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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她觉得宣泄够了，而且被泪水打湿的衣袖凉凉的很不舒服，接过纸巾擦眼泪擤鼻涕，清了清嗓子瞪大眼睛想装冷静的模样，“接下来怎么办？”
“嗯……”闵珺给她擦去眼角的泪痕，“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杨音希没有什么主意，只能点头。
然后她们都不再开口，沉默地听着薄薄的门窗透来外头的声响——四姐夫喝醉了，扯着嗓子唱起歌，嫂子婶婶们一边笑一边收拾，时不时用方言聊两句，小孩子们被父母赶去洗澡，扑腾一跑整栋楼在震，小破嗓子喊得人闹心。妈妈下楼去帮忙，与别人交谈的声音没有什么异样，仿若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杨音希并不会松一口气。
她满脑子还是妈妈驼着背捂脸沉默的身影。
半个多小时之后，饭桌厨房收拾妥当，小孩子陆陆续续被赶去睡觉，大人们轮流在两个浴室洗漱完毕，各自回房，楼下归于宁静。
“走吧。”闵珺早已准备好了换洗衣物，“洗个澡，早点休息。”
杨音希接过衣服，咬唇说，“我自己去，你先在房间里等。”
浴室有两个，一个在一楼，热水器不大好，一般给习惯烧水洗澡的长辈用，一个在二楼，需要排着队一个个来，一般是杨音希和闵珺、爸爸妈妈以及年轻点的堂哥堂嫂们用。
杨音希和闵珺两个人向来腻歪起来忘了时间，总是让着习惯早睡的别人，在最后被妈妈催着去洗澡。
浴室只有一个，为了散热和避免煤气中毒独立建在楼梯的另一边，与厨房是上下楼。杨音希觉得穿过楼梯越过那道门是两个世界，一边隐隐有人声交谈，灯火通明，一边昏昏暗暗安静得只剩下虫鸣，总是拉着闵珺一起去，一人洗澡，一人搬个小凳子在外面陪。
今天妈妈不会催她们，大概已经关门准备睡觉了。
但是杨音希害怕妈妈看见她们俩洗个澡都形影不离。
“好。”她都考虑到的事情，体贴细心的闵珺自然明白，把衣服交给她，“开灯慢慢走，小心别磕到。”
杨音希点头，抱着衣服往外走。
堂嫂是最后一个洗澡的，给她们留了盏小灯，杨音希依稀能看到地面，走过去应当不怎么费劲，然而行至爸妈房间门前的时候，她看到门缝透出来的灯光忍不住停下脚步，竖耳朵偷偷听里面的声响，半分钟后没听着什么才黯然走开。
杨音希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
穿好衣服连外套也不披上，她哆嗦着回房间，闵珺早有准备似的给她罩上一张毯子，顺势卷起来揉了两把，动作熟练。
被推着往床边走，杨音希莫名想起闵珺做的一次卤肉卷，也是这么行云流水地装馅裹皮卷起，往碟子里一扔。
现在是变面皮为被子，变肉馅为她，改为往床上一扔……
“你做肉卷呢？”杨音希被自己的脑洞戳中笑点，软软埋怨一句。
闵珺轻哼了下，扯过被子给她盖好，“先焖一焖保温，我等会儿来吃。”
“哈哈。”杨音希笑了，压抑的心情总算有了些放松。
闵珺给她捻好被角就出去洗澡了，杨音希自己憋得慌，挣脱被子拿手机专门找了个搞笑电视剧，一边看一边等闵珺。或许是烦闷的事情太多，或许是一个人看喜剧不得劲，她全程没怎么笑，顶多因为流畅的电影情节而不觉得无聊罢了。
直到弹幕突然说“说个鬼故事，看进度条”，她退出全屏，发现闵珺去了四十五分钟，一集的时间。
闵珺一般不会这么迟啊？
杨音希回忆起了一系列的煤气中毒，浴室休克的恐怖新闻，噌的一下跳下床，穿上衣服往外跑。她走到浴室，听到淅沥水声和人弄出的些微动静，紧张稍缓，小心敲了敲门，“闵珺？”
“哎。”闵珺答应着。
杨音希叹了口气，“这么久？”
“快好了，风大，你回房间等吧。”
看了眼手机时间，杨音希觉得妈妈不大可能出房间了，不顾此处通风寒凉搬个小凳坐下，“我等等你吧。”
闵珺“嗯”了一声。
杨音希打开下一集电视剧，没看到片头曲，就见到头上搭块毛巾的闵珺出来，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她扬起嘴角，把准备好的衣服往闵珺身上套，“别着凉。““嗯？”闵珺低头看了一眼长到小腿的羽绒服，“怎么把这件拿出来了？”
这些天的天气不错，温差虽然大，白天暖洋洋地正好，晚上也不会冷到令人受不了，杨音希和闵珺拿的厚实衣服差不多是废掉了，压在箱底根本没拿出来。
杨音希心虚，“呃，天冷。”
“说实话。”
“我怕你洗澡晕倒了，这件衣服遮得多，不会走光。”
“……”
面对闵珺一脸无语的表情，杨音希不要脸地笑，“机智吧。“闵珺给面子地说，“机智。”
她们放轻动作一起回了房间，闵珺是短发，每天都会洗，杨音希照例拿了吹风筒帮着吹。她调好温度，准备要绕到闵珺身后，却被搂了腰定住，讶然低头，“哎？”
闵珺抬眼，笑着起身昂头在她唇瓣上轻啄一下，“面对面吹吧。”
杨音希傻眼。
她站着闵珺坐着，哪里是面对面，分明是……面对胸。
“好不好。”闵珺抬头看她，软软说了句。
杨音希硬着头皮答应，“哦。”
这次吹头发特别磨人。
杨音希既要小心吹头发的动作不能重了，又要提防下头闵珺逡巡的手。闵珺带着犹烫的体温和滑落水珠的指尖时而抚过时而轻捏，最后圈好了抱紧了把她锁住，贴在她心口呢喃，“小希。”
“嗯？”杨音希揉一揉闵珺吹热的发丝。
闵珺又不说话了。
杨音希想着闵珺是因为今天她与父母坦白的事情不好受，不知道如何开口，默默以指为梳理齐了闵珺的头发。
闵珺忽而垂下手松开怀抱，定定瞧着她。
杨音希感到一丝不妥，放了吹风机，坐下攥紧闵珺的手问，“怎么了？”
“我明天要走。”闵珺平静道。
杨音希一愣。
“我爷爷仍然觉得我在外头过年不像话，”闵珺无奈一笑，“刚才我去洗澡耽搁这么久，就是因为接到了催我回家的电话。”
杨音希恍惚点头，“好吧，那……怎么回？”
“明天路上拦大巴到K市，然后坐飞机回去。”
“机票买好了？”
“等下就买，K市到S市的机票不紧张。”
杨音希面无表情，“我不信。”
“真的不紧张，有票，”闵珺亮出手机上查询的信息，“你看……”
“我不信你是被爷爷叫回去的。”杨音希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闵珺没有惊讶，“你可以问我哥。”
“我不问。”杨音希激动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厉声道，“你平时洗澡也就十五分钟，剩下的半小时，足够你去我爸妈房间谈话，再打电话跟你哥串供了。”
闵珺这才现出愕然之色，“你……”
“别走。”杨音希扑过去抱了闵珺不放。
闵珺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有时聪明，有时糊涂呢？我留在这里，大家都不会高兴的。”
“那……”杨音希咬唇，“买两张机票，我跟你一起走。”
第111章 1。1。3。22
“我跟你一起走。”
杨音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没有考虑到太多的东西，只是想着闵珺一个人会很危险。
在陌生的老家， 闵珺需要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到尘土飞扬的公路上去拦大巴， 在客流量大的除夕，上不上得了车都是个未知数。即使闵珺上了车，售票员很可能用的是外乡人一点听不懂的方言， 发觉闵珺是外乡人，宰点钱是轻的， 恶劣一点的指不定干不出什么坏事来。
初到一个陌生地方的恐惧， 杨音希经历过，那时她去的是城市， 能用普通话交流， 不会一下子从来来往往的本地人之中区分出来，而闵珺现在的呢？面对的是一片片树林，一栋栋看起来差不多的平房，村里大多人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 听到别人说普通话的第一反应是好奇打量，而不是换成另一种方式交流。
她实在不放心闵珺一个人离开。
杨音希话说得毫不犹豫， 闵珺却没有马上回应， 抚着她头发的手停了下来。
不再埋在怀抱里，杨音希坐直身子， 定定看着闵珺。
闵珺对上她的目光，这才说了一句，“不好， 你妈妈会难受？”
“除夕前一天把你赶出去，让你在陌生的地方找路回家，你就好受吗？”杨音希咬唇，为闵珺愤愤不平。
不管经历什么事情，闵珺的反应总是淡淡的，此时也只是瞥来一眼，抚了抚她咬出痕迹的唇瓣，“没事，阿姨告诉我怎么回去了。”
杨音希气急，“你不明白，你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坐错车多给钱是小事，万一……”
她住口了，不想说出半点不吉利的话。
闵珺叹气，“你这一走，明摆着是跟叔叔阿姨对着干。”
杨音希撇撇嘴，“对着干就对着干吧，他们这么赶你走，实在太过分了。”
闵珺默然思忖片刻，轻声劝，“你先跟他们谈一谈好吗？”
“……”杨音希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是十点半，叔叔一家早早睡下，爸爸妈妈回来这些天随了大家的作息，同样很早休息。
但是今天有重要的事情。
杨音希心想长痛不如短痛，起身说，“你等我，我这就去。”
“小希。”闵珺唤住她，“控制一下脾气，那是你爸爸妈妈，不是你的仇人。”
杨音希一愣。
在闵珺说这句话之前，她热血上头，真的不记得爸爸妈妈是为了自己出柜的事情伤心难过才出此下策，把他们当成赶走闵珺的大恶人。
说来，这事情归根结底是她的错，坦白的时间地点全都不对，爸爸妈妈不知所措，闵珺无辜受累。
杨音希的脚步沉重起来。
从她们房间到爸爸妈妈房间，不过是十几步的事情，杨音希却走了差不多三分钟，看到门缝透着光松了一口气，想到要面对的人又提起心来，在门前徘徊许久，抬手放下无数次。
最后，杨音希望了一眼不远处自己房间门缝同样透出了光，闵珺在等她啊。
杨音希下定了决心，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的很快。
应该说是太快了，不过两秒，门扇打开。
在黑暗的厅里呆久了，杨音希猝不及防被里头透出的灯光刺到了眼睛，揉一揉再瞧，看到的是爸爸愁眉不展的脸。
她梳顺的思绪和话语蓦然间乱了起来。
“小希，这么晚还没睡？”爸爸强笑一下，没话找话地开了口。
杨音希深吸一口气，“我有事情要找你们。”
“唉。”爸爸侧身让开，“进来吧。”
杨音希迈出步子，才进门，看到了椅子上端坐的妈妈。
“坐。”妈妈面无表情，用眼神示意椅子对面的床边坐下。
依言走了过去，杨音希乖乖坐下，一抬头对上爸爸妈妈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坐立不安。
明明床铺比椅子高的，爸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