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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我的腕越来越紧,几乎要我透不过气来:“你要了别人的命,到头来却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清。你是如何出手的?像狐狸一样魅惑他们,然后要他们的命是吗?这么多年你骗情骗色我都可以不在乎,但人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没有了。活着的人,该有多伤心?”
我本就是狐,不用像狐,狐狸魅惑世人原就是天性。
可此时此刻我哪敢这么说,我只好流着眼泪卖我的可怜:“哥,我只是想活着,我想,我想变得很强大,我想和你好好活着,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真的。”
“他们何尝不想活着?”他的声音沉痛沉痛,恍若遭受欺骗般。
我发着抖,低哑着轻声回话:“哥,他们没那么重要。”
旁侧的聂小瑶恻恻发笑:“对于姑娘来说,旁人就跟牲口一样可以随意宰割。世上牲口数之不尽,杀五个六个算什么。”
“住口!”我挥衣袖成风,将她重重地摔到一边去,她登时呕出一口血来。
他制住我又将伤人的手掌,声色俱厉:“你要在我眼皮底下杀人是吗?”
我一字一句将话吐出,说真话于我而言确实需要勇气:“哥,他们哪里比得上我,他们一点儿都不重要。”
“是,他们对我而言是一文不值,但是你却是我心中价值连城的瑰宝!我护你这么多年,不让你学琴棋书画,不让你学诗词歌舞,不让你有半丝修为灵力,一直盼望你能成为一个平凡的姑娘,简单平静过完一生。我教你心存善念,我以为你虽然顽皮但还是听进去了,可你却乱造杀孽。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希望你善良、宽厚,其他事我来处理就好?我会保护你,用尽生命保护你。可是原来,原来你早就不需要我的保护,原来你挥一挥手即可令人重伤!霍卿卿,你什么时候有了心机?又是什么时候将心机用到了我身上?知道吗,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会遇上碧云模,我还担心你在他面前不堪一击?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彻底地骗。”
“可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想被你保护,被你视作全部。”我拽着他的衣摆求他原谅,他却一步步地后退,挣脱我的手。我突然开始害怕。我怕极了,全身都在发抖。
自懂事以来我就对自己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他,我离开他便不再幸福,但是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离开我了我会怎样。
生不如死,却又不单生不如死。
我在滂沱大雨中追着他,我对他说我是霍华燃的亲妹妹,我说他答应霍华燃要照顾我一辈子,不能就这么离开。我一路追出好远好远,却发现根本无路追及。因为我忘记其实我也会飞。后来,我在兰若寺外徘徊好久,最终失去了意识,昏倒了。
醒来时,天已亮了。雨后山中的空气特别清新,寺外的蓬蒿似乎也长得更高了。我撑着自己歇了一刻的身子,起身却发现聂小瑶还在大殿内。看她无神的眼,想必一夜未睡。或者是我那袖风伤了她疼了她一宿。可她体贴地燃起篝火为我取暖,将我的衣裳烘干,我有些讶异。
她见我看她,缓缓移来目线,却是难得的诚恳认真。她说:“霍姑娘,昨夜一事,还请你原谅。倘若早知华燃与你是兄妹,小瑶断不会在霍公子面前揭你的短。”
“因为你知道哥哥就在寺外,所以才敢那样对我说话?”
她点了点头:“我感觉到了。或许是因为我戴着华燃给的翠绿指环。”
我转头看向寺外高高的蓬蒿,冷漠地笑了。“你不会以为凭着霍华燃与你是旧识这一个事实,你就能全身而退吧?照聂二小姐的心思,应该不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才对。”
她靠近我一些,作出沉思模样,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莞尔一笑:“霍姑娘,华燃只你这一个妹妹吧。”
我想了一下:“是可以这么说。”
“那你的闺名,是叫卿卿吧。”
我又想了一下,发现是同个问题:“也可以这么说。”
“你喜欢霍公子?”
我白她一眼不作回答。
她看我一眼,笑了一笑:“你喜欢霍公子,可想过有朝一日霍公子离开你时,你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事?”
天际白云飘飘,我颇为自信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
她更加狂地笑,露出自我们相识以来的别样神色。我一时间忘记我们相识不过一天,不过十二个时辰。
我又说:“他会回来的。”
她柔声道:“还是那句话:为什么?因为你漂亮?因为你与众不同?还是因为你身材好?”
我懒得回答。
非得有理由吗?我没有想过,着实不知道我与哥哥相偎相依需要什么理由支撑,却已在从前的时光里将这看作必定的事实。过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要活着,后来才明白,我是在害怕,害怕从此死去,害怕再也看不见他,害怕他没有我在身边便不会快乐。
为了坚定信念,我用力回答她:“因为我漂亮、与众不同,身材也好。”
她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那时候,我以为我是青城最美的女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不管发生多少事,他都不会离开我。结果呢?那三百多个日子,沦为我痴傻愚笨的证明。”我看见她闭了秋水明眸,“虽然伤心,但我真的等了他一年,就真的只等了一年。我以为待在宁采臣身边是对他的报复,但从头到尾被报复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已。已过去这么多年,我仍放不下。我想要知道那一年他都做了什么,他是否负了我,又是为谁负的我,那个姑娘是否比我好。碧云模说狐狸本擅薄情负心,可我不愿相信。或许我一直被人骗,被所有人骗。又或许,他真的爱过我,从没有骗过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会分!”
“如果你真想知道,下地府找十殿阎君,睁大眼睛在孽镜台看清楚。”
她像是突然清醒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消失了,无声无息。而我,只能想着盼着,愿他活着。回来寻我,娶我,哪怕是继续伤我,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肯让我再看他一眼。是不是很傻?可我没办法啊。”
我冷笑一声,煞了风景。“于是你就日日夜夜活在陈旧的回忆里,虚度光阴?”
她也不顶嘴,径自说:“他教我骑马的时候曾我对说,他有一个妹妹,闺名卿卿,那是他今生至爱。我想这么好听的名字,人也一定十分好看。狐狸怎么可能不好看呢?可我却从未见过她。后来我以为我与他成婚的时候就会看见她,但其实打从我有这个想法开始,就是自取其辱。居然什么都被碧云模说中了。”
“你扯远了吧。”我不客气地提醒她。
“你今年是几岁?”她复又问了一遍。
“武德三年的秋末出生的。”
她像是在看着什么似的,望了天空许久,最后屈膝抱住,说:“喔,就是那一年,那个冬天。我在金华一直等,一直等,等着他的八抬大轿,等着他的迎亲队伍,一直等到了春天。宁采臣说他是骗我的,可我不信。因为我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因为在青城,没有别个女子比我还美,比我特别——这是排名小鬼燕赤霞亲口对宁采臣说的。他并不是什么陕西来的读书人,而是为女子作美貌排名的书生。到了春天,我穿着碧云模带给我的嫁衣回了青城。那时候,本该□□无边的青城却一片荒凉,街上什么人都没有。爹也不见了,整个聂府就好像被移了位,凭空消失了。我不知道青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等,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后来,我在街上看见了霍公子,他身后跟着好多好多小狐狸,他们就好像在保护他一样。喔,对了,他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那就是你了吧。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得懂狐狸的语言,可小狐狸们说,圣君已经死了,还说要誓死保护霍家仅剩的血脉。死了,他怎么可能死了呢?”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我不禁在心里唠叨起来。死了就死了,只要是死了的,那一定是该他的。就像我,如果不死,那便是命不该绝或者时辰未到。
“我以为我是极恨他的,所以我跟了宁采臣。当是为姐姐还债,也当是洗涤自己。我以为跟着宁采臣这样干净明朗的人,两年以后我就可以从头来过。但直到现在我一想起他,仍痛得不能自己。”
我嘟囔了一声“犯贱”。
“昨天夜里听见姑娘追着霍公子时喊的话,我才知道,姑娘并不是华燃的女儿。”
聂小瑶说到此处真心笑了出来,又哭又笑,这种表情着实难看。我也越听越糊涂,压根不知道聂小瑶一人在扯吧什么。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想必是当年聂小瑶以为霍华燃背信弃义,另娶他人。于是我的心底滋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
过了半晌,我不动声色道:“人狐殊途,你想与狐结亲,哼,倒是敢想,可惜,却是痴心妄想。”
她抬眼看着远方天际,自顾自的说:“痴心妄想,却真的妄想了半生。那样的容光,那样的风姿,那样的才情,我有什么?又有什么可以同他比拟?我却妄想凭着一副算得上好看的皮囊令他待我与旁人不同,妄想我能成为他这辈子唯一真心所爱。怪我太有勇气,怪我痛得无法呼吸却仍在找理由。当时我想啊,那个女子一定是极美的,至少,比我美。我以为早在碧云模丢我一袭嫁衣之时他就已另结新欢,那些承诺都是他在消遣我罢了。毕竟你已在襁褓之中,我不得不信。信了,而后就认了。”
“那现在呢?怎么想的?”
“还是同样地想啊。想他是如何死的,想他为何负了我。纵然你不是他的女儿,他亦负了我。霍华燃,他负了我啊。”
我看到她的面容一点点地苍白下来,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我说:“你想找到他?”
“想的。哪怕是一座枯坟,一具枯骨。可我却什么都没找到。”
“宁采臣也像你这么痴心吗?”
她只是扯起嘴角笑了笑。
“不对啊,如果真的是情痴,何以几年后又纳妾生子?这不该的呀。”
“这些问题,姑娘可以去请教燕先生。”
“这些问题你可以不知道,但下面这个,你一定知道。”我从袖中抽出《倩女小札》,“里面为什么没有你?还是,它只是燕赤霞胡诌的故事?”
她低头看着我手中的《倩女小札》,缓缓地,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如珠如雨:“有人物,就一定要有结局。没有人物,就不会有结局,他就不会知道我等了一年就不再等了。他负了我,我便有权向他讨债,但若他知道我跟了别人,他还会还我吗?”
她抬眼看我,她说:“会吗?若我今生来世都不能受他偿还,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活着,就是为了讨债啊。他欠了我,以后自然会待我好。”
她说出这样的话,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昨日我见她之时,她还是个明艳非凡的妇人,眼里心里是满满柔软的笑意。而今不过一夜,她的面容却现出一种异样的殇,像是痛得不能再痛了。我想照这样下去我死的时候她还没死。我必须想个办法,想个哥哥不怪、死者甘心的万全之策。
☆、1。17
我沉默半晌,计上心头,我说:“你这样说,未必武断了吧。”
她怔忡着,眼角流下最后一滴泪,似乎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全国上下每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