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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她缓缓坠落时在这奈何桥下粗重的喘息,她唤着霍华燃的名字,似乎还是不能释怀。
我为她念经超度:“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我转身欲走,却听霍卿卿在我身后轻斥:“站住!”
“我已经帮你害了她,你还想怎样?”
“我替你报了杀夫之仇,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
“不要搞笑了,若不是我,她怎会进这鬼门关?你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一个铜钱都没有!”
她妖里妖气地笑:“我要的可是你的命。”
“霍卿卿,你敢出尔反尔!”
“如今你跟那息紫萦一样入了鬼门关,入了我哥霍华燃的地界,那么,你的生死自然就由我了。”
我轻哼一声:“我夫君不会答应。”
“是吗?那就试试吧。”
☆、8。10
我察觉到自己唇角勾起的一抹笑:“你当真要违背信义杀我?”
她故作可怜:“我死而复生很是不易,你就成全我吧。”
见她一剑刺来,我的身子跟方才一样不受控制,自发地出剑迎了上去,一阵恶战,我不但未落下风,反倒觉得自己是敛了剑势,处处让着她。
我对她说:“霍卿卿,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心火一烧,就连意识都不能控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后来我才知道,帮助霍卿卿害息紫萦落河的不是我,与霍卿卿对战的不是我,逼霍卿卿步息紫萦后尘的也不是我,而是碧云模。我早在掉落黄泉路磕碰到青石的那一刻便已不省人事。
听说霍华燃赶到的时候,霍卿卿已然坠落忘川河,被河中恶鬼蛇虫纠缠,听说霍华燃还试图以阎君之力化干忘川河水救她,却被东岳大帝所阻,斥他情执太深成了魔障,竟想释放河中恶鬼以此救赎霍卿卿,最终被带去泰山。东岳大帝派黑白无常请息紫萦过府,也不过是为了保息紫萦一命,让霍华燃不至于为了霍卿卿造下更多业障,可天行有常,她撇不去心中情执,自然也逃不过命中注定,只能葬身在污秽的忘川河水中,与恶鬼相伴。
“那……从此我就平安了吗?”我凝眸望着千钥阁内端坐的狐主陛下,将手中的翡翠琉璃管放回原处。
“霍卿卿和息紫萦都不会再回来了,至于霍华燃,只怕也已心死。你安全了。”
我眉开眼笑:“这一次,真的谢谢你。”
“你是我十方宫的女主,我护你是应当的。”
我垂眸没有说话。
他续道:“桌上的东西你看看。”
我顺着他的视线瞧见桌案上有一纸笺,轻轻捻起一角来看,却是一纸《放妻书》: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峨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干秋万岁。于时长寿二年二月初八十方宫谨立此书。
“你要同我和离?”我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是莫名有些混乱。
“是。”
“你是真心的?”
他偏头看过来:“真心的。”
“你不是说,想跟我从头来过?”
“你我之间经历许多,我说过,我对你是执念,是痴妄,却也不是对你,而是对从前那个霍卿卿。她伤我害我,迫我今生为狐以报冤仇。如今这仇报了,我终于明白过来你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
语声漠然,无爱无欲。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捏着纸笺的手微微颤抖,我怕丢脸,别手到背后。
“千真万确。”
我负了气:“那……那我也要写一封。”
“我已写好了,你拿着它就自由了。”
“不行,男女平等。”
我取来笔墨又写了一封:
盖闻夫妇之礼,是宿世之因。累劫共修,今得缘会。一从结契,要尽百年。如水如鱼,同欢终日。生女柔容温和,内外六亲欢美。何乃结为夫妇,不悦鼓瑟,六亲聚而咸怨,邻里见而含恨。苏乳之合,尚恐异流,猫鼠同窠,安能得久。二人违隔,大小不安。夫若举口,妇便生嗔。妇欲发言,夫则拾棒。相曾终日,甚时得见。饭饱衣全,意隔累年,五亲何得团会。干沙握合,永无此期。羊虎同心,一向陈话美词。心不和合,当头取办。夫觅上封,千世同欢。妇娉毫宋,鸳鸯为伴。所要活业,任意分将。奴婢驱驰,几□不勒。两供取稳,各自分离。更无□期,一言致定。为留后凭,谨立。
他看了以后说:“‘所要活业,任意分将。’你想分什么?”
“你既然想要我同意和离,就一定要答应保障我余生所需。”
“说来听听。”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是一定不能少的。”
“给你。”
“我少时曾许下心愿,将来要住在长安最繁华的地段,与人类帝王毗邻而居。”
“可以,我为你在大明宫外造一座宫殿。”
“换心我用着也挺好的。”
“给你。”
“昔日你从我这里拿走的宝物……”
“悉数还你。”
我越说越急:“卯卯是我的女儿……”
他打断我的话:“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带走。我乏了,你先出去吧。”
我愣了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去:“那我师父呢?你可以让他回来陪我吗?”
他看着我,无言以对。
“我七岁与你相识,如今将近杖朝之年,这些年都是被你蹉跎的!你害我受尽折磨,还用了我师父的佛骨令他再无生还之机,害我孤苦无依!这些,你准备怎么还我?”
他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霍姑娘,你说这么多,不会是不想走吧。”
我想笑,却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蹙着眉头垂眸说得很大声:“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亏大了,亏大了!”
再抬头,他已至我眼前。他沉默地站着,容光美好,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他说:“那些时光,还有你师父,我是还不了你了。你若觉得吃亏,尽可在我十方宫拿你看得上的物件去弥补。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你……没那么便宜的事!”
“霍姑娘,实话跟你说吧,我姨母为我说了一门亲,新的女主即将到来,我急着与你和离就是这分因由。”
我看到他的下巴高高抬着,嘴边浮起淡淡的笑,我心弦绷得紧紧的。
“只要你肯离开十方宫,我答应你所有的条件。”
终于还是放开了。面前这个骄矜自傲残酷阴冷的狐主陛下,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纠缠她不放,千方百计将她禁锢在身边的情种了。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冷漠的表情,不敢去看他眉目之间对我暗藏的悲悯,还有周身莫名溢出的杀伐之气。
如果我不答应,他会对我动手吗?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霍姑娘,好聚好散。”
“好,我走。”
☆、8。11
我回到丰天殿胡乱收拾了一些金银首饰,我这人贪心重,想要的很多,几乎要把整座宫殿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走。换心在身边劝我:“夫人,您这是要离家出走吗?”
“不是,我是被扫地出门的。”
“十方宫哪有人敢扫您出门啊。”
“就是你们狐主陛下扫我出门的!”我说着取下髻上的簪子去挖梁柱上的蓝宝石,动用灵力都挖不下来,我手打脚踹的,生气极了。
换心愣愣地劝我:“夫人,这是加持过的,挖不下来的。”
“那你去叫碧云模,让他来帮我。”
“奴不敢。”
“你真没用。”我瞪了她一眼,“我问你,昆仑那个老太婆是不是给碧云模说了一门亲?”
“这几天倒是传出了风声,说是西王母希望狐主陛下与皇羲之第九世孙风岄成婚,以此抬高他在天界的地位,从此名正言顺。”
我闻言更加悲伤,将原本收拾好的物件胡乱摔了一通,直奔宫门而去,在宫门外撞上了孟希莱厚实的胸膛。
日光温暖,我看见他身着蓝、黄、褐三色渲染的华丽衣袍,一头深红色短发,如我们数十年前凉夜初见。
“阿莱,你不是走了吗?”
“我来接你。”
“去哪儿?”
“无论你想去哪儿。”
“你知道了?”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我想去长安,或许我的母亲和姐姐都还健在。”
“他们已经不在了。”
我有些心灰意冷:“也是啊,人类寿命本就短暂,我能活到今日,实在是幸运。”
“跟我回红都吧。”
“回红都做什么?”我扯起唇角,“做个冰人,再为你哥说亲?”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没有告诉你,我哥孟希寞死于贞观九年,葬在地宫。”
我被吓了一跳:“为什么?”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
我想大概是跟我有关,于是吞吞吐吐问他:“是我害死了他?”
“他没能胜过你,也没能胜过他自己。”他轻叹一口气,“不怪任何人。”
“我真是个灾星。”
“如果你感到歉疚。”
我急急地打断他:“我真的非常歉疚,你让我补偿你吧,我跟你回红都,做牛做马。”
却听他调笑道:“红都不需要牛马,只缺一位女主。”
我抬起脚就踹了他一下,追着他喊打喊杀。我倒不觉得他说的是真的,狐主曾经的夫人,妖魔界谁敢娶?
他伴我步向红都,可我仿佛是中了碧云模的毒,一路上看什么都像他,不但能从枯树皮上看到他如月光般清明的面孔,喝水时都觉得水中有他的温文色相,呷一口都感觉自己是在亲吻他。我觉得我必须做点事情来改变这种疯魔的病症。
“阿莱,你们红都如今的冰人质素如何?”
“挺好的,去年红杏出墙的、拈花惹草的都少了许多。”
“那让她也给我找一个吧。”
“你说什么?”
“给我也找一个啊。我还这么年轻,总不会要我孤独终老一辈子吧。”
“你堂堂狐主夫人,要给自己说亲?”
我看他一眼:“我跟碧云模和离了,已经不是狐主夫人了。”
他转过脸来,好像看出了我的意图,淡淡问我:“你是真想给自己找个伴?还是……”
“我就是想找个伴,没有别的。”我说得很大声,生怕他不相信。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玩味:“有什么要求没有?没有要求的话,那就我吧。”
我忍住一掌劈死他的冲动,跟他强调:“只有一个要求,那个人不是孟希莱就好。”
他低低地笑。
回到红都以后,孟希莱邀请了红都几位最有名气的冰人上门,直言要为狐主前任夫人霍卿卿寻找如意郎君,却把她们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一个个跪在地上连连推脱。
我抚额:“我跟你们的狐主陛下已经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