便□□登宝座,怎可能造反?”
“动动脑子。”
“请夫人直言。”他目露凶光,很不耐烦。
“李世民一向宠你,你令李承乾感到危机已有很长的时日,只要你做些事情让李世民宠你显得更肆无忌惮些,他就会更加害怕。另一方面,请向李承乾表露夺长之心,务必言辞犀利、狠辣。人一忧虑,尤其是权欲熏心、性格怪异之人,就会做出从前不敢做的事。更何况他身边有小人,又有心有力,起兵逼宫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他弯一弯唇角,却非在笑:“本王依稀记得,贞观十年秋末,连日大雨,天降米粮,若本王没有猜错,是夫人有意为之吧。”
“是又如何?”
“那就请夫人故技重施。”他微微沉吟半晌,“本王会自请疏通漕运,到时候还望夫人鼎力相助。如此一来,父皇必定对我荣宠有加。”
我嗤笑一声:“你倒会就地取材。”
“来人,将燕夫人带回府中,好生看管。”
我被血网缠裹着拖行,一时间所有的感知都变成了肌肤与血网摩擦产生的剧痛。龙身由于受到巨大的伤害,逐渐显像,所过之处,满地鲜血,尽是青鳞。我龇牙咧嘴,只能咬着唇强忍着。我不想让魏王府中的任何人知道我远比看起来的脆弱。我要好好养伤,积蓄灵力。
我被关在魏王府后山的幽暗洞穴里,以一方铁笼为家,血网为盖。
我睁着眼,空洞地望着四处岩壁,还有地上数之不尽的青鳞。摸一摸脸,迅即又落下一些。我想我现在一定非常丑陋,就像个怪物。
我考虑过在长安生活可能会遭遇许许多多的危险,独独忘记能被危险环绕的除我以外,还有师父。他比我弱。
我不记得他,是因为一直以来在我眼中他都是高大的形象,从来只有他伤人伤己,何尝受过别人一丝伤害?可时移世易,一切早已不是从前的光景。
我很后悔。
若不是我与师父争吵夺门而出,他们根本不会有机会掳走师父,也不会有机会伤害我。可这薄情的人世怎么肯给你从头再来的机会?所以,痛也痛了,悔也悔了,依旧于事无补。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我闭目集中神思,想要用最后的一点灵力推算出师父的下落。可是,越是全神贯注越是伤神。我霍地呕出一口血,有种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错觉。我一直掐算一直掐算,最后也只是昏厥收场。
我醒来的时候,李泰就在我身边,隔着囚笼目光沉重地注视着我。
“夫人何必如此?”
“与你……何干?”我没有一丝气力,病怏怏的,连说话都说不好。
“若非夫人不肯轻易相帮,或许本王能和夫人成为挚友。”
“凭你也配!”我差点又喷出一口血,额头沁出一滴滴冷汗。
“除了皇位,本王别无所求。本王可以答应夫人,只要夫人帮本王达到目的,本王决不再为难,而且本王还会倾力补偿夫人所受的伤害。”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这方铁笼与血网,是本王无奈之举,还请夫人莫要责怪。”
“你说的……倒比唱的好听。”
他并不理我,继续说道:“夫人在此间若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他们,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你看……纳双鞋要什么材料?”我额头布满冷汗,说一字一句都觉得困难。
“什么?”他好像没听清。
“我想……”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用尽全力说话,“我想纳一双鞋,男鞋。你派人……给我寻些好的料子和针线。”
“夫人的身子……”他试探地问我,“操劳不合适吧?”
“要你管!我叫你做便做!”
他眼中暗淡,微微低首:“那好吧。还请夫人照顾好自己,三日之后,请夫人施法降雨。”
我冷冷答他:“不劳你挂念。”
☆、7。12
我修养一日,转危为安,接下来的时光便是用李泰为我搜罗来的各色针线和布料纳鞋。我手笨,又没什么耐心,缝来缝去,差点把自己的手指给缝进去,惹得多名守卫偷笑。
恰逢李泰至,用着鄙夷的目光,似乎在说我犯贱。
我问他:“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他古里古怪地说:“夫人好兴致。”
我埋首穿针引线,口中说道:“这七日来,我为你布云施雨,长安附近的江河湖泊水位全部暴涨,你还有什么不满?”
“左屯卫军吃的霉米,是夫人动的手脚吧。”
“是我以特殊术法命我家中小奴做的。”
“夫人可知,那些霉米吃死了人,左屯卫军如今十分不满?”
“魏王殿下何时开始在意他人的死活了?”
“夫人究竟意欲何为?”
我觉得他很烦,于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凶巴巴地答他:“我要左屯卫军哗变。”
“你……”
“最好魏王可以派人暗中鼓噪唆使。哗变之日,请魏王按照我说的平乱。”
“夫人为何如此?”
“如此才可显出魏王雄才伟略,胆识过人。”
“最好是那样。”
贞观十七年春,连日暴雨,永通渠决堤,漕运断绝,粮价高涨,左屯卫军因食霉米致九人死亡。当夜,左屯卫军在将领吴庆的唆使下哗变。李世民唯恐事态扩大,领军前去阻止,李承乾、李泰等人闻讯赶往保驾。李泰在哗变中展示了过人的胆识和魄力,为平息哗变左臂被砍伤。只可惜这个魏王怒火极盛,未及休养便来后山兴师问罪。
他护着左臂的伤,语气颇为不悦:“本王与夫人商量好的对策中并没有苦肉计这一条!”
我勾起唇角,笑得肆意:“你父皇见你如此,是否老泪纵横,对你大肆封赏?”
“夫人这是在强辩!”
我一针一线密密缝着手中的鞋,冷冷答道:“我并未说过会保魏王殿下在哗变中毫发无伤。”
“你……”
“夜深了,请魏王殿下离开,别妨碍我纳鞋。”
“你觉得你做的鞋能穿吗?”
我仔细看了看,虽然歪七扭八十分丑陋,但也勉强看得出是双鞋。我说:“我觉得挺好,夫君他一定会喜欢。”
“不伦不类!”
“至少是我对我夫君的一片心。”我说着将视线落在他充满怨怒的脸上,“魏王殿下荣宠无限、粉黛三千,可曾收过妻妾亲手做的一双鞋、一个荷包?”
“我现在就回去让她们做!一定会比夫人做的好看百倍千倍!”
我云淡风轻说了一句:“主动与被动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重重一甩袖,龇牙咧嘴跑了。
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心气儿高,脾气来得也快。
春深,李承乾因为忌惮深得李世民宠爱且怀有谋嫡之心的胞弟李泰,在试图暗杀失败后,与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