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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顺着感知力指引大胆走了过去。
穿过整片柔软的草地,又踩过一条被阳光焐热的温暖栈道,中途还于反方向看见了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齐羿对于这些景色隐约感到眼熟,但他还来不及细想,注意力就被转角后出现的事物给转移。
他发现自己到达了一处宿舍区。
这处宿舍区内的楼栋样式对于齐羿来说不仅不陌生,它们落在他眼中,看上去还很有几分亲切,他和哥哥齐昱一起去过数回雄父雌父工作的地方,厉叔叔专门领着他俩到处转了一圈,还带他们看了雌父和厉叔叔过去住过的宿舍大楼。
眼前这些组成宿舍区的楼栋建筑,就和齐羿当初在军区内看见的那些一样。
或许,自己是意外到达了某个建在主城区外的基地?
小雄虫在心底猜测着,他张望了一番隔着老远也能看见走道上有虫来往的宿舍楼,方才还有些忐忑的心安定下来。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进去求助,请对方帮忙联络一下自家雄父或雌父。
“奇怪,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节点收到花?”
“那孩子不是小半年前才送过吗?现在距离下一次送花时间应该还早。”
“该不会是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以至于他必须得提前来一趟,以免下一次固定送花时间到了,他却去不了?”
“喂,你就不能往好点想么?你这说的也太叫虫担心了!”
“但我觉得这个推测也有一定道理,另一个让我担心的点是,这一次的花明显要比之前贵上很多,那孩子平时不会这么舍得花钱,虽然我希望他是过得更好了,但特殊的时间点和反常的高消费……真让虫没法不担心。”
“倒也是……”
齐羿的运气相当不错,他刚走进宿舍区的大门,还没决定好要去哪栋楼里找虫求助,就听见距离他最近的一栋宿舍内传出说话声,他循着声音方向看去,发现是有几只成虫就靠在二楼窗户边上说话。
他们侧对着窗口,大开着窗户,穿着普通士兵制式的军服,看样子大约都是雌虫。
尽管小雄虫一直被教导贸然打断他虫说话不太好,但眼下情况特殊,齐羿走到对方窗下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拔高音量道:“对不起,请问——”
不仅仅是聚在二楼的窗口雌虫们全都猛地转过了身,楼上楼下乃至于旁边楼栋的窗户也“呼啦”一声齐齐拉开,一群成虫向窗外探出了头,惊诧的看着站在楼下的齐羿。
齐羿的后半截话音硬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集体开窗给震了回去,他蓦地变成了所有虫的目光焦点,仿佛置身于某个露天舞台中心。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幼崽?!”
二楼窗口的雌虫之一几乎把大半个身体都伸出了窗外,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齐羿数秒,目光在幼虫白净的小脸和脖颈上扫过:“……开什么星际玩笑,这,这还是只小雄虫?”
“幼崽”带来的冲击已弥足巨大,“雄虫”成功让这份冲击再加一等。
齐羿感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虫肉探照灯”似是瓦数瞬间翻了倍。
他小心吞咽了一下,迟疑着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最先看见他的雌虫们挤满了窗口,他忽然听见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你们别在窗台上压得太狠,小心才摆上去的花。”
大半个身体都探出来了的雌虫闻声一怔,他像是才意识到了这是个严峻问题,压在窗台上的身体当即撑起来不少。
刚刚开口的那只虫又说:“我先把花瓶转去里面吧,待会再摆过来。”
于是,几支插着精美花束的长颈玻璃瓶又从窗台上被拿了起来,最靠近窗台的几虫将它们递给暂时看不见脸,仅能听见声音的那虫,让对方拿去里间摆好。
纵然那几支花瓶和花束仅是在二楼窗口一晃而过,齐羿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追着它们跑,他甚至没发现自己轻轻抽了口气,看着二楼窗口的表情也变得古怪。
他辨认出那些是自己和哥哥亲手放到各个墓碑前的花束。
假如插在花瓶里的只有花朵,齐羿还可以用只是碰巧插了同品种花来安慰自己,可那些花束分明连外包装都一模一样,他还记得雌父特意告诉过自己,哪位长辈喜欢哪个颜色,他便按着雌父的话把扎着对应颜色丝带的花束摆在对方相片之下。
一旦意识到花束的问题,齐羿再认真去看二楼窗口那些成年雌虫的脸,他很快看出他们与那些嵌在墓碑上的相片十分相像。
“这个小家伙好像在一直……盯着我们看?”
“他刚刚好像也是想和我们说话。”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雄虫,这样小的幼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发小雄虫对于二楼窗口的关注显然也引起了成虫们的注意,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正思索起该派谁作为代表来和幼崽交流,就看见站在楼下的小虫崽又朝他们楼走了一步。
齐羿仰着脖子看向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叔叔”,他小小修改了一下自己原先想要问的问题。
“请问……你们认识言吗?”
二楼窗口蓦地一静,窗前所有虫均是一怔。
齐羿听见了一串短而急促的脚步声,挤满二楼窗口的几虫不约而同朝左右两侧让了让,他们空出一个可容一虫站立的空隙,齐羿看见一只和他的雌父很像的雌虫站到了窗后。
就像他家雌父所说的那样,脱离了面对镜头时的拘谨和紧绷,对方本虫比相片要好看。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番外二
“你认识我的孩子吗?”
在向二楼窗口的雌虫们发过问后,齐羿这会已经转移到了这个方才他只能站在楼下仰望的房间内。
房间面积不大,被收拾的干净整洁,能看出屋主应是自律又细心。
正在对齐羿说话的,就是刚刚最后出现在窗旁的那只雌虫,他让齐羿坐在屋内最好的一张小椅子上,自己则半蹲在小雄虫面前,神情充满希冀。
他话语里的“孩子”指的是谁,答案在齐羿心底已十分明晰。
齐羿默然点了点头。
由于刚刚接受的信息量过大,齐羿此时头脑还有些混乱,大脑不能帮他正确的控制语言中枢,以至于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而他虽然没有说话,仅是点了下脑袋,这个无声的回答也足以让前方雌虫眼睛一亮。
大概是很少有机会接触到雄虫幼崽的缘故,尽管屋内的所有虫都对齐羿感到好奇,但他们谁也没有距离齐羿太近,就连正半蹲在齐羿前方的虫,也和他小心保持着一段距离,没有完全蹲在他面前。
齐羿恍然间觉得自己是件珍贵又罕见的展品,他们十分稀罕看着他,又唯恐自身靠的再近一点就会“越界”。
不过,因为他刚刚那个点头的肯定回答,精神明显一振的雌虫已不自觉又朝他靠近了两步。
“你……”
雌虫起了个话头,又迟疑地顿住,他仿佛有着一肚子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问题,今天好不容易迎来了提问契机,可真正到了可以畅快发问的时候,因为堆积在心底的问题太多,他反而开始不知道该先提那一个,千言万语都堵在他的喉咙里,他竟是分不出轻重缓急。
“……你知道他最近过的好吗?”雌虫最终如是问着,他看着前方乖巧与他对视的小虫崽,声音既温柔又轻。
齐羿再次飞快点了点头,他这一次起码发出了声音:“他过的很好。”
这个答案让连同雌虫在内的几虫都放下心来,房间里响起了几道不甚明显的放松呼气声。
“幸好没事。”有虫低声道,“你们刚才的猜测简直吓死虫了。”
旁边立即有虫低声接话:“还不是因为那孩子突然又送花,我们也都是担心他。”
齐羿的小耳朵捕捉到关键词“花”,他忍不住偏头看向了就在自己身旁的桌子——那几支插着花束的花瓶就摆在桌面上。
雌虫注意到他的视线方向,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他刚刚去看过我们一回,给我们带来了这些花,因为他这次送花的时间提前了太多,我们都很担心他。”
齐羿认真捋了捋这番话,他忍不住问:“你们能收到送过来的花,却不能在他去看你们时看见他吗?”
“当然不能。”回答他的是站在稍远位置的另一只雌虫,对方好笑的看着齐羿,“还没有虫教导过你这些知识吗?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个片区里不该出现幼崽。”
齐羿就对方的前半截话语认真摇了摇头,证实确实没有谁教过他这些知识,他接着抿了抿嘴唇,对对方的后半截话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
雌虫“叔叔”说的与小雄虫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但齐羿这话听在周围虫耳中,便是这个小家伙原本该是属于另一片区,却意外跑到了他们这里。
“你还记得自己到这里来之前是在哪里吗?”同伴已与雄虫幼崽成功搭上了话,先前只敢拿齐羿当珍贵展品看的又一虫受到鼓励,也开了口,他尝试给小雄虫做出建议,“如果你还记得之前的地址,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和那边片区联系上,把你送回去。”
齐羿能够报给他们的地址仅有一个,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家地址说了出来。
房间随即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后,才有虫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这个地址……听上去不太像是‘这边’的地址。”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地址应该位于‘那边’的一处高端居住片区,那个地段至少在一百年内都没有被改造成墓地的可能……我不觉得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
“我也不觉得。”
短暂的交谈就此停止,几双惊诧又怀疑的眼睛又落在了齐羿身上。
再次成为目光中心的小雄虫默默等了又等,发觉他自说出雌父的名字起就在等的提问真的迟迟没有谁提,他最后只好自己开口:“你们就真的……没有谁想问一句我和言之间的关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