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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你救出火坑,这些年你在清音阁享尽荣华,过得比公主娘娘还奢侈,就算师父某些行为失当,可你怎不想想,若非他带你离开妓院,你迟早也要做妓女,被无数男人玩弄,境遇岂不比现在惨得多?”
流氓理论固然惹人愤慨,但放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罗乱世又左右逢源,无不有之,相反,正义公理黯淡失辉,只是惨白的漂亮话,令说者心酸口苦。
陈抟无心过问别派内部的丑闻,劝住双方后责备贺兰雪:“贺兰姑娘,别事莫提,今日你既没有杀害宇文阁主,大可等众人来到,如实说明情况,何苦设计蒙骗我们?现下白费了许多心力,那真正的凶手反落了个逍遥自在,这不是添乱么?”
商荣不等贺兰雪开口,利落揭开另一桩谜底,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师父,他们设这个障眼法是因为陆先生心虚,他怕我们追查宇文先生死因时觉察到他的真实身份。”
说完转向陆子宸,以微笑应对恨意。
“陆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就是不灭宗安插在清音阁的卧底,而且还是赤云的十二门徒之一。”
这时蓝奉蝶的目光也微有波澜,不灭宗的党羽大多强悍,十二门徒更是个个身怀绝技,陆子宸半点武功都不会,其貌不扬普普通通,如何能在其中博得席位?
陆子宸此刻的表现也和所有被诬陷的人一样恼愤光火,厉声斥责商荣:“商少侠,你不能凭一点小聪明就含血喷人,我本非武林中人,不灭宗什么的听都没听说过,怎会是他们的同伙?”
商荣笑道:“你没听说过不灭宗却知道比不灭宗更古老的梵天教是吗?那天宇文阁主自述身份,你听说他是当年梵天教的五大明王之一,表情相当惊讶,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看师兄师姐们都很吃惊,被他们的反应惊住了。”
“呵呵,我就是从那时起觉得你不对劲的,你的反应很夸张,更像一种表演,一般人不会时刻要求自己配合周围的人事,只有弄虚作假者才会这么在意。但我并未因此怀疑你是不灭宗的人,直到今天中午宇文阁主遇害,你和贺兰姑娘联手演了一场戏,还供出一位真假存疑的红樱姑娘,说她被宇文阁主误认成不灭宗的奸细,还说赵霁前晚见到的女鬼就是她。你们过分的慌张和这种急于转移视线的做法引起了我的警觉。三年前我的徒弟赵霁曾在峨眉县不灭宗党徒蒋发的家里偷听到他与一名同党谈话,那同党一口岭南口音,蒋发称他‘鹿先生’,而他自称‘冥羊’羊胜的师弟。刚认识你时你说着地道的洛阳话,即使姓陆,我们也压根没把你往鹿先生身上想。可能是一时大意,前天你送我们去客房,当着我的面嚼槟榔,不仅让我记住了贺兰姑娘送你的鲛绡荷包,还让我奇怪,一个中原人士怎会有南方人的嗜好?你说你是跟朋友学来的,我也相信了。今天回头一想,发现这是个疑点,就用龙眼干冒充干荔枝试探你,结果你又露出破绽,不得已承认自己曾在岭南居住,会说当地的方言。”
陆子宸望天大笑,詈责:“你凭一点望风捕影就罗织陷害,不用我辩驳,只问问你师父你这些推理站不站得住脚!”
商荣笑眯眯看着他,那份十拿九稳的底气渐渐磨灭了陆子宸的气势,骗局终究是空心萝卜,越捂得严实越容易坏。
“若仅仅是这几点依据我也不敢下断言,你不知道,从头到尾暴露你的就是你自己。一个多月前我和赵霁在蒲阳县外的破庙遭遇不灭宗的玉兔和金蝉,双方正待火拼,你突然出现,以一首《凤翔操》吓退那两个贼人。你说那琴曲是宇文阁主传授的,可我刚才请淳于先生重新弹奏了一遍,他演奏的《凤翔操》和你当时弹的曲调全然不同,说明那首曲子不是宇文阁主教你的。”
商荣转身面向众人,语调转为峻急:“我推测陆先生退敌的曲子就是他真正的师父赤云法师创作的,他此前从未见过玉兔金蝉等同门,对面相逢也互不认识,可是他们都知道那首琴曲,那可能是他们彼此辨识的暗号,一出现就能确认身份。”
陈抟又替外人指出漏洞:“假使陆先生是不灭宗的人,那他为何要救你们?”
商荣明白师父意图以理服人,说道:“玉兔金蝉当时本欲杀死我和赵霁,听他们的口气,赤云好像对我二人有不良企图,不许手下擅自加害,那对恶贼就打算毁尸灭迹瞒过赤云。陆先生必是善于揣摩赤云的心意,为了讨好他是以出面阻止。”
陆子宸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罪,愤怒的无辜状做得生动又逼真。
“我的师父只有一个,就是清音阁阁主,那首曲子千真万确是他教我的。我和大师兄不曾同窗学艺,这《凤翔操》兴许是他外出后师父另外改编的,同名不同曲,有什么奇怪!?”
他有张良计,商荣有过墙梯,立刻反制:“那行,你就再弹一遍那首曲子,我虽未学过音律,但记性还不错,你一弹我就知道是不是当初那首。这里的下人们常年服侍宇文阁主,真是他作的曲总有人听过,会替你作证的。”
淳于安支持这种公正合理的调查方式,命人将谷中所有人召集到清音阁前,让陆子宸现场操琴。
陆子宸起初试图改变曲调蒙混过关,怎奈商荣记性好得出奇,稍一变调就被他听出来,他遮掩不过索性放弃造假,反正就算矮奴们都说曲子陌生,他也可以用“秘密传授”一说抵赖。
商荣算到他的心思,采取这一措施并不指望那些矮奴作证,真正的目的是让淳于安鉴别,他是宇文渊的大弟子,音乐造诣极高,而赤云法师是举世少有的狂人,所做的琴曲必不寻常,行家或可听出端倪。
淳于安真个不负期待地破解了藏在音符中的玄机,等陆子宸弹罢,上前冷峭逼视,斩钉截铁道:“这琴曲绝无可能是师父编写的,小师弟,你究竟跟谁学的,还不从实招来。”
陆子宸措手不及,傻眼道:“大师兄何出此言?为何断定这不是师父作的曲子?”
淳于安冷笑:“你枉自跟师父学了两年音律,全不懂他的音乐理念,古琴七弦,分为宫、商、角、徵、羽、变徵和变宫,其中宫弦音色沉重尊贵,故曰为君,商弦能决断,故曰为臣。角弦为之触地出,故曰为民。师父遵奉纲常礼仪,认为即使是音律也不可乱了君臣之位贵贱之分。你刚才弹的曲子,角弦一再压过宫商二音,实为忤逆反背之调,那作曲的定是个狂悖无道之徒,快说他是谁?”
玩弄心术者必然毁于心术,陆子宸至此方信了商荣先前那番话。
从头到尾暴露他的都是他自己。
他脸部几多抽搐,忽而叹气,转头对贺兰雪说:“对不起雪姐,这次真要连累你了。”
贺兰雪早已死心塌地追随他,噗嗤笑道:“你我之间已是一体,何来连累之说?”
见她星眸含泪,情义贞挚,陆子宸摇头笑叹,对商荣说:“商少侠,你心细如发,机敏过人,怪不得我师父对你另眼相待,陆某栽在你手里心服口服。但你绝逃不出我师父的手心,不光是你,还有这清音阁和《朝元宝典》。”
他终于认账,陈抟忙审问:“赤云派你到清音阁是为盗窃那部《朝元宝典》么”
陆子宸冷笑点头:“宇文渊化名江鹏飞逃亡隐居,两年前我师父洞察了他的身份,派我假装拜师潜伏在他身边查找宝典下落,顺便监视他的行踪。”
“那宇文先生是谁杀死的?”
“哼,这个我也很想知道,反正不是我们不灭宗干的。”
“我看你没说实话,需得好好审一审。”
陈抟建议淳于安再将这对男女监、禁,等理出审讯方案再行逼供。淳于安想了想,吩咐矮奴:“将他二人带到清音阁东边那座听雨楼关押,多派人看守,严禁外人靠近。”
矮奴们搬来锁链镣铐,将贺兰雪和陆子宸分别捆了又捆,四脚离地地抬了下去。
淳于安不住感叹家贼难防,师父早年也是精细人,晚来思维松懈被人钻了空子,落得了个凶死的下场,想来着实令人痛心。
赵霁想看看清音阁下的淫、乱密室,他向来皮厚,一瞅着机会就脸不红气不喘地向淳于安提出请求,陈抟当场呵斥:“你一个小孩子看那作甚?不学好!”
他辩解:“太师父容禀,前晚弟子迷路,曾在清音阁外的檐柱旁打盹,梦中被柱子里的声响吵醒,发现楼下的七根檐柱都是金属空心的,敲起来响声也不大一样,刚才听了贺兰雪的话,才知声音是从那密室传出的,想来里面还有重要机关。”
旁人犹可,苗素一下子起了兴趣,抢先跑到清音阁检查那七根柱子,众人跟过来,看她迎面抚掌大笑:“我知道《朝元宝典》在哪儿了。”
昨日宇文渊为试探她的才智设下谜题,今天不等解密就被人杀死,人们以为宝典的秘密也随之消亡,见苗素窥破机窍,忙请教谜底。
苗素指着那些粗大的檐柱说:“这七根柱子的敲击声与古琴七弦一致,每一根代表一种声调,昨日师父弹奏了一首《白雪歌》,说《朝元宝典》的秘密就藏在清音阁和那首曲子里,我想叫七个会弹琴的人来,每人负责敲击一根柱子,按着《白雪歌》的曲谱弹奏,或能开启楼内藏匿宝典的机关。”
淳于安唤了七个擅操琴的矮奴过来,按她说的法子演奏,一曲《白雪歌》叮当响起,仿佛鼓动的脉搏,唤醒沉睡的楼阁。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震动,灵堂前一块地板左右分开,下面隆起一座三尺见方的小石台。人们一拥而上围住石台,见台面上有个汤盆大的圆形凹陷,里面放着一只铁盒。淳于安小心翼翼捧起铁盒,盒上无锁,轻轻一揭便开了,露出一卷牛皮做的画轴,画上用烙铁烫满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形同天书。
蓝奉蝶见过真的《朝元宝典》,瞥了两眼便认出来,淳于安捧着画轴从头到尾扫视一遍,说:“这大概就是《朝元宝典》了,苗师妹,你斗乐获胜,又亲手找出秘籍,是清音阁实至名归的继承人,这宝典拿去收好,记住师父的叮嘱,切记不可用上面的功夫干坏事。”
苗素不客气地收下秘籍,她无心继承清音阁,却对宇文渊的死很感兴趣,当晚众人在堂上守灵,她悄悄去到听雨楼盘问两个嫌疑人。
听雨楼离清音阁大约三十丈,是座孤立的两层小楼,平时无人居住,室内空无一物。此刻二三十个矮奴将楼下围得铁通相似,苍蝇也休想飞进飞出。
苗素以新阁主的身份正大光明进入,陆子宸和贺兰雪背靠背锁在二楼,见有人来松懈的表情立刻绷紧,等发现只有苗素一人,又游出一丝疑惑。
苗素笑道:“放心,我不会逼你们交代不灭宗的情报,只想向你们打听点事,说了对你们对你们没半点坏处,但说不定能据此查出杀死师父的真凶。”
陆子宸警惕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师父的,又是怎样拜他为师的?”
这事清音阁很多人都知道,陆子宸不妨实说。两年前的春天,赤云法师查清宇文渊的动向,命他假扮南游的书生在杭州酒肆里与一班歌姬琴歌做乐,那酒肆也是宇文渊常去的所在,他酷爱音乐,听陆子宸琴艺出众,便请小二赠了他一壶酒。陆子宸趁机套近乎,他本人精通音律,各种乐器驾轻就熟,又事先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