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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的珍贵友谊,先生。”
华生同他举杯:“可惜,不论在外如何显赫,最好的永远是自己家……不是么?”
“虽然你的拒绝令我恼火,但你依旧是我的朋友。”
主人饮尽了杯中的酒,轻声叹息:“我不明白,如你这样的人,难道在外面的世界里会有容身之处么?”
华生笑了。
……
……
三个小时之后,森冷的古堡中央会议室中。
墙壁上一面有一面的旗帜悬挂而已,每一副旗帜都代表着一个领主自自己的领地中赶来,他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有的年轻得令人发指,有的却老到了皮包骨头,令人怀疑他怎么还活着。
唯一相同的便是眼中的熠熠神光,身上缭绕的邪异气息。
而在正中央,被尊为大宗师的却是一个苍老的女人,烛光在她的面前退避,不敢照亮她的面孔。
只有右手拇指上的祖母绿映照出诡异的荧光。
在华生的轮椅悄然划入之后,短暂的寂静便结束了,苍老的大宗师发出声音:“按照华生先生的要求,我发起了这一场集会,召集在座的各位,进行表决。你们都不小了,不要让我这个老太婆每天瞎操心,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吧。”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年轻人的领主率先开口:“安格鲁如今以卵击石,我们何必跟着去送死?”
“局势不明,如今贸然决定的话,殊为不智。”
“我反而觉得再观望一会会好一些。”
……
很快,领主们的发言结束了,看好安格鲁的人,竟然寥寥无几。
“那么,我们的态度相比华生先生你已经了解了。”大宗师抬起眼睛,看向长桌之后,面沉如水的年轻人:“您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华生沉默片刻,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烟瘾犯了,这里可以抽烟么?”
“请自便。”
使者碰上了银盒承装的烟丝,海泡石烟斗,和一盏小灯。
没有去使用那一架上好的烟斗,迎着所有人的视线,华生随便撕下了一张纸,娴熟地讲烟叶卷了起来。
“让大家见笑了,这是从上司哪里学来的坏习惯,熟练了之后,就觉得烟斗有点麻烦。”
华生用指尖上的火苗点燃了自己的手卷烟,深吸了一口气,眼瞳眯起:“那么,大家谈一谈正事吧。”
“早该如此。”
有不忿的领主冷哼,已经开始不耐烦。
华生笑了笑,没有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连日以来,诸位对我避而不见,恐怕是因为某位深渊残留派来的使者吧?你们之中本来就有不少黑乐师,如今想要两头奉迎,待价而沽,也能够理解。虽然不知道另一边给的价码,但想必相当优渥。诸位不必不好意思,虽然这件事不能用在商言商来形容,不过什么东西但凡有价码,那就代表着有的谈。我最近跟着一位管账的老人学习,略有些心得和体会——不论什么情况,只要双方有心有意,生意,总能谈成。”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惋惜起来:“但可惜,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所以,我们就实话实说吧……”
手卷烟燃烧殆尽了,在华生五指之间掐灭。
他喷吐出胸臆间残留的烟雾,抬起了脸,可笑容不见了,眯起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露出了那一双铁灰色的眼瞳。
那种令人不安的眼瞳凝视着所有人,华生的声音轻柔: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
……
昏黄的暮色被战船上的闪光灯照亮了。
海面如死水平静。
汹涌的波涛席卷而来,却被战船之上笼罩的庞大结界碾平,风平浪静中,庞大的舰队自海面之上疾驰而过。
所过之处,万籁俱寂,只有浪潮被碾碎的声音。
宛如巨石崩塌。
海天轰鸣。
在离开海上要塞之后,全员疾驰三个昼夜,被赋予重任的第三编队终于穿过了勃艮第的领海,深入了黑暗世界,并绕过了漫长的距离,搭乘着洋流,向着安格鲁进发。
旗舰·赫尔戈兰,舰桥之上,一片肃静。
指挥官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摩挲着自己的指挥刀,心神不安。直到信号长报告:“长官,再过五分钟,我方将穿过黄区,正式进入安格鲁的领海。”
“开启全频侦测。”
指挥官沉默片刻,开口说道:“通告各舰,做好战争准备。就算是正面战场有海上要塞发起总攻,安格鲁人也绝不会放任我们长驱直入。”
他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指挥刀的刀柄,眼神变冷了:“无需确认对方身份,不管是渔船也好,战舰也罢,一旦进入射程,就立刻进行进攻。记住我们的任务,给予背离神明之人予绝对的毁灭!神没有将仁慈留给他们,我们也不会有!”
通讯之中,战舰的舰长们沉默片刻,意志仿佛就变得坚定了,齐声回应:
“真理在我!”
“是啊,真理在我。”
指挥官轻声呢喃,在下达了这一道命令之后,一直以来不安的心神似乎也稳定了起来。在无数奔走的脚步声中,所有战舰的预热完毕,准备就绪。
不知何时,连海浪都已经消失不见。
一片死寂中,只有无数机枢运转,钢铁轰鸣的声音。
所有战船的甲板上,十六名启示乐师遵循着频道中的命令,同时奏响乐章。
于是,炽热的光芒冲天而起,高悬在天穹之上。
十六颗燃烧的星辰洒下光明,将一切照亮。
夜色被驱散了。
紧接着,他们看到了前方的苍白墙壁。
那是笼罩在了安格鲁海域之上的厚重迷雾,它们舞动着,高千百丈,如同一堵白墙,隔绝了内外。黯淡的光芒中,雾气中显露出隐隐的轮廓,却看不清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指挥官下意识的咬着嘴唇,嘴角却露出了嘲弄的笑容:“果然,在这里等着我们……启动我们得协律仪和观测矩阵,我倒要看看,安格鲁人究竟在雾里面藏了什么!”
轰鸣声迸发,天穹之中,燃烧的星辰同时向着迷雾投下星光。
星光如剑,汇聚为一束,转瞬间切裂了雾气,留下了深邃的裂隙。光芒纵横扫过,那一片厚重的迷雾便仿佛被切碎了,迅速消散。
显露出背后的钢铁阵列。
无数预热完毕的主炮,对准了阿斯加德舰队。
那是……
“安格鲁皇家舰队?!”
无需信号长报告,指挥官从椅子上弹起来,瞠目结舌:“皇家舰队为什么在这里!”
此时此刻,在星辰照耀之下,那平静如死水的海面上,上百艘战船早已占据在各自的位置上,做好了一切战争准备。
可愤怒和错愕的同时,指挥官心里所浮现的却是浓厚的警兆。
不对……这不对……
按照他们的推测,安格鲁人面对三路攻势,绝不会分兵,自寻死路。确实,如同他们所料的那样,皇家舰队没有分兵。
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们放弃了正面战场了吗!
那群疯子,难道想要将自己的首都拱手相送?!
时间来不及给他思考。
甚至还没有想到任何答案,无数烈光便呼啸而来。
战争,终于开始。
……
……
与此同时,北方,安格鲁领海。
塞尔文听见了轰鸣巨响。
那是海洋动荡的声音。
就好像是在恐惧。
黑夜亮如白昼。
海洋在燃烧,在那恐怖的性质干涉之下,海水已经化作火焰,火焰升腾着,驱散了浓厚的迷雾,也照亮了那个仿佛碾压着海洋,轰然向前的恐怖轮廓。
那是海上要塞。
无数轰鸣的旋律宏伟之中,那庞大的钢铁之城几乎无时无刻的洒下了性质干涉,将四周的一切都化为了异界。
隔着数十海里,依旧有惊天动地的轰鸣随着飓风而来。
“真是可怕啊。”
君权号的舰桥之上,塞尔文凝视着海上要塞,便忍不住轻声呢喃。
只是看着,便压抑不住背后双手的颤抖。
内脏被浸泡在恐惧的阴影中,微微的抽搐着,感觉到了冰冷的气息。
舰桥上一片死寂,没有说话。
直到许久之后,信号长发出沙哑的声音:“长官,我方即将进入交战范围。”
塞尔文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四周:
“那么,诸位……做好牺牲的准备了么?我们此刻面对的,是强逾我们百倍以上的强敌,这一战,十死无生。我们是弃子,甚至没有被寄托胜利的期望,诸位有勇气随我一同面对这一切么?还能够面对敌人,发起进攻么?”
“一切都听从您的命令,大人。”
大副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当然,如果输了的话,也是您的错,您写好认罪书了么?”
塞尔文一愣,在大副的带领之下,一群人哄笑起来。明明走在绝路上,舰桥上却洋溢着一片愉快的气息。
“你们这群家伙啊……”塞尔文无奈摇头。
输了的话,大家都死了。
哪里需要什么认罪书来写?
大副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酒壶,在塞尔文面前晃了晃,如此明目张胆的违反了舰队不准带酒上船的规定。
“原本准备胜利之后偷偷喝一杯,看来现在没机会了。”大副先给自己灌了一口,递出了酒壶:“来点?”
“来点就来点。”
塞尔文笑了,仰头,喝掉了一大口,忽然就觉得不怕了。
死就死。
去他妈的。
酒壶太小,舰桥上每人只能分到一丁点,撑死了只能润唇,可是品味着嘴里扩散的苦味和酒精的刺痛,他们的眼瞳便亮了,宛如火烧。
塞尔文拔出指挥刀,高举,向着所有人宣告:“那么,向历代先祖起誓,我等将为王国奋战至死!”
“荣光之血,不容玷污。”
在一百四十二名誓死将官的嘶吼回应中,孤独的钢铁战船,君权号,向着海上要塞发出了十死无生的进攻!
尖锐的汽笛声轰然响起。
宛如战场之上发起总攻的号角。
……
“只有……一艘船?确定?”
海上要塞的指挥室中,指挥官凝视着向着自己发起进攻的孤独敌人,想要笑,却笑不出来:“他们在逗我吗?!还是说有什么阴谋诡计?”
还能有什么诡计?
留下一艘船,哪怕用来自爆,别说伤到海上要塞,就连要塞外面巡行的战舰防御都接近不了!
不知为何,明明形势大好,可指挥官却觉得脑子有点发胀……
这群该死的安格鲁人,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阿斯加德人的错愕凝视之中,君权号如利刃,刺入了海上要塞所歪曲而成的异域之中。
金色的辉光自从船身之上亮起,皇家乐师的演奏之中,龙威笼罩,宛如无形的双翼展开,庞大的力量油然而生,推动着它,加速,加速,迎着无数袭来的炮火。
恍惚之中,忽然有一种古怪的幻觉。
就仿佛天地动荡。
汽笛声尖锐的咆哮响起,如同号角吹响,轰鸣声响彻四方,回荡在七海之上。
君权号的甲板之上,迎着席卷而来的飓风,塞尔文拔出了指挥刀,凝视着上面流淌的辉光,轻声吟诵出启动的秘语:
“——安格鲁盼望人人恪尽职守!”
于是,七海轰鸣。
浩荡的旋律自从那解放的炼金矩阵之中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