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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还纠结于看不见碧云模模样的时候,聂小瑶困难地抬头,仿佛已用尽全部力气,在风中缓缓地说:“碧云模……你也是狐狸吗?”
风中低低地回了一句:“不错。”
她冷笑一声,可我知道她快哭了:“那你这只狐狸又与别的狐狸有何不同?你这只狐狸什么时候会说真话?”
我一直想要看到聂小瑶自欺欺人的模样,如今终于见识了。只是不曾想到,这样的她,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隐约瞥见碧云模勾起的唇角:“真心相待,是我前世为人落下的习惯,到今生依然改不掉,其实我也不愿意。”
阴冷气息还在,身影却已消失,唯余一袭嫁衣飘落风中,竟硬生生地被某种力量撕碎了。风中有魅惑话音:“他为别的姑娘备的嫁衣,我替你毁了吧。”她眼中垂下的两道泪线也在接下来的诡异场面中断得粉碎。
千狐夜行。
☆、1。15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我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控制不住地发抖,不停地吐血。血液顺着下巴淌过衣襟,漫开一地,一时间遍布了死亡的恐惧。
哥哥疾步到我身边,单膝跪下,脸色苍白不逊于我,但却比我难看得多。他强装平静的样子远比愤怒的时候可怕。
待为我疗完伤他才开口问我:“你看见什么了?”
我死死地盯着哥哥的蓝色眼眸:“千……千狐夜行。”
他似有所动,迎上我的目光:“什么?”
我红着眼,揪着哥哥的衣襟,挣扎着用仅有的力气开口:“好多……好多狐狸,我数不清,什么样子的都有,在晚上,跑得极快,它们盯着我,好多双眼睛盯着我,它们跟着一个握着折扇的家伙,他说他叫碧云模。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眼睛,就像一弯幽泉。哥,他是不是……是不是就是那个要我性命的家伙?”
他怔住,许久不回话。
或许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从未想过我的仇家可以使唤狐族所有生灵,所以现在才这样惊惶无措。哥哥说那种排场代表尊贵无匹的身份,那就是“千狐主”。
千狐主碧云模,乃银狐碧宗上任宗主碧律第七子,亦是家中老幺,生来天赋异禀,颇得碧律喜爱,不到百岁便已掌控整个银狐族类,百年间收服各族各宗,一跃成为狐族至尊,众狐俯首称臣,所以为“千狐主”。如今,年仅三百岁。而哥哥他,早已逾一千岁了。
哥哥的一番话,说得很平静,但我却吓得半死。假如我和哥哥无论如何都要死去,那死后亦要相偎。但假如死的只是我,我会投胎转世,成为一个新的人,又或许还是投生狐家,而哥哥会像他所说的一样,等我的来世。
“你在发抖?”哥哥扶着我的肩膀,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恼火地看着他:“我受伤了,当然会发抖!我不是害怕!”
哥哥顺势坐到了我身边,揽着我的肩膀,淡淡地说:“若是害怕,大可不必,因为他……不会要你性命。”
我拍了拍心口希望能够定惊。可哥哥说这话着实找抽。不要我性命我为何要逃?不如坐下来大家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只要不害哥哥、不离哥哥,万事皆可。
他看着夜空笑了笑:“又有谁会舍得?”
我来不及回话,又觉得心口火辣辣的,血液又从里面涌出来,就好像永远不会停止那样。我突然觉得没有明天了。
我借着抱他,偷偷把口中含的血液吐在后面的草堆里,再不动声色擦干净嘴唇,却抵不住眼泪往外流。我痛极了,我说:“哥,我饿了,你帮我到外面去找些吃的好不好?”
他抬手抚去我的泪,玩笑道:“傻瓜,都饿哭了。”
“……”换了平时我早就顶嘴了,可是现在我只能暗暗捂住心口,压制快要呕出的血液,生怕惊着他。要是不争气一些,哥哥脸上已经开花了。
哥哥走后我呆了一会儿,又吐出一大口血。眼泪和着血液在地上漫开,肮脏又丑陋。我看着地上的血红,想着原来我是这样不堪一击,突然有些支撑不住。我怕下一回再见他,就是我的死期。
那个眼如幽泉的家伙。
看了许久,身后响起低哑的声音:“姑娘真当与狐有亲。”
我慢慢转头,又痛又笑地看着她。这种表情,最是难看。但哥哥不在,无论多难看都不要紧。
她从地上坐起来,轻声问我:“不知姑娘属于狐族何宗?父母又是何门庭?”
我顾不及探究她复又提问的原因,强自缓出一口气,说:“你……与狐有缘?”
“千丝万缕,一言难尽。”
“那你,想死吗?”
所有人都会将我说的话当作玩笑,聂小瑶也是。可我知道,如果我想要她死,她一定活不成。
我出手害人的时候都有种莫名的快感,仿佛与生俱来:“聂姑娘,不管你对未来有什么期许,请你配合我。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太害怕死亡,因为,我想和哥哥在一起。十年,我最风情最珍贵的十年,十年就足够了。十年以后我情愿不得好死。”说着喉头又溢出了血丝。“我不贪心,真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半是希冀半是绝望,这种表情,最是可怜。“我只想知道,你的父母究竟是谁。”
我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污,说得简单明了:“因为你是聂小瑶,所以我才容忍你听尽一切,容忍哥哥救你。”
“我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请你告诉我……”
没等她继续,我径自从腰间抽出木梳,无限温柔地梳理起来。只是聂小瑶以为我犯了神经病,疑惑不解地盯着我。待木梳带出一根长长的弦,她才产生警觉,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雪域心的琴弦,你一定认得出。这是第七根弦,亦是最后一根。”每回杀人我都要将雪域心的来历说一遍,实在厌倦。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凌厉,十足渗人,“去前我发现我能听懂狐狸之间的谈话,我听见它们说善狐圣君的雪域心被毁,遗下七根琴弦,于是我就跟着它们去找。不知怎的,琴弦居然认人,主动绕进我的发丝。”
“我不明白。”
“看清了吗?这上面有个‘倩’字。”一字一句将话吐出,我云淡风轻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将琴弦绷直,琴弦转瞬成了透明之色。
“是我姐姐。可她已经死了。”
“既是同胞血亲,或许杀你杀她都一样。她是个死人,我不可能花尽心思将她弄活再杀掉她,所以你就代你姐姐受我一弦吧。”眼中寒芒乍起,似如已经无数杀戮。我不晓得何时开始我变得如此冷漠,但若日后有报应寻来,只我独自承受就好。
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从容自若地说:“想必令兄没有见过姑娘这副模样。真是可惜了。”
我心中一紧:“我不会让他看见,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告诉他。”
“若他看见了呢?”
“莫说他不会看见,就算他真的看见了,我也自有办法得到原谅。”
她突然笑了:“为什么?因为你漂亮?因为你与众不同?还是因为你身材好?”
“难道我不漂亮?难道我与人雷同?难道我身材不好?”
她笑了一下,又是故作柔软的笑容,叫人作呕:“十七年前我也是这样以为。我以为我漂亮,与众不同,又有好身段,足以赢得他的心。可是十七年了,我终究没能嫁给他。他说要把婚期崖后,当时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个更伤人的话了。我回青城找他。可到的时候,他却不肯见我。他在高高的楼上,我就在家里的阁楼看他;他在楼上弹琴,我就静静地听。有时候他坐在琴案前,一坐就是一天。我盼望他能看我一眼,说一句话。只要他说一句,我便什么都听他的。可他从头到尾都不曾表示过。我一个人在阁楼里守了一个多月,看着他的窗子开了又关,关了再开,却不曾睬我一眼。除了感到备受侮辱,更多的,是心痛。”
“既然那人这么对你,你不如死了的好。至少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让你伤心,你也不会再伤心了。”
她沉默了一下,摇摇头说:“然而我始终没有清醒过来。我以为那些日子他不肯见我,视同陌路,是因为我不够好。我以为只要我从此听话,乖乖地等他,他便会来娶我。抱着这样的期盼,一天又一天,指缝间便过了三百多个时日。女人,多么愚蠢!一年以后我再回青城,青城却成了一座死城。我的父亲,我的家,还有他,一切的一切,全都不见了。我想要找到他。狐狸们说善狐圣君霍华燃已经死了。本该长生不老的霍华燃怎么会死了呢?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我怕他还活着,还活在这世上。倘若他真的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如果他真的死了,又是怎么死的?万一他还在,像姐姐那样变成孤魂……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他。我努力地活着,不管遭遇什么困境,我拼了命地活着。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走,不能在被孤伶伶地丢在世上以后还孤伶伶地死去。谁也不能害我性命,谁也不能。除了我自己。”
“你以为你有能力自我手底下溜走?聂姑娘,我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柔弱。死在我琴弦下的人已有六个,加你一个,正好修复雪域心,重塑琴身。”
她像换了个人似的,莫名自信:“姑娘,还是算了吧。莫说你受了重伤,就算你法力无边,你的琴弦,亦伤不到我。”
我蹙眉沉思,看她说得真切,虽然不解,可我还是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下一刻便朝聂小瑶心□□出琴弦。如无意外,这根弦会立马贯穿她的五脏六腑,她的血液会像珠帘一样垂挂在琴弦之上,如同往日,妖艳炫目。而后她的目线缓缓下移,痛楚地看着身上被刺破的窟窿,直到汩汩而出的鲜血流干,由始至终都不知道究竟自己为什么会死。
只是我不曾想过,琴弦也有不沾血飞回发丝的一天。
☆、1。16
那瞬间我失去了意识,眼前僵硬地重复一些画面。
我想起哥哥抱着我盘旋人世上空看万里长虹,我想起他牵我的手跋山涉水过春夏秋冬,我还想起三年前我们一起看过的长安灯楼。他喊我,“卿卿”。他笑着,眼底是满满的愉悦开怀。十六年间我从未见他板着脸,发过火。可现在,他却攥着我的手腕,眼底漫出我不懂的巨大悲哀。
这是陌生的霍因宗。我从未见过,从未梦到,亦从未料得的哥哥。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伤心。
原来,他的伤心可以如此明显。
喔,在他心中,我是柔柔弱弱、刁蛮天真的霍卿卿,我干干净净不惹尘埃,我需要他的保护,需要他的照顾,需要他的帮助。所以他不会想到我在他身边这样久,已学会寻找出路。
我听见他的声音在说:“是谁教你习得术法?”
“我答应过他永远不说的。”
“那么死在你弦下的人,都是谁?”
我慌乱地别开脸,不敢回答。
他拉着我的手:“我再问一遍,死在你琴弦下的人,都是谁?”
我的肩膀抖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愤怒和难受,最终不情愿地嗫嚅:“我记不清了。真的,哥,我记不清了。”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记得事发经过,也不记得他们的身份姓名,就连他们的相貌都越来越模糊,却偏偏记得害了六条性命。
他攥我的腕越来越紧,几乎要我透不过气来:“你要了别人的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