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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要死了吗?”
“放心,你未来的时间还很长。”白恒弯下腰,将她从王座之上抱起:“相较短暂的睡眠,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体会这人世间的苦难。”
就像是怀抱着举世的珍宝,他小心翼翼地,踉踉跄跄地走向宫殿的角落中,走向散发着隐约寒意的维生舱。
就那么伸手,粗暴地扯开了维生舱的锁,将其中保存的标本,将萧还的尸体扯了出来,一脚踢开,然后,将怀中的女人放了进去。
“这里是哪儿?”
她轻声喘息,颤抖:“我很冷。”
“对,这个世界很冷。”
白恒轻声回答:“所以拥抱才如此宝贵。”
他伸手,将女人的手足固定好,埋头,对着面前的面板输入了各种参数,想要维持她的生命。
可是维生舱的警报依旧,没有启动。
缺少最重要的东西。
白恒愣了一下,敲了敲脑袋。
“差点忘了。”
然后,他扯开了自己的领口,将那一把刀,对准了自己的胸膛,正对着胸前的伤疤,猛然刺落。
干瘪的肌肉被扯开了,血肉翻卷着,却没有血液喷出来,血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已经所剩无多。
在敞开的胸腔中,唯一完整的心脏正在艰难跳动着,哪怕衔接着血管,它也被小心地封装在一个“量身打造”的铅盒之中,避免承受过多的摧残。
现在,白恒伸手,将它从胸前扯下来,就像是摘下了一个苹果。
在空空荡荡的胸腔中,断裂的血管自行接合,植入其他地方的机械忠诚地遵从着预设的命令,分担起了心脏的压力,宛如杯水车薪一般,徒劳地努力。
“你看,我真是思虑周全。”
白恒愉快地拆开铅盒,将心脏放进她的胸膛里,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愚者千虑,亦有一得,说得就是我了!”
于是,令人安心的浅色荧光亮起,伴随着心脏的填入,一道道细长的铁臂活动起来,封存了数百年之后,它们依然举动灵活,精巧而仔细地编制血管,将新的心脏装进了受术者的胸腔里。
电击的刺激之下,新的心脏,艰难跳动了一下。
然后是第二下……
第三下……
如此适应着陌生的环境,同它的新主人一起,顽强地尝试着生存,尝试着将她从昏沉之中唤醒,让她在困倦和苦痛中再看一眼面前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和拯救她的男人。
她睁开了眼睛。
仿佛从十五年的噩梦和操纵之中苏醒了,却再难回忆起梦境中的一切,也记不清这一张苍老的面容。
“……你是谁?”
“大概,是一个连猫都养不好的可怜鬼吧?”
白恒微笑着:“十五年前,你遇到了一个不成熟的男人,你教会了他什么是勇气,于是他用一生的勇气去回报你。”
“无需放在心上,这只不过是你的生命中的一道插曲。”
他微笑着,没有流泪,平静地告诉她:
“——不值一提。”
明明失去了心脏,注定了死亡,衰弱到这种地步,可是他现在却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沮丧,只是微笑着,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的从躯壳中抽离。
“你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现在,梦醒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感受着她脸颊的温度,“或许你会觉得害怕吧?但你要睁开眼睛,来面对这个世界,像人一样的痛楚,像曾经那样勇敢,用你自己的意志去欢笑。你的接下来的人生或许会坎坷,或许充满磨难,但这都是去品尝欢欣和喜悦的代价。你将会追逐,去索求,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在哪里。”
白恒在她耳边轻声道别,用尽最后的力气。
“陛下,你自由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商谈
当整个震旦的力量汇聚在白汐身上的那一瞬,浩荡钟鸣自大源的投影中奏响。
皇帝驾临与此。
就仿佛是蜕变一样。
不再是那个藏在叶清玄身后,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儿。
她拥有了力量。
就这么伸手,拦住了向后跌倒的叶清玄,低下头,透过冠冕上的珠帘,细长的眼眸中带着威严和一丝笑意。
低头俯瞰。
“表哥,向我求救吧。”她学着叶清玄的样子说话,神采飞扬:“那样朕就会来救你了!”
说话的时候,就好像真得将世界握在了手中一样。
叶清玄愣了一下。
“嗯,好啊。”
他点头,看着那一双不再稚嫩的眼瞳,恍然中,忍不住有一种沮丧和无奈,“真得长大了啊,白汐。”
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叶清玄。
哪怕你日思夜想,担心她担心的睡不着,昼夜驰骋,赶来震旦想要为她遮风挡雨。可当她站出来的时候,就再也拦不住心中的失落。
她真得用不着你再保护啦。
她已经长大了。
“那就满怀期待吧。”
白汐咧嘴,露齿一笑,气派的样子不像是个镇定沉着的一代明君,倒像是个肆意欢虐的亡国之主。
“然后……”
“——为朕欢呼吧!”
伴随着她抬起手指,虚空之中便有无穷雪白弥漫,那是以太所凝结成瑰丽结晶,那寂静弥散在虚空之中,勾勒出奇迹的轮廓。
伴随着白汐的意志,宛如霜降的时节到来。
紧接着,九道庞大的虚影自层层上霜华一般的闪光中浮现,自龙脉的乐理中降临于此,迸发低鸣。
霜降则鸣。
云楼氏传承神器。
——帝俊!
那一瞬间,万物肃静。
一切杂音都被强行调伏,只留下轻柔的呼吸声。一切以太慑服与帝俊的肃冷低鸣之中,在“太一”的压制之下,一切力量向着中央汇聚,纵然那史无前例的恐怖以太洪流,也驯服地在白汐的面前低下了头。
如是,生涩而娴熟地驾驭着凌驾于自己千万倍之上的力量,撑开了东王公的压制。
紧接着,向着前方,敌人所在地方。
抬起了手掌。
清脆的响指声与万籁俱寂中迸发。
引发的,确实宛如开天辟地的轰鸣霹雳。
久违十九年之后,“帝俊”被奏响了!
自这汇聚万物精髓的大源投影之中。
那是凌驾与之上的残忍巨响,天崩地裂的哀鸣嘶吼,举世暴虐汇聚于一处,天子之怒降临在凡尘中的灾难景象。
——“招荡”!
一瞬间,恐怖的轰鸣背后,传来了刺耳尖锐的凄厉声音。就像是急速运转的机械被卡主了最关键的枢纽,齿轮摩擦,迸发火花和尖鸣。
万物运转循环的中枢被握在了无形的手中,星辰和大地的循环戛然而止。
而在滔滔不绝的以太洪流中,隐隐有无穷尽的炼金矩阵闪烁,浮现,露出冰山一角的恐怖规模。
然后,叶青玄看到了……
天地歪斜。
就好像在无形巨人的咆哮之下,将满载尘世的烘炉掀翻,令天地倒转。
须臾之间,整个世界仿佛空中的圆盘,疯狂地回旋着,大地和天空失去了意义,万物倾覆,纲常逆乱。
一切都被粗暴地捣毁。
冬雷阵阵,六月飞雪,万流枯竭,沧海干涸,山川无棱。
最后,是——天地合!
天和地在暴虐的钟声之下向着中央合拢,向着东王公所在的地,燃烧的大地升起,漆黑的铁穹坠落,将万物残忍地蹂躏至齑粉!
包括东王公在内!
有黄之王的权柄在手,叶青玄对此简直洞若观火,只不过……这和维持万物平衡的乐章不同,或者说,完全是背道而驰。
将万物万象视为纯粹的物质,以自身的标准评定万物,然后毫无任何怜悯地将其代入公式之中,在无数次迭代之后……使其彻底归零!
万物归零。
完全足以比拟天塌地陷的恐怖冲击之中,东王公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
抬起手,撑起了天穹。
并未曾使用蛮力和这汇聚了整个震旦的以太相抗衡,而是将大部分力量作用在自己的身上——性质干涉。
一瞬间千万次地变更着自身的性质和形态。
表现在外,便如同漆黑的火焰升腾一般。
那都是在千万次性质干涉中朽坏的以太残渣,如灰烬一般飘飞而起。
祂成为了变数。
成为了万物归零中那个不和谐的数字,不论用什么办法都难以消除,卡在逻辑机器之中的碍眼石子。
如是应对着白汐的进攻,虽然陷入被动,可是方法却如此地娴熟。
仿佛早已经轻车熟路。
甚至犹有余裕,一语将它的本质道破。
“自地而起,从天而降?”
东王公复述着炼金术中的缄言,声音平静,“赫尔墨斯还真是教了你不少好东西,可惜你学得太少……”
白汐的神情冷漠:“这一套对付你,就足够了!”
“是么?别忘了……这一套,我比你熟悉更多!”
伴随着东王公的低语,天地合拢的趋势骤然凝结,千丝万缕的乐理自无尽的炼金矩阵中延伸开来,超越人智的恐怖规模形成了量变,转瞬间,常人穷尽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海量变化自白汐的炼金矩阵中蔓延。
一点一滴的,将她的镇压瓦解。
这是三贤人级的非人计算力,足以在瞬间运算无数恒星轨迹的智慧和逻辑,亿万个逻辑阀对于飞速运转的东王公而言,不过是简单的选择题而已。
帕格尼尼所掌握的无穷动,对于掌控了中央核心的东王公而言,不过是俯首可得的技巧。
在一合之间,拥有无穷的时光去运算奥妙。
“喂,东王公。”
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叶青玄。
他坐在地上,抬起手指,轻描淡写地拭去了口鼻间渗出的血丝,“理智地商谈一下,如何?”
东王公闻言发笑,可笑声依旧是平静冷漠的声调,说不出的嘲讽。
“这就是人类最喜爱的沟通和交流吗?让我在你的说辞之下意识到所谓的羁绊之后,羞愧自灭?”
叶青玄眼睛亮了,“哦?有这个可能么?”
“——呵呵。”
如是,用人类的方式回应了叶青玄的问题。
“那么,开场的笑话说完之后,让我们归回现实如何,东王公?”
叶青玄平静地发出声音:“现在的情况,说句不好听的:当我走进这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失败了。何必再纠缠不休?”
“是么?”
东王公反问:“那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你拦住了我们,是没错,但你能获得什么?大源的具现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或许你不会败,但你注定一无所获。情况拖得越久,就对我们越有利,拖到结束,你的计划就完全失败了——”
“这并不是结束。”
东王公漠然:“我还可以等待。”
“就算有下次,有下下次,再来多少次,结果还是这样!”叶青玄提高了声音:“只要有我在,白汐就绝不会成为你的工具。”
“所以呢?”东王公发笑:“你想从我的口中听见什么?‘放弃’?”
“有这个可能么?”
叶青玄的手指敲打着膝盖,神情诚恳:“只要你愿意,价格总可以谈。”
“叶青玄,有一点你没有搞明白。”
东王公抬起手臂,撑起合拢的天穹,声如雷鸣,终于……显露出了深入骨髓的鄙夷:
“或许,有人可以让我放弃,但那个人不在这里,也绝不会是你!”
叶青玄失望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