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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要叫醒琅邪?”
“对,不要叫醒王上,等这里的上都铲完就没事了。”子婴苦涩的笑说。
皓月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你是说他现在在睡觉,并没有醒过来?”
“是的。”
她瞠大黑白分明的瞳眸,“那么他是在……梦游?”
“梦游?那是什么?”
对于“梦游”这个现代名词,皓月也没办法跟他解释。“怎么会这样?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毛病的?”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得到梦游症的人。
“已经有好些年了,一个月总会犯上七、八次左右。”子婴吸了吸气,还嫌不够,只好掏出巾帕拭了拭眼角。“所以只要王上半夜犯病,奴才伯这事传扬开来,有损王上的威严,只好把禁卫军调开,直到结束为止。”
“他……他每次都会跑来这里吗?”她不可思议的问。
子婴红着双眼抽气,“嗯,王上真的好可怜。”
“可怜?”这是皓月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琅邪。
他又擦了擦眼泪,“姑娘有所不知,就因为王上被神界选为曌国的君王,当时的伪王照光不甘心让出王位,于是派兵在一夜之间杀光王上的亲人,整整三十余口,只有我爹带着刚满周岁的王上逃了出去。
“后来听我爹说,因为没有人敢替王上的亲人收尸,所以任由他们的尸体腐烂发臭,我爹知道了实在不忍心,只好偷偷的潜了回去,趁着夜晚,在屋里挖着一个又一个坑洞,将他们就地埋葬了,当时王上虽然还小不解事,可是就在旁边亲眼看着自己亲人悲惨的死状……”
皓月心头一紧,睇向依然不断的在挖洞的琅邪。
“为了逃避伪王照光的追杀,我爹不得不带着王上东躲西藏,可是照样还是被人找到,凡是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也都被杀了,无一幸免,因为大家害怕惹祸上身,没有人愿意出面收尸,所以我爹总是想尽办法偷偷回去埋葬他们……
“那时王上已经会走路了,他也学着我爹,拿着小铲子在旁边挖土,没有人知道年幼的他在想些什么,可是那样的事连续发生好几次,终于有个善心的商人认王上为义子,对他视如己出,想不到……”
她喉头一窒,久久才找到声音。“他们也死了吗?”怎么会有这么惨绝人寰的悲剧?
“那年王上刚满十五岁,因为天资聪颖,让他的义父十分赞赏,想不到引起自己亲生儿子的嫉妒,当他知道伪光照光正在捉拿王上,于是跑去密告。”子婴忿忿不平的说。
“结果反而招来杀身之祸。”不用说,皓月也猜得到。
子婴重重的点头,哽咽不已。“我爹带着王上,我娘则背着我只来得及躲在水井里,一直等到外头的叫声和哭声都停止了,又躲了两天,才慢慢爬了起来……当时屋内可以说是尸横遍野,府里上下少说一百多口人全都死了……
“那时我才八岁,已经是吓得嚎啕大哭,连作了几天的噩梦,可是王上一滴眼泪也没掉,不知从哪里找出铲子来,开始在地上挖出一个一个坑……你会以为王上很无情,其实他只是不晓得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
“他……”喉头一梗,“他就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得了这种病?”只怕那些人的死已经在他心底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看着已经挖好的几个坑洞。“王上几乎很少睡得安稳,起初他会在睡梦中大喊大叫,后来王上得知了这个情况,就努力压抑自己,不敢睡得太沉,结果反而变得更严重了……等王上登基之后,立了菀妃和霙妃,也只有在临幸时才会召她们到紫微宫来,事后再送她们回自己的寝宫,因此至今还没有人知道……姑娘?”瞥见皓月已经走了过去,他连忙赶上前。
皓月就站在旁边看着,琅邪的眼睛是张开的,不过却是呆滞空洞、面无表情,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只是专心的铲土挖洞,好像那是件比什么都还要来得重要的事,看得她顿时鼻酸眼热:心都揪紧了,总以为他一生顺遂,又是天之骄子,天底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却怎么也没料到他有如此悲惨的童年。
“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子婴说。
果不其然,只见琅邪挖完最后一个坑,将铲子丢开,这才满足的就地躺下,阖上眼皮,高大的身躯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双脚往上曲起,两手抱膝,形成自我保护状态。
皓月顿时捂住口,免得哭出声来。
这是她从未看过他的另外一面,在琅邪狂妄残酷的身体内,还藏着一个饱受迫害惊吓的孩子,那个孩子日复一日的恐惧着,直到现在依然害怕有人要来杀他,所以他必须学会先下手为强。
摊开挂在手腕上的披风,轻轻的覆在琅邪身上,子婴叹了口气,“王上现在才算真正的睡着,这一觉保证可以睡到天亮了。”
“难道没办法医好吗?”在她的世界,只怕得看心理医生了,可是这个世界没有这方面的专门大夫。
于婴摇头叹息。“没有用的,在那之后,伪王照光还是不断派人来追杀他,不过王上已经懂得如何自保,他买通了来杀他的禁卫军,要他带着从乡下买来的少年头颅回去交差,这才让伪王照光以为王上真的死了,苦难才暂时结束。”
“暂时?”
他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不再说下去了。
皓月没有心思再追问下去,蹲跪在地上,扶起琅邪的头部,安置在大腿上,手指轻柔的拨开沾在额头和颊上的泥土,他真的睡得很沉,微微打鼾,即便睡着了,仍不掩霸气和强悍。“他会有这种毛病,是因为心里对那些人的内疚吗?”
如果琅邪全然不在意那些为他而死的人,或许就不会得到这种病症了。
“奴才不敢妄加揣测,不过王上最常说——只要变强,就没人敢动他半分,只有强者,才能号令天下。”子婴已经可以倒背如流。
她眼底翻滚着汹涌的热浪,似乎更了解他一些了。
“因为他不想再任人宰割了吗?”想到无力还击的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一死去,只能拚命的逃命,累积下来的愤怒和恨意,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皓月知道她这次真的完了。
今晚真的不该离开璎珞宫半步,不该看见这一幕……
她爱上他了!
爱上这个令人又爱又怕,却又忍不住心疼的男人,无关同情,只是想待在他身边,抚慰他心头的伤口,直到它结疤痊愈,整个人焕然一新,成为真正受万民爱戴的君王,那就是她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只是该怎么做呢?
“姑娘,今晚的事请你别说出去,王上不会想让你知道的。”他说。
“我不会说的。”皓月哽咽道。
慢条斯理的嚼着御膳,只不过皓月的心思并不在这些御厨精心制做的佳肴上,而是身旁的尊贵男子。
之前总是恨不得不要看到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是现在感觉变了,态度也跟着不同,不但不再排斥他的接近,有他在身边,心头不禁涌起丝丝甜蜜。她没有谈过恋爱,如果这种感觉就叫恋爱的话,那么她可以确定自己真的爱上他了。
随侍的宫女为琅邪斟了杯酒,他啜了一口,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挑起一道眉毛看她。“你在看什么?”
皓月小脸绋红,“我哪有。”
“还说没有?你已经偷看朕好几回了,是不是有话要跟朕说?”他越来越喜欢跟她相处的轻松气氛,因为她不会跟他虚情假意,也不会卖弄风情,总是用最真实的一面来回应自己,他不必费心去猜测她的心意,这是其他人无法给他的感觉。
“说吧!不管你要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就是了。”
她白他一眼,“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这人真的很多疑。”
“朕多疑?”琅邪自嘲的轻笑,“朕要是不多疑,早不知死几次了。”
想到这句话的背后藏着多少心酸和眼泪,皓月喉头紧缩,“你……到现在还有人想杀你吗?”
琅邪撇了下薄唇,“太多了,数也数不清,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历代苍帝,哪个不是树敌无数,就曾有几个是被仇人给暗杀的。不过这种事朕遇过太多了,可不会这么轻易被吓到,哪一个有胆造反,朕就诛他九族。”
“琅邪……”以暴治暴不是好方法,那只会造成两败俱伤。
或许已经有了默契,他知道皓月接下来要说什么,马上打断话头。“朕绝不会跟叛贼妥协!”
皓月只得先把舌尖的话咽回去,明白有些事是急不得的。“我是想问你,待会儿要不要陪我到御花园散步?”
“散步?”他愣了愣。
她差点因为他脸上呆愕的表情而笑场。“不愿意就算了。”
“朕、朕又没说不愿意。”琅邪急急的说。
一个笑声自身后响起。
琅邪带着警告意味的往后头横睨一眼,然后再俊眸发亮的看着她,“好,待会儿朕陪你到御花园散步。”
“嗯。”皓月努力憋着笑意,夹了块宝香酥鸭放进他的碗中,动作再自然不过了。“快吃吧!”
他怔愣的看着碗半晌,“朕是做了什么好事,你怎么突然对朕这么好?”这种亲密热络的举动他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不吃我夹回去。”她红着脸娇嗔。
“谁说朕不吃?”琅邪赶紧把那块“恩赐”塞进口中,免得飞了。“朕……朕是受宠若惊。”因为塞了满嘴,说话也口齿不清。
噗哧!这回身后的笑声更大了,又怕王上降罪,连忙捂住嘴。
皓月笑得又羞又窘。
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食物吞下,他清咳一声,“子婴!”
“奴、奴才在。”偷笑的人这下笑不出来了。
琅邪故意沉下俊脸,“这儿不用你们伺候,全都下去吧!”
“奴才遵命。”子婴拚命忍住笑意,朝两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这才退出门外,心中感到无限欣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王上有这么令人发噱的举动,和这么平易近人的态度,也许这位姑娘真能带给他快乐也不一定。
蓦地,他的眼角余光掠过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闪出了璎珞宫。
好像是个小宫女?
子婴努力的想看清楚宫女的面貌,以及身分……
“娘娘!”负责跑腿的小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飞燕宫。“娘娘!”
坐在妆枱前的菀妃正让贴身的老宫女为她在发髻上插上名贵的步摇,好让王上随时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听见则嚷,有些不悦。
“是谁这么没规矩?”
身旁的老宫女俯下身子,“娘娘,是翠儿回来了,您不是要她去监视璎珞宫吗?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菀妃媚颜一沉,“快叫她进来!”
“是。”老宫女走开,没多久又回来了,身后跟着才刚进宫没多久的小宫女。
“还不过去,娘娘正在等着呢!”
小宫女咽了口唾沫,“娘娘。”
“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王上这几天确实都待在璎珞宫,刚刚还在和新来的美人一块用膳,两人有说有笑的。”
她气拧了脸,怒极娇斥,“什么?!”
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宫女吓得赶紧跪下。“娘娘恕罪。”
老宫女自然护着自己的主子,在旁边嚼起舌根。“娘娘别气坏身子了,奴婢听说这位新来的美人身分特殊,行径怪异,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王上才会觉得有新鲜感。”
“身分特殊?怎么说?”菀妃正色的问。
“其实外头谣传这位皓月姑娘是神界的天帝派来的使者,据说这回氐宿城久旱不雨,结果她去了之后,竟然能够断言何时会下雨,结果真的连下了三天的大雨,百姓们感激之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