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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蜜没吭声继续耷拉着脑袋,手指在脚边画着圈圈。
“喂,问你话呢!你咋不回声呢!”男人有点不大乐意,拔高了嗓音问道。
“这个小哥,我又不认识你,你跟我搭讪做啥!”唐蜜一脸戒备的望着他,说话也是这边的方言,“我就是力气小,领不动这些重物,等我哥来接我呢,我不想搭理你,你还来劲了是吧!”
她说罢后,已经有人往这边打量了。
“不识好歹!”男人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嘴,恨恨的走了,唐蜜冷哼一声,再次蹲回去,想骗她,还嫩点吧?
来黑市这买卖粮食的,谁不是提着心吊着胆的?打量一下周围,不管是卖粮的还是买粮的,巴不得把自个捂的严实,说话声音也放的又低又轻。
可他倒好,脸上不遮不挡,说话口气又那么横,生怕别人不注意他似得,怎么可能是安生的买粮人?
她宁愿不做这笔生意,也不能把自个折进去啊。
男人走后,她重新蹲下身子,在地上写着画着。
好在这会天快要黑了,周围人也多了起来,没等多久,一个围着围巾的老太太到她跟前,小声问着,“丫头,你这袋子里都是啥?”
唐蜜打量了下来人,放下了戒备,“大娘,十斤细粮,十六斤的棒子面”
“这么多呢?”妇人有些意外,同样也带着心动,家里已经没粮票了,俩孙子每天饿的嗷嗷叫,她不得已,卖了自个陪嫁时候的银镯子,才来买粮的。
“大娘,您要多少?”眼瞅着天黑了,今个她的住处还没着落,她得快些脱手这些东西,好安顿一下。
对面的人有点犹豫,“你这价格多少?”
按理说,这会的粮食多金贵啊,打着填饱肚子的思量,多储存总是没错的,可黑市上的粮食贵啊!
正常时候,这棒子面是九分钱一斤,白面贵点一毛三,大米一毛一,可到这黑市上,这翻两番都是有的!
“我也不跟您瞎要价,这价儿我也打听过了,我也不是狠心的人,白面我收您二毛五,棒子面收您二毛钱,您看,这买卖成不?”
这已经是很仁义的价格了。
果然,她说罢,那妇人紧皱的眉头松了,这价儿不贵,最起码在黑市上,这价儿是她能承受的住的!
“那成,那你这白面棒子面我都收了,小姑娘,这就得麻烦你帮我把东西抬到路口了”她大孙子在那等着呢!
唐蜜帮了她一把,那妇人也是痛快,从衣服夹层里掏出个手帕,沾着唾沫给她数了五块七。
她总算是在傍晚的时候,把手里的粮食出手了,这一番折腾下,手里好歹是攥了点钱了。
可这边的事是稳定下来了,住房的问题,她又发起愁了,这点钱是够去住招待所的,可是她一没介绍信,二没身份证明,住个毛线啊。
见那一老一少,扛着粮食一步步的走远,唐蜜咬了咬唇,追了上去。
…………
徐金凤带着她到了细长的胡同口,笑眯眯的从脖子上掏出一把钥匙给她开了门。
这是当地一家很普遍的小院子,四四方方,灰砖垒成的平房,开门后还隐约闻见一股烂树叶子的味儿。
黑灯瞎火的,她一个没注意,险些被脚底下的东西绊倒!
“哎,可得小心点,摔倒了可不是闹着玩呢!”徐金凤对地形熟,一把扶住了她。
俩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到了屋子里,推开那木头门后,屋子里带着些潮湿的味儿飘来。
“你也别嫌弃,这房子虽说我平时打扫着,可到底精力不够,一天收你一毛钱,这可不贵了,院子大呢!”
唐蜜笑了笑,这屋子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床外加落灰的木桌暖瓶,屋子虽空荡荡的,但好歹是个落脚的地方。
此时天黑,她打量不全,可一眼就相中了这屋子的布局跟清净,她想做点啥生意,这可不得避开人吗!
徐金凤见她捡了个抹布收拾桌子,自个推说去给她抱个铺盖过来。
喜气洋洋的出了门,她大孙子就支支吾吾的开了口,“奶,咱这做的不大厚道啊,张伯虽说是回老家了,可奶你既然应下了帮人看房子,咋还能租出去呢!”
徐金凤捂着孙子的嘴,进了家门后才恨铁不成钢,“你以为我想啊!可他那房子不白空着吗!咱租出去,好歹是个进项啊。
再说,那丫头可是说了,就住没几天,那有啥要紧的,等你张伯回来了,就说咱家亲戚来了,家里住不下,去他那住了两天,老张头还能跟咱翻脸?”
自个买粮的钱,被小丫头得了,瞧着吧,还不是以另一种法子回到自个的手里?
女人啊,这算盘打的精呢!
徐金凤也不想跟孙子说太多,抱着铺盖交代着,“去把粮食给我藏起来,我去给人送东西!”
祖孙俩的话,唐蜜自然不知晓,她从院子里端了盆水,擦洗着家具床板,估计是因为主人家长期不住房子,窗户插销都锈在木头框里,费了好大工夫才打开窗子散味儿去湿。
随意打扫了一下,铺好铺盖,锁好门,她如愿躺在了属于自个的一方小天地里。
灯泡发出晕黄的光,唐蜜想着这几天的营生,想着手里攥着的钱,想着明个要准备拾掇的东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她睁眼后就开始打量这小院儿,估计是单位分下来的房子,所以这周围几家,格局都差不多。
院里有两间屋子,院东面是放杂物的屋,除了人住的房子,还有一间差不多十来平的屋子,墙角有黑乎乎的痕迹,估计是主人家冬天储煤。或者是柴火的屋,跟这煤棚紧紧挨着的,就是厨房了。
厨房里破破烂烂,但最让她高兴地是,里面有一个土灶!灶上还有一个落满灰尘蛛网的半米宽的大铁锅!
天可怜见啊!老天爷总算是在绝境中,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希望!
第十三章 多味花生
唐蜜干活利索,为人又最有主意,她想做点营生,就必须得快点把家拾掇好,把东西备好。
把厨房上的蜘蛛网打扫干净,水井里打水,把厨房的灶台碗橱擦洗了,这还不算,就连地面也没放过,又刷又冲,这才堪堪露出些本来的洋灰地面。
这一切做完,剩下的重中之重,就是那个半人高的铁锅了,她站在灶台上,费了老大功夫,才把那铁锅给扒下来,拖着往院子走时,门口一道歉意声音飘来。
“是你啊!”唐蜜擦了把汗,白里透红的脸上露出点笑意来,这是徐金凤的大孙子吧?看那模样跟自个年岁差不多。
赵援军被她那一笑闪花了眼,脸上透出点不大自在,不过,唐蜜可没功夫打量小年轻的异常,她一点不客气道,“同志,能麻烦你帮忙抬一下这大锅不?”
赵援军如梦初醒,赶紧过来搭把手,俩人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那口大锅抬到井边,唐蜜也不管这有人没,撸起袖子就打水,清洗大锅。
“我,我家有小点的锅,你用,用不用,用的话,我去帮你拿……”赵援军站在她身后,结结巴巴的关切道。
唐蜜一门心思在眼前这些活计上,压根没注意到身后人的异样,她干脆的拒绝,“我要是住一天两天的,还真是不客气的应下了,但我这不是得住上好些日子嘛,用你家的锅,这多麻烦!”
况且,她在厨房搜寻了一圈,有小点的煤炉子跟锅灶,她不是嫌小用的不方便吗!
“你住好几天啊”面容清秀的小年轻有点欣喜,“那成,你要是缺啥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
他压根忘了自个奶奶安排他过来的目的,昨个徐金凤带她来安顿兵荒马乱的,还没收租金呢,谁料想派自个孙子过来,这小子又害羞,压根没敢开口。
唐蜜收拾完家里,又去那杂物间,找出点烂木头跟玉米骨头,乡下家里大多数取暖,都是用这玉米骨头的。
这家的估计放了有些日子,潮,不好点,她把玉米骨头倒在院子里晾晒,自个则是翻出衣兜里的宝贝东西,又去了昨个换粮的粮店。
还是昨个那大姐,她这会戴着帽子,套袖,正在那干活呢,似乎没想到这会她能来,脸上透着惊讶。
“你咋来了?是还有芝麻?”
唐蜜摇摇头,轻车熟路的把粮店的门关上,从怀里掏出跟支书媳妇换来的票据。
秋天农忙,地里都是活,这些日子生产队的都忙着打粮食,她则在傍晚的时候,拉着二哥去地里溜达了一圈,又是捡麦穗,又是去掰过棒子的地里溜玉米,好歹是让她攒下十几斤的粮食。
她全都跟人换成了稀缺的工业票。
“你这丫头,这东西都是从哪弄的啊!”女人见了这些东西,眼前一亮。
自个跟男人都上班呢,公公婆婆跟着自家住,指标也有几十斤,一大家子寻常的粮食是够吃的,说真的,粮票她是不稀罕的。
但别的,她真是心动!谁家都不得用点针头线脑,肥皂火柴,毛线?
但你想要这些,得去供销社凭着工业本跟对应的票类才能买到,她翻了翻这十来张的票,有烟票,布票,煤油票,还有罕见的一张点心票!
她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唐蜜见她神色几变,自个倒没多大的感觉,这种在别人眼里投机倒把的行为,她却坦然的不行,大家各得所需罢了。
“妹子,你啥打算?”
唐蜜想做吃食上的生意,自然得需要粮食了,可她粮票不多,想跟上次一样,用别的物儿来换粮食。
女人不复上次的痛快,迟疑了片刻,“跟你透个底,我上次匀出的粮食,能从我家自个购粮本上划了,谁也查不出毛病来,但要是再给你匀,这就有点难了,毕竟这粮店还有领导呢,缺的粮食多了,查出不对劲了,咱俩谁都跑不了,你说是不?”
唐蜜点了点头,大大方方朝着她询问,“嫂子意思是?”
“像是上次十几二十斤的粮食,我是匀不出,三五斤的,还是可以的,丫头我也知道你不是镇子上的人,没购粮本,嫂子猜你手里还有粮票吧?这样,等二十五号能买粮了,你避开人,只给我粮票,嫂子给你走个后门!”
“嫂子心意好,我心领了,可是,我这票就换了几斤粮食,怕娘回去要揍我的!”
女人叹口气,不过片刻后,出主意道,“昨个你走后,我娘家大哥给我送了十来斤的花生,我先前换了你的芝麻,花生就不那么缺了,你看,要是成的话,我分一半给你……”
唐蜜私下合计,这买卖,倒是不吃亏,她这票在镇子金贵,在村子里却压根没用上的机会。
先拿花生走,看看能不能弄点花生的吃食,积累点原始资金,等手里富裕点的话,再来多弄粮食!
最后她走的时候,已经拿走了七斤花生,四斤的白面。
…………
唐蜜把东西放回租住的屋子,又马不停蹄的去供销社买了盐、花椒大料,酱油,油,白糖之类的调味品。
杂七杂八东西不少,看似零散,但几乎把她所有攒下的票都花光了,还搭进去一块多现金。
算了算来时候带了一块五,黑市上挣了五块七,满打满算七块多,这会就剩五块三了。
多住一天,就耗一天的房钱,唐蜜现在真的有种无头苍蝇的感觉。
躺在床上,她看着房顶,花生,这会花生能做点啥吃的啊,做了啥能卖出去?
花生糖?花生酥?太不现实,要真的做那个,花生少,做不出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