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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苏辛告退”,落寞地离去。
一城之主,却卑微地如同□□蚁民。
我并不想逞口舌,却想借机跟碧云模搭上话,只可惜滕幽幽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把我从花阶上拉了下去,捂住我的嘴把我拖到了角落里,低声在我耳畔说:“师祖看不出吗?今日十方宫的气氛不对!”
我跟着压低了声音:“都把人弄没了,气氛怎么可能对?”
“狐主陛下杀的可是中都城主唯一的子息,是芈辙唯一的外孙。”
“什么?”
“今日要发生不得了的事。你看。”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恰好看见孟希莱隔着一大片幽灵草跪在洁白庙宇前,声色俱厉地控诉芈辙与狼族勾结,私自引狼入境,助幺女芈绫杀害孟希寞未过门的夫人月牙弯,图谋城主夫人之位……
“那个,那个就是芈辙。”
传说芈家在碧宗版图里地位颇高,甚至可说是除碧宗亲贵以外最名声显赫的家族。他们立下赫赫战功,又通过联姻与各家族建立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直享受碧宗所给予的特权。数千年来,虽然人丁逐渐单薄,但势力却丝毫不减。
这一次,面对孟希莱的控诉,芈辙从容不迫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年轻、威严,又有少年人没有的沉稳内敛,不愧为名门家主。
他躬身回禀,说孟希莱所言皆是诽谤,请陛下明鉴。
他说:“微臣有人证,可证明微臣所言非虚。”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声,面上神情不卑不亢。
庙宇之中传来一句饶有兴味的话语:“喔?你又有什么说辞?”
我心想芈绫杀害任恩娘之时,在场的只有我与孟希寞、孟希莱,若然现场有其余精灵鬼怪,我们断然不会察觉不到。
芈辙信誓旦旦又说:“微臣的人证绝对真实、可靠,而且,绝不会被推翻。”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酣畅淋漓的快意,仿佛他已然胜利。
我看着他得意得有些过分的神情,蓦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觉得整个头如被钟声震了一下。
☆、5。15
我回过头,视线另一头,是迷茫到极致的灰,渐行渐近。
我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晕倒了。
我下意识地往滕幽幽与宋氏姐妹身后躲,第一次尝到心机败露的滋味。
他喑哑的嗓音在远处幽灵草边响起。
“希寞在此替芈大人作证,芈绫姑娘并没有杀害希寞未过门的夫人月牙弯。”
孟希莱在一旁隐忍不发。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月牙弯。”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他一眼,他面色惨白,唇畔笑意寡淡。我兀然想起他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心中又多了几许怅然。
芈辙笑了几声,对一直沉默的孟希莱说误会云云,孟希莱也没有给他好脸色,还没开口,已经被孟希寞拉到了身后。
“希寞在红都之时,多番听闻舅父有心与我孟家结亲,希寞也曾三番四次询问过阿莱的意愿,可惜阿莱已有意中人。在这里,希寞向舅父说一句对不起,让舅父失望了。”
芈辙怔了一下,脸上笑容凝住,随即又从容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几句客套话。
此刻,孟希寞已然面向碧云模所在的方向,从容上禀。他说:“月牙弯虽然不存在,但芈绫姑娘确实在我红都造了杀孽。”
众目睽睽之下,他眼神淡漠:“此事起源于希寞终于找到心之所爱。数月之前,芈绫姑娘出于妒心,曾伙同八匹野狼追杀那个姑娘,导致她重伤。当时,希寞胞弟孟希莱亦被牵连。后来,她死了,死在我面前,死在芈绫姑娘面前,身前还有七匹野狼。”
这是如今的孟希寞,仍是一袭灰衣,五百多岁,一双碧眼布了淡淡的皱纹,只是不再年轻,不再有山间清泉的滋味。
我突然有一种眼前人并非孟希寞的错觉。他所说的一言一语,虽然未曾提起我,却一字一句都与我有关。他令我想起数月之前我对他所有的欺骗,我不自觉地将他现今的冷情都归责到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到了一个可以被他看到的位子。这个位子刚刚好被他的余光注视到,他的目光斜斜地落在我脸上,如一片被火焚过的茂林。
我这一生,从来见过如此复杂的目光。
他缓步靠近我,先我一步出声:“霍姑娘,你与希寞钟意的女子长得很像。”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眼里浮出痛色。
我微微仰头看他,讪笑着:“真是巧。”
“希寞想问舅父一声,表妹多年来寄居花都,不曾外出,是如何与野狼结交,又是如何拿到可令野狼入境的迦罗印。”他对芈辙说话,却一瞬不移地望着我。
我紧张地拍了拍心口,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那边厢,芈辙仍不可一世:“不过是个平民女子,何劳你孟氏兄弟兴师问罪?”
“希寞想请舅父给一个交代。”
“交代?我替我女儿清除障碍,交代什么交代!我女儿芈绫的确钟情于你,杀你未过门的夫人也是事实!不过区区小民,贱如蝼蚁,能死在绫儿的手上也是她的造化!”
我差一些便要笑出声来。这个权倾朝野的芈辙,居然如此狂妄,如此无脑。
“希寞并非是要舅父给希寞一个交代,希寞是想舅父给狐主陛下一个交代,给碧宗统治下的臣民一个交代。”
又在芈辙开口之前,续道:“至于舅父有怎样的说辞,与希寞无关。”
他面向庙宇,恭敬施了一礼:“希寞告退。”就此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路跟出好远,几乎要出了十方宫。就在宫门前,他止住脚步,蓦然回转过身直逼我眼前,我惊得连连后退。
“霍姑娘不声不响跟在希寞身后,是想在背后给希寞一刀吗?”
他看着我,眉眼惨淡,神情破碎,身子微微发抖。或许气极了。
我着实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日这样,我咬着唇,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觉得难过,想让难过持久一些,好让我心里能舒服一点。这想法虽匪夷所思,却是我真做得出来的事情。
“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你。”
“其实我早该看出死去的那个姑娘不是你。假如我观察得仔细一些……”
我点点头:“是。”
“是什么?这些日子,我在思念什么,悲伤什么?我悼念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痛苦得无法忍受。”他说得极是冷静,“你需要的时候就跑来跟我谈情说爱,不需要的时候就假装死掉,你觉得弄人于无形很了不起,就像五百年前一样。你以为这是你与生俱来的权力吗?你以为你是天下主宰吗?”
我低着头:“对不起,我做了错的事情。”
“现在你知道了吗?你做了错事。”
我拼命地点头:“所以……”
“所以为什么不陪我玩一辈子?”
“什么?”
“那也就不算假的了。”
我想说点什么,他又抢先:“可惜啊,即便相见一万次,你也终究不是她,不是我在千酒阁遇到的疯姑娘。五百年前种下的因,得出今日的果,我认了。”
“我不是她!”我着急地摆摆手,“我跟从前的霍卿卿不一样,我不是她。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这对于我来说,还重要吗?”
我很努力地跟他解释清楚:“我不是针对你。在你之前我也做过一样的事情,我享受那一切,几近病态。你纵容我,宠溺我,给予我所需要的一切,我很快乐。看到你为我伤心难过,我会内疚,但我不会为你改变初衷,不会甘愿留下。可我遇到燕狄以后,我跟他一起经历生死磨难,他难过我会心痛,他受伤我会心痛,他哪怕有一丁点不好我也会心痛。我以为他要死的时候,心都要碎了。这种感觉从不曾有,连我以为我哥死的时候都不曾有。你明白吗?”
我这样说着,最终注意到他越加惨淡的容色。我一时间紧张起来:“我做了错的事情,但那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任何人无关。”
“你怕我会怪罪他?”
“我和他,已共享魂元。”
他沉默半晌,无甚表情。
“你也曾真心喜欢过我,所以,你大大方方地原谅我,好吗?我欠你的,将来一定还。这一句绝不骗你!”
他看着我,用一种类似怜悯的目光,我觉得奇怪,却不敢问他原因。
“我……我答应你,以后不再做那样的事。等事情结束,我就亲自把香袭人送还给你。”
“不必了,我输掉的东西,没有颜面再要回来。我也不会再见你。”
我只能说谢谢。
他像是笑了一下:“马上就要冬天了,月牙。我们认识有半年了,还有多少时光啊?”他望着远处,容色悠远平淡,转身便出了宫门。
我不懂。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我都不懂。
待我回到广场上,广场上只有女侍在收拾残局,似乎经过了一场打斗。我四处张望,寻找滕幽幽的踪影,身前却来了一个紫衣姑娘。她朝我施了一礼,态度恭谨:“奴禁心见过霍姑娘。”
“你是‘玲珑七心’之一?”
“是。”
“碧云模想见我?”
她礼数周道,语声温软:“陛下请霍姑娘在十方宫留宿。”
“什么?”
她复又说了一遍:“陛下请霍姑娘在十方宫留宿。奴为霍姑娘安排了粤天殿,姑娘若没有其他事,奴这就带姑娘去。”
“喔。”我睁大眼睛,迟钝地点了点头。
☆、5。16
我在粤天殿住下,又写了一封信托禁心送出。我叹息线串儿在火山口湖被烧毁,以至于身在十方宫却有很多掣肘。
我大着胆子对禁心说:“禹国如今尽归碧宗所有,那么十方宫内有没有禹国小儿女之间最火的物件?”
“霍姑娘指的是线串儿?”
“对,你们有吗?”
“奴这就去找。”
“有劳。”
“霍姑娘客气了,奴告退。”
我想她一定是去请示碧云模了。
粤天殿供我差遣的女侍很多,端茶倒水、梳妆更衣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我也很自由。
“你,就是你,过来。”我随便指着一个女侍,“我问你,狐主陛下夜里歇在何处?离我粤天殿多远?”
“回姑娘的话,陛下在十方宫没有居所,平日都歇在七爵山。”
我傻傻地抽了一下嘴角,说:“他回七爵山了?”
“寿宴结束以后,陛下就离开了。”
“为何今日寿宴不见大公子?”
“奴不敢说。”
“你要不说我就杀了你。”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在十方宫内妄议碧宗家事是要被处死的!”
“那我怎么还没死啊?”
“姑娘跟奴如何一样?姑娘是陛下的座上宾,这宫里恁谁见了姑娘都要留几分薄面……”
我懒得和她掰扯,眨眼间就出到殿外。
我心想,或许碧云模还没做好与我相见的准备,那我便给他几天时间。
我在十方宫里闲逛,顺着道路两旁盛开的幽灵草七弯八拐,在一处名为“丰天殿”的高墙外闻听琴声。
琴声穿过墙外,缭绕耳际,又穿过布满灯火的宫廷大道,回旋在璀璨星空之下。可琴弹得并不好。琴技高超,可墙外人听见的却是压抑与沉重,又有什么意思?我甚至想起了我与哥哥离别前的模样,想起我与燕狄经历过的种种生死,我的心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