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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停手,一切还可以挽回。要知道,你们已经袭击了一所教堂,杀死了一名虔诚的教士!这些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倘若你们得寸进尺的话,就算是安格鲁也无法向圣城交代!”
教士提高了声音:“到时候,你们又打算如何收场?到时候就算是皇室也护不住你们!”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就变得意味深长:
“还是说,到现在你还觉得,安格鲁站在你们这一边?”
华生皱眉,嗅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息,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说话说明白点吧,先生。”华生冷声说:“不要只拿着一封不疼不痒的道歉信来,把你们真正的底牌翻出来给我看看。”
教士神秘的笑了。
“拭目以待吧。”他说。
很快,有人疾步走进酒馆,弯腰低声对华生说了几句话。瞬息间,华生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这是他的原话?”他问。
“是。”随从低头:“大人的意思是,就此罢手。”
“他疯了么?”华生暴怒,凝视着随从:“要是让柯尔特活着到了圣城,后患无穷,难道他不懂?”
“……”
被那震怒的眼神看着,随从的脸色变白了,很快,华生压下了怒气,挥手,让他下去。
“结果如何?”教士似笑非笑地问。
华生冷冷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门外。
“你们赢了,先生,你可以滚了。”
他淡淡地说道:“柯尔特会活着回到圣城,这是那个傻子的原话,我不知道你们拿什么说服了他,但假如这是他的决定,那么我只有遵从。”
于是,教士便笑了,施施然起身,伸手:
“那么,合作愉快。”
华生不再看他,调转了轮椅,转身离去。
……
……
十分钟之前,暗室之中。
叶清玄冷眼看着面前的麦克斯韦。
“凭什么?”他问。
麦克斯韦叹息,“圣乔治之枪,信理部的大主教向皇室保证,会为我们从归墟中取回失落的圣乔治之枪。”
“就因为这个?”
叶清玄冷笑:“麦克斯韦,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个合格的商人。轻轻松松就捞到一笔大功绩,令人钦佩。”
“叶清玄,安格鲁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那一柄武器,只有它在,我们才能够在与‘利维坦’的战争里有得胜的可能。”
麦克斯韦肃声说道:“这不是为了我一个人!你知道没有那一柄神器的话,会有多少人在这一场战争中死去么?!”
“所以,你们无视了‘公理’?”
叶清玄看着他,眼神失望:“所以柯尔特做的那些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叶清玄……”
麦克斯韦看着他,神情复杂,许久之后,无力地叹息:“抱歉,让你失望了。小孩儿的世界里才会比美,大人的世界里,大家都是比‘脏’的。算我求你,好么?就算现在放过他又怎么样?你是安格鲁的持剑人,选王之剑的继承者,安格鲁未来注定的掌玺大臣!杀死他的机会有一大把!何必执着与现在?”
沉默,许久的沉默。
叶清玄笑了,低下头,像是嘲笑自己。
“我明白了。”
他闭上眼睛:“告诉华生吧,停手,让柯尔特回圣城去。”
麦克斯韦勉强地笑了笑,却殊无欣喜,数独欲言又止,最后,起身说道:“我欠你一次。”
叶清玄没有说话,指了指门。
麦克斯韦叹息一声,离去。
门关上了,黯淡的灯光中,叶清玄的眼眸低垂。
……
……
……
“请给我足够的勇敢,向前飞。”
漆黑的雨水从天空中落下。
柯尔特看到白裙的女孩儿从雨中走过,拖曳着她的小包裹,就像是拖着她的全世界。在雨声中,她轻声歌唱,走向遥远的地方:
“考验我的心,别说后悔……古老的房子在发光,又像叹息……”
那歌声却徘徊在耳边,如此柔和,可在如此寂静的世界里,却令人恐惧。柯尔特伸手,想要拉住她,可是却无法追上。
“只有沉默,如此永远……”
暴雨冲刷,将一切隔绝。
黑色的雨水仿佛要染黑整个世界,洗去了一切的伪装,天地震颤。
于是那高耸的建筑变得如血猩红,威严的宫殿抖落尘埃,墙壁上那层层浮雕是如血管一般地脉络,它在呼吸。
高塔颤抖着,在雨水中畅快地大笑着,台阶摩擦,像是利齿开合,残留着一星半点的血肉和骸骨,像是没有吃干净一样。
“柯尔特,柯尔特,你终于来啦。”
有人热切地欢呼着,露出笑容:“我们在等你呢。”
在雨中,等待在这里的人们欢呼,热情地迎了上来,向他招手:“快来!来这里!我们一直在等着你。”
柯尔特困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是我呀,柯尔特。”远处等待的人招手,语气温柔:“你忘记我啦,我是带你进入岩铁学院的朋友啊。”
“还有我,我是你的学长,我对你最好了,柯尔特,你还记得我么?”
“我是你的第一个老师,柯尔特,我就知道你这么出色,一定能出头的。”
“柯尔特,我是你的弟弟啊,你忘记了吗?”
披着雨披的小孩抱着手臂,语气祈求:“这里很冷啊,还下着雨,不要站在外面了,我们去烤烤火吧。”
“请过来吧。”
“是呀,我们都在等你呢。”
他们热情地招手,呼唤着,让柯尔特过来,可柯尔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我不能过去。”
“为什么?”
他们变得哀伤起来:“我们都分别这么长时间啦。”
“因为……因为……”
柯尔特后退了一步,表情抽搐:“你们都死了。”
“没有呀,柯尔特。”他们笑着摇头:“我们只是离开了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啦。”
“你们已经死了。”
柯尔特咬着牙,眼神阴沉:“是我亲手杀了你们。”
那一瞬间,呼唤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尖叫声和咆哮声响起。
雨水冲刷他们的面目,便洗去了皮肤,露出鲜红的血肉和狰狞的面目,他们尖锐地咆哮,爪牙狰狞。
“痛苦啊,柯尔特。”
那些人哭喊:“这里很暗,你快过来看看我吧。”
“我要撕碎你!杂种,我在这里等了你几十年!”有人发狂地咆哮,想要冲过来,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挡:“懦夫,我一定会撕碎你,每天都会又一次!我要把你给我的痛苦,千百倍地回报给你!”
“过来啊,柯尔特!”他们咆哮,狂笑:“你已经无路可逃。”
柯尔特踉跄后退,却感觉到再无退路。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地狱啊,柯尔特。”
在他身后,有人轻柔地说:“你快要死了,所以你就看到地狱了。很快,你就会到对面去,这么多年了,这么多人,他们都在等着你。”
“我不死!”柯尔特转身,向着来者怒吼:“我的前途远大,这么可能会死!”
“你会的。”
来者掀开兜帽,露出苍白的头发,像是骨骼一样的白。他看着柯尔特呆滞地神情,便笑了,伸手,扼着他的脖子,低头俯瞰着他:
“我从那里来,要将你带回那里去。”
他的手掌收紧了,像是铁钳,声音阴森,宛如钢铁摩擦:“我发过誓,要找到你,这个世界这么大,但你无路可去。”
“叶……清玄……”
柯尔特从喉咙里挤出尖叫的声音,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一张面孔,眼神就变得凶狠:“你赢不了我……我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
他伸手,用尽所有的力量,拔出剑,刺入面前身影的喉咙,鲜血如泉喷涌而出,他怒吼,横剖,斩下了他的头颅。
在漆黑的暴雨中,那一具身体幻觉一般的消失了。那些妖魔和鬼怪都消失了,还有地狱也随之远去。
只有无穷无尽的暴雨。
暴雨中,有人轻声呢喃:
“你会回到这里来的,一定会……”
柯尔特睁开眼睛,感觉到了湿润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上。
那是血。
在这个破败的山洞里,满是腐臭的味道,刺鼻又浓郁。他手中的短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深深地钉进了面前的石壁中。
在剑刃之上,贯穿着一条青绿色的毒蛇。
毒蛇在痛苦抽搐,尖牙上滴落了墨绿色的液体,却距离柯尔特的脖颈只差一毫。
柯尔特冷冷地凝视着它,看着它痛苦抽搐、一点一点的死去,再无声息。然后将它斩断,剥皮,饥渴地吞咽着蛇血,咀嚼血肉。
在那一道残缺的剑刃上,猩红色滴落,倒映着他蓬头垢面的脸。他昼夜奔逃,藏在山洞里,像是野兽,就连眼神都变得像野兽一样。
微弱的晨光从缝隙中落下来,落在他身后,便照亮了他在痛苦中刻在石壁上的名字。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纵横交错,那些名字全部都来自于同一个人,也全部被刀剑斩成了稀巴烂。
“谁都拦不住我,我要活下去。”
他吞咽着蛇骨,轻声呢喃,像是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那蛇血像是给了他力量,令他从垂死中活过来了,毒疮愈合了,高热不再。
他伸手,一点一点的拽去那些吸附在身上吸血的虫子,丢在地上,最后拔剑,将蓬乱的头发重新修剪。
到最后,他爬出了栖身的洞穴,竭尽了所有的力气,像是蛇在痛苦抽搐,褪去过去的外壳,嘶鸣着蜕皮,重生在阳光之下。
阳光照亮了他枯瘦的面目,却无法驱散那一双眼瞳中的漆黑。
他喘息着,艰难前进,穿过了荆棘和灌木,一点一点前进,倒下,再爬起,穿过了荒原、密林和浑浊的溪流,在地上爬行,经过了最后的泥潭,爬上了高坡。
向前、向前……跌跌撞撞地向前……
直到最后,他的眼瞳的被远处的锐利光芒所照亮。
那是一座座细长的高塔,直插天空,延伸近云的深处去,成百上千,如林耸立。厚重的钟声在彼此之间回荡,延伸到天空的尽头中去,仿佛要将坠落的天空重新撑起。
圣洁的咏唱声从高塔上飘荡而下,扩散向四面八方。
那塔是金属的,那城市也是金属,就连大地中都弥漫着铁腥的味道,折射着烈日,便焕发出宛如燃烧的辉光焰光。
无数人自道路上来往,车马奔行,河流之上的船舶高亢鸣叫,天空中隐隐有铁鲸巡游。
自地而起、层层拔升的庞大城池占据了整个世界的中央,无视不刻的搅动着庞大的以太之海,平衡着整个人类世界中的以太密度,并抵御着来自黑暗世界的侵袭。
“圣城……”
柯尔特屏住了呼吸。
那是不朽之城、钢铁之城、万塔之城、凤凰之城……那是世界的中心,一切的顶点。
“圣城!”
柯尔特大笑,狂喜,手舞足蹈,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还活着!叶清玄,你看到了么?你杀不死我!我还活着!”
他匍匐在地上,亲吻着道路上扬起的尘埃,像是个疯子,涕泪横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而就在长路之上,一队身披铁甲的骑兵疾驰而来,身佩刀剑和铁盾,铁盾的徽章上两把钥匙重叠,宣告神圣。
为首的神父身披黑袍,庄严神圣。
所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