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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何安置那些乞儿?”
我一脸震惊地盯着碧云间:“怎么你没想过吗?那日我看你十分同情他们,以为你已经想好了。既然这样,那我只好改变策略了。”
“你要做什么?”
“放了他。”我狡黠一笑,“然后找出那些乞儿的家人。也许不多,但是我想,其中总有个别亲友会寻上他,啖其血,食其肉,寝其皮,就连他的家人都不得安宁……”
我不知不觉笑出声来,引得碧云间侧目。我顿觉失礼,讪讪地敛起笑容。
他却说:“教了你两年,总算有点成就。”
当时虽觉碧云间心思歹毒,故意要将我引上歪路,却也没放在心里,以为跟着他就会有诸般好处,不想到最后竟是害了自己。
转眼将过八个寒暑。
此时,我十六岁,蜷缩在冰凉的地上,禁锢在死寂的宫殿之中。
我知道日子永远不可能如我渴望的那般美好,但我愿意相信,无论有多糟糕,只要坚强地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转。
我眯起眼查看伤口。由于无人救治,我又不愿以圣器自愈,心口仍在流血。但我好像已经逐渐习惯这种痛,逐渐觉得一切都可以忍受。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抗争一下。尽管可能没有多大用处。
在这种饥渴伤痛交加的情况下,我还能看出个人形,知道来的是碧云引,我暗自夸了下自己。
我卧在地上,盯着他稚嫩的五官,是一脸痛苦的仰视。
“我来,是谢谢你,谢谢你帮了白尔雅。”
“你错了,那是碧云模,是碧云间,是白芜。”
“那些,我都不知道。”
我惨淡一笑。
他犹豫地看着我:“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想要知道……”我艰难地说,“我想要知道我师父在哪儿,是否还活着。你不要骗我。”我想起往昔,想起聂小瑶。
“他还活着,在我府邸。”
我冲他开心地笑。
他复又问了我一遍:“我能为你做什么?”
“把线串儿交给他,告诉他我很好。”我闷哼一声,渗出满头的汗,“你若交给他,我还当你是朋友。”
他低垂眼眸看我,碧绿的眼波流动,泛着不一样的光。“好,我答应你。”
我的心情忽然好转。
临走前,他在殿前顿住脚步,回头问我:“我以为你会说你想见他。”
“我不可以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
他的眼神突然暗淡,令我不舒服。“其实你可以……可以对老七动情,那就是解脱。”他如往常一样离开。
“我再本事,也做不到同时喜欢两个人。”我咬着唇,苦苦撑起身子,酸楚涌入喉头,落下一滴泪来。
我安静地在十方宫内游走,步履蹒跚,踏过累累白骨。我不知道我还能走多久,但我想要走下去,我想要离开。
远处的七爵山显出一抹淡淡的墨绿,满天星斗渐渐挂上天际。
我心想,或许是过了一天,也或许是两天……
禁心不知何时跟在了我身边,几次欲出手搀扶,却没伸手。她淡淡地看着我:“姑娘,回去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月十六。”手被她握住,“姑娘是想要先梳洗,还是先疗伤?”
我冷冷地看着她:“疗伤?他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姑娘,回去吧。陛下在等着您呢。”
☆、6。2
我乖乖坐在铜镜之前,由着新来的女侍为我梳妆,盘的是朝云近香髻,化的是花钿淡妆,穿的是霓裳石榴裙,一副贵族夫人的气派。
我白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对为我梳妆的女侍好声好气:“你把我打扮得这样好看,是要我讨好碧云模吗?”
“陛下为姑娘筹备了生辰宴,令百官今夜子时到场朝贺,听说有许多异族王侯送来贺礼,要巴结姑娘。”
我稍稍抬头,透过镜子瞧她,见她容貌俏丽,活泼开朗:“你也属‘玲珑七心’?”
“奴换心,属七心之末。”
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她:“你跟随碧云模也有许多时日了吧,可知道他有什么弱点?”
“弱点?”她一脸茫然,“陛下夜里总是睡不好,算不算弱点?”
我忍不住想要嘲讽她,幸好忍了下来。
“奴说得不对吗?请姑娘指正。”
我回过头看她:“没有不对。”
子夜之时,我由禁心领着来到了碧云模身边,他已长出了墨色的长发,一身碧绿锦袍,静静立在粤天殿前的月色下,神姿天纵,高不可攀。
他说:“上前来。”
我呆呆地看着他,有些畏缩。
他又说:“我叫你上前来,与我并肩。”
我因欺善怕恶,一时间难以接受他的给予的这份“荣宠”,微微挪了几步。他看我的眼神并不友善,有时候甚至带着嫌恶。我想,他应是既喜欢霍卿卿,同时又厌恶着她。
狐主王座下,群臣伏低,卑微地列在石阶两旁。碧云模高高在上,带我一步步走上十几米高的圆形云台,走向狐主王座,我这才发现王座左侧亦有一座。身后一片漆黑,远远望去,似极了低矮的山丘。
他不动声色坐下,又不动声色对我说:“坐下。”
他如人间帝王,接受群臣朝拜。紧接着便是群臣向我敬献贺礼,祝我万寿无疆云云。
我还是第一次正经八百地尝到万人之上的滋味,高高在上贵不可言。可身旁的人……
我回眸望碧云模,倒抽一口凉气,悄悄低下了头。
如果身边的人是燕狄就好了。
待眼中水雾散尽,碧云模的魅惑之音已淡淡地响了起来。
“这场《洛阳千古情》是在你的设计基础上改编的。当年你来清商署自荐,用自己的歌舞团队演了一出好戏,惊艳了我,我才容你入清商署,你……还记得吗?”
我努力勾起唇角对他笑了一下,扭过头假装准备看演出,耳畔传来一身呐喊,眼前突然一片明亮。
这是洛阳的山水被灯光照亮。山间才子佳人,水上千帆飘荡,山水交相辉映,光影律动,色彩斑斓。有王侯痴等神女一千年只为一见的凄美爱情,也有唐朝采茶女的摇青丰收,还有二仙斗棋论道……身下的座椅竟也开始旋转,延绵出万米长卷的壮阔景象。
我有点惊讶:“这是……这是在以术法控制光影和云台?”
他冷声道:“当年我也是你现在这副神情。惊艳,不解,求索。”
我尴尬地从他明亮的容颜上移开视线。
他远远地望着对面的山水:“我对你并不是一见钟情。但从见到你到喜欢你,却只用了一个时辰。”
云台风冷,寒月溶溶。眼前是寂静破旧的老庙青灯,白袍男子伫立佛前,滴滴泪垂。为了这一份前生未了的根缘,为了这一段残破凄苦的往事。时光与尘土在败落的佛殿里漂浮,他终于长跪不起。佛垂首,长叹。
假如上天有灵。
该还的债,该续的情。
请予这经历生死的伤情之辈一点慈悲。
我琢磨他演这出戏就是给我看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当年我仅是个凡人,这出戏震撼了我。我开始觉得你是极有才华之人。后来你又造了许多神迹,变化多端,开了我的眼界,我甚至觉得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我担心地皱眉。
“我掌管清商署,对你这样的人才渴求万分。我想过你来历不明,想过你神通诡异,想过你离经叛道,却不敢多想。我只是……只是想要留住你。”
我不想再听下去:“你希望我怎么补偿?”
他正举起杯盏的手顿了一下:“什么?”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今日是我十七岁生辰,武德三年你没有杀我,现今人间帝王都换了,你依然没有杀我,甚至没有伤我半分。你喊打喊杀害的都是我身边的人,就像个吃醋的孩子。”
他举杯而尽,沉默不语。
“那日我在丰天殿问你想要什么,你没有回答,我问你有否想过对我做什么,你又说没有,但其实,你有的。你希望我认输,你希望我拜倒在你脚下。”我恨恨地盯着他看,“这出《洛阳千古情》,说的是你的情。你希望我真心留下来,与你再续前缘,对吧?”
他放下杯盏,声音冷漠:“你说的很好。”
“可你根本不会赢,”我好笑地对他说,“因为你喜欢的那个善狐公主,死在三百年前。眼前的这个,是冒牌货。”
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冷道:“如果我想,我可以将你变成她。”
我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又产生了信心:“你知道我这皮囊之下有霍卿卿的魂魄,可你并没有硬来,说明你根本没有办法,对吧。”
他没说话。
我不放心,一脸严肃又问他一次:“你没有办法,所以只能一直跟我耗着,对吧?”
“这亦是我不杀燕狄的原因。”
我心中大石终于落下。
他又说:“我不杀他,并不代表我会让他好过。毕竟只要他尚存一息,你是舍不得死的。即使他死了,照你的性子,也未必会跟。”
我哑口无言,又是咬牙切齿。
他微微抬头看向远处虚假的山水,半晌,淡淡地说:“我礼佛多年,今日总算感到佛祖有灵。”
我嫌弃地看着他:“你究竟在说什么东西?”
“你出现了。”
“我十七年前就出现了!”
“佛祖将你变得弱小,就是我的福分。”
“从头再来才是福分!”
他的语气很平静:“很明显,你没有福分。”
我不屑地扭过头。
“我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你,你平安地活在这世上都是我的恩赐,所以,霍姑娘,没有福分也不要紧,我会看着你的。”
“你连世上最刻薄的妇人都不如!”我一怒之下想要掀翻他身前的桌案,或者取下头上的金钗刺死他,偏偏我是个囚犯。可我是个有血有肉的囚犯,我有我爱的人,也有爱我的人。我宽慰自己,我比他有福分。
“刻薄?我也曾有一颗宽厚的心,只不过,被你毁了。”
“够了,碧云模!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一天说上一百遍一千遍,你也不会从中得到快感的!”
“会。你不知道我看着你痛苦,我心中有多么欢乐。”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已经变态了!”
他并不生气,只是轻轻说:“对此,我无能为力。”
再后来,禁心俯首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他便离席,临走之前还对我说:“想走就走吧,戏也演完了。”
我心内窃喜,以为他要放我,他心领神会又补了一句:“回粤天殿歇息吧。”
我直起一半的身子又落回了椅子上,难以承受落差,优雅地坐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离开了云台。
☆、6。3
宫内风凉,我沿着主道走了约莫半盏茶,听到前方有争吵声。
“六公子,你令我走出病痛,我很感激你,但也仅此而已。六公子若想要报答,我是决计做不到的。”
“白姑娘误会了。”
“啊?”
“云引对你无甚企图,只因你长得像我故去的夫人,心有不忍,所以才出手相帮。”
“寻常男子说这话,都是因为有企图。”
他笑了:“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以为能听到情真意切的表白,或者你一言我一语的唇枪舌战,结果却是平淡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