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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杀生会令自己受伤,却还坚持,不知公子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正是午时,幽远嗓音响在背后,人却已到了跟前,我们丝毫没有察觉,想来定是鬼魂了。
☆、1。4
这个年头的鬼怪并不像世间传说的那样复杂。就像哥哥所说,肉眼凡胎亦能看见贞观九年的鬼魅,他们白天也不需要打伞出门。我窃以为是未来环境恶化,所以阳伞才成为鬼魅白天的生活必需品。所以现在我面前的女鬼并不打伞。
周围是淳朴的金华人民种的山茶花,大片大片的茶花开在温暖冬日下,娇艳欲滴。哪怕是洁白的山茶,看起来都跟快着了火似的。而这个女鬼恰好玉立在白色山茶前,一身素淡白衣配上可堪及地的长发,凉薄的唇苍白得如同她的衣裳。明明一身死气,却在凉风下漫开了无边容色,就像是水墨画里跑出来的妙人。水墨画之所以为水墨画,因其只有水与墨,黑与白。所以眼前的鬼魂也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但纵使只有黑白,也已宛若天人。
我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鬼魂,也没有见过漂亮的鬼魂幽怨成这样,一下子不知该如何理解她说的话。哥哥似乎也不想回话,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或许在哥哥眼中,美女就跟他脚下的沙土一样,没什么特别。
她斜眼瞟过来,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声音冰冷、悠远,是全无生机的平静:“向姑娘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霍华燃。”
一缕残魂,竟打听起狐族圣君,有意思。
我来了兴致:“可是善狐圣君霍华燃?”
“姑娘可曾见过,可曾听闻?”寻常人说这话,大多是喜出望外或者寻人心切的神色,而她,却仍旧平静无澜。
“善狐圣君霍华燃已然过世许久了,姑娘何不回冥府打听?”
“我以为他还在世。”
我抿出笑意,说:“离三月三还很远,更别提中元节了。阎君这么早就为姑娘开冥府之门,姑娘真是好大的魅力。”
她靠近我一些,挤出一抹笑来,客气疏离,是阴司鬼魂的礼貌,可眼里却沁出一丝丝的仇怨:“心愿未了,他们自然留不住。”
我又一次胜利了。
余光瞥见哥哥嘴角的笑花,我扬起唇,快乐伸手拽他的衣袖,就跟小时候要糖吃似的。他一如往昔伸手摸我的头,轻轻的,静静的,青色宽袖溢满了宠溺。我想世上不会有谁比我眼中的这个狐灵更疼我。
她不知何时离开的。
鬼就是鬼,来无影去无踪。
“有奖赏没有?”我嘻嘻笑着问哥哥。
哥哥笑了笑:“侯水璎,长安侯户部之女,自小就是个美人,从十二岁开始,上门提亲的人便将她家的门槛踏破了。可她到死都没有出嫁。”
“这是为什么?”
“她在等一个人。”
“谁?”
“她前世闺名小倩,出自青城聂府。”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雪域心居然要我绞杀已死之人,喜的是我终究遇到了她。我不敢让哥哥瞧出异样,强自镇定说:“《倩女小札》的故事?”
“没错。”
“你怎么知道?”
“你还小的时候,《倩女小札》就已经十分流行,几乎是人手一本。这本书也算是将人鬼情缘发扬光大了。”
“那作者呢?他在哪儿?”
“作者燕赤霞在青城举行签售会那天,我抱着你恰好经过,他见你貌美,还送了我们一本,只不过我后来弄丢了。”
“然后呢?”
哥哥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我也不便追问。因为顺从是我人生第一课。更何况我还要他喜欢我。
小时候我总不敢逆哥哥的意,因怕有朝一日他讨厌我,不再保护我,然后我那个天杀的仇家把我捏死在掌心,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蚂蚁太小,不易找,而且还都生得一样。寻蚂蚁的仇就是吃饱了撑的。我一个大姑娘,还长得这么漂亮,一问就知道在哪儿。要杀我,自然容易。大抵是真的抵抗不了,否则哥哥也不会带我亡命全国各地,而不肯与仇敌正面交锋。
当夜刮起西北风。西北风是极不好喝的,又寒又湿。但纵然嫌弃,我与哥哥也在兰若寺喝了好久。
金华城北的兰若寺,名为兰若寺,寺中却无兰,反倒是长满了比人还高的蓬篙,毫无人迹。我依然偎在哥哥身边,贴着他的狐狸绒毛,温暖得紧。若我狐身能成,亦愿给他此般温暖。
? ??入夜以后,殿外进来一个姑娘,却是聂小倩,只是换了个打扮,挽着高高的髻,化着艳丽的妆容。她旁若无人地燃起篝火,旁若无人地席地而坐,也似乎真不曾瞧我们一眼,仿佛天地间的任何人事都与她无关。
?? ?我多嘴一问:“聂姑娘为何又回头了?莫不是打听到了圣君的消息?”
她正拾捡柴枝的双手莫名僵了,半晌,缓缓转头瞧我,看见我面貌的那一刻,神情突然复杂得不像话。有惊,有喜,有怨,有怒,又有伤,仿佛眼中所见并非我。
她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姑娘芳龄几何,祖上何处?”
我嬉笑着:“生于武德三年秋末,祖上嘛,不能说。”
我分明见她握着柴枝的手指都收紧成了拳头。她说:“姑娘与善狐圣君霍华燃有亲?还是至亲?”
“这你也能猜出来,厉害。”
我笑着,心中在想为何初见时她不说这些话,却见她蓦地满目血红,挥手扬起身侧的篝火,眨眼之间,我几欲被忽然暴涨的火势吞并。
幸运的是,我有个好哥哥,永远护我于危难之外。
“叫你多嘴。”他将烈火收进狐翎后也不忘训我一句。
我回眸,对上聂小倩一双血目,声色俱厉:“小小鬼魂,竟出手袭击善狐公主,就不怕我将你送给蒋子文处置吗?”
她却不害怕,勾起唇角:“阎君在诞辰,也就是二月初一那天会升迁至泰山东岳大帝处任职,最近忙得很,恐怕没有时间招呼公主做客。”一字一句,不卑不亢,从容自若,仿佛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令她害怕。
“无妨,我可以自己动手。”
“若公主不打招呼毁去冥府出逃的魂魄,影响阎君办公,扰乱冥界秩序,岂非给阎君打脸?”
“我想毁掉的,就不能留!”
我旋身而去,欲拽下哥哥胸前的狐翎取她性命,却见哥哥身形一动,瞬间飘了开去,远远地对着我摇头。
“哥,她刚才要杀我!”
“你问她,为什么要杀你。”
还问什么?杀我者,我先杀之。
我扭过头,乖乖地问聂小倩:“我哥让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先告诉我,霍华燃在何处。”
我不耐烦地说:“你不找你的宁采臣,找霍华燃做什么?”
“我偏要寻他!”
“死了!死了十多年了!”我嚷嚷着。
“我不信!”她嚷嚷着跑了开去,一时间无影无踪。
“哥,她是不是有病?”
哥哥摇摇头说:“她身上有伤,神志有些不清醒。”
☆、1。5
当夜我们在兰若寺落脚。兰若寺的异类颇多,大约是嗅到了狐灵的气味,在大殿外面低空盘旋,吵吵嚷嚷,好不热闹。若不是哥哥设了结界,只怕早冲进来闹事了。
午夜时分,见她一人归来,衣发凌乱,嘴角隐有血渍,刚步入殿内,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好了,我也不必想方设法杀她了。不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我含笑看她垂死,正欲支开哥哥,哥哥却起身取下胸前的狐翎为她疗伤。
再说狐翎——狐族有七大圣器,分别是狐翎、碧扇、冰纱、暖暖、鸳鸯霰、香袭人、雪域心。狐翎之所以贵重,是善狐圣尊的缘故。据说是其作古之时自其眉心取下的。灵性之狐,就连绒毛都有灵性。它脱离主子肌肤之后,便自行凝聚成翎状物。经后生实验,用处广泛,灵力无穷。但出动狐翎挽救聂小倩性命,太过兴师动众。
或许哥哥是想要聂小倩欠他一个人情,好叫将来需要利用她的时候能够尽情地利用。
这是善狐一脉为善的根源,虽然他们都不承认。
哥哥瞧着我,语声轻轻的:“我救她,是有原因的。”
我重重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间接在招兵买马。
“卿卿,人生在世,少树敌,多交友。”
我撇嘴:“我不是人。”
他摇摇头。
我坐靠在大殿内柱下,自顾自的抽出怀里已被暖热的血色茶花,慢慢地捋开花瓣。还未将花瓣恢复如初,侧脸却像血色茶花似的发红。我缓缓转移视线,却发现使我面红耳赤的竟是聂小倩。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呆呆的,怔怔的,好像从前就与我相识。
她侧卧在大殿一个角落,面容疏离,颇为虚弱,巢里嗷嗷待哺的燕子都比她强壮。此刻她的神色与之前大相径庭,竟像个普通女儿家,乖巧无害。或许是狐翎对她产生了作用。
听哥哥说,她原有伤在身,由于连日奔波,伤口反复,愣是没有好,方才又似乎与人动手,使得伤势更重。
原来之前不过是逞强。
我指着茶花,结结巴巴开口:“怎么……也有人送花给你?”
她弱弱地点了点头,她说:“也曾有人像姑娘这样将花暖在怀里,再慢慢地捋开,美美的,就放在门前,当你推开门……它就如同在你推门而出的那一刻盛放似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皆是如此。你……那么重要。然后你就上当了。”
我摇头晃脑念出四个字:“情场老手。”
她牵扯出虚弱的笑容:“若真是也就罢了,可惜,从来就不是。”
“那你呢?你是吗?”我微微笑着,脱口而出说的话大有冒犯之意,可我自己后知后觉,她也不曾觉得,反倒正经地摇了摇头。
“可我是!”我又一次脱口而出,却是坦白了自己。“从小到大害过的人不少,等到真正喜欢了,对方却不接受了。如果你也是那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向你请教如何洗白。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接受我呢。”
她依旧笑着:“对于注定会喜欢上你的人来说,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会喜欢的。”
我摇摇头。这话说得悬乎,我一时间有些难受。照聂小倩的说法,如若天意注定哥哥会喜欢上我,那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他都是会喜欢上我的。那若是天意不与我一边呢?我岂不是得天天抱着自己卖可怜?将终身大事付予上苍决定,虽不是儿戏,却未免被动了些。因为哥哥说过,做人做事至少得有一件主动。
打铁趁热。
“我待会儿要做一件事,你安静点,别捣乱,否则我就杀了你。”
我换上哥哥为我买的彩色华衣和月形耳坠,捧着茶花打腹稿。
我曾在极西之地见过外族人向姑娘表白爱慕之情,用的就是一簇鲜花。送的花越多,越漂亮,就表示他越重视。无奈的是给了惊喜就无法照足西地载一车美丽鲜花。唉,怪我胸膛不够宽阔,藏不了许多。
我准备将茶花送他,告诉他极西之地的外族人用鲜花向姑娘表白爱慕之情,然后再赞他人比花娇……
还未打完腹稿,哥哥就捧着荷叶包裹着的烤鸡走进大殿。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那是烤鸡。
我慌忙将花藏到身后,远远地对他说:“哥,你又不听我的话了。”
“如果你心疼我的话就替我去做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