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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谎!”
这驳斥是她在坠落深渊时揪住的草根,为的是能在粉身碎骨的宿命前苟延残喘。
商怡敏笑道:“前几天我杀了几个百草门的人,其中一个叫史明远,绰号‘与鬼夺命’的你该听说过吧。此人为求活命,告诉我好些个江湖隐秘,正好包括这一件,马俊中的淫毒就是他高价卖给殷文瑞的。”
刁绿海再次转头,殷文瑞撇脸躲避,下巴颈项布满鸡皮疙瘩。
“……二师兄,你为什么要害大师兄?”
“……”
“我们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情同骨肉,你怎么忍心?”
“……”
“你说话,说话啊!”
沉默的文火引燃刁绿海心中的火、药,她揪住殷文瑞的袖筒,逼他面对自己,殷文瑞似被蛇蝎蛰中,顿时避跳出一丈地,商怡敏防他逃跑,踢起断枝将其绊倒。
“他没脸招供的,让我来告诉你吧。”
商怡敏说到这里,那龟缩的男人陡然爆吼:“妖女!你要杀便杀,别使阴损手段折磨人!”
他奋起直扑,判官笔左右怒突,做困兽斗,商怡敏不用躲,无影一脚踹他个四仰八叉。
“窝囊废,充什么好汉,有种学你师妹自尽啊,你真有那气概也干不出下三滥的勾当。刁绿海,这事没你想的复杂,问题就出在你身上。”
她侃侃道出始末,像在谈论茶余饭后的笑料,而这事件本身亦如那些充斥在街头巷尾的市井逸闻,不过是个争风吃醋的庸俗故事。
殷文瑞暗恋刁绿海多年,无奈刁绿海倾心大师兄马俊,不给他一丝介入的缝隙。他表白无门,相思苦痛尽数转为对马俊的憎恨,因此去找史明远求购淫药,找机会向情敌投毒,逼其犯罪,只要马俊身败名裂,刁绿海就会回心转意爱上他。
真相既超乎想象,又不在情理中,刁绿海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二师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印象中,殷文瑞对她循规蹈矩,只见兄妹情,并无男女意。
商怡敏见状笑问殷文瑞:“你藏得真好,朝夕相处都没让你师妹瞧出心意,看她这样,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欣悦她。”
殷文瑞的心被她踩在脚底,踏出了血,恨意铸就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咬牙切齿道:“她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也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刁绿海乍然怔愕,泪珠似无路可逃的孤儿滚出眼眶。
殷文瑞挣扎站起,不再回避她的注视,眼神坚硬塞过冷铁,十几年的漫长等待,他的心一点点冰凉,感情被一寸寸阉割,也曾打算在彼此临终时说出真相,将毕生的煎熬连本带利施还给这个令他走火入魔的女人。现在这一天提前来了,如同咀嚼橄榄,莫大的恐惧后竟生出解脱的回甘。
“这妖女说的没错,是我害大师兄变成淫棍色魔的,我就是想毁了他,这样才能把你从他手中夺回来,谁知他在罪行败露前就被人杀死,没法让你看到他声名狼藉的样子。我以为那结果也不错,他死了,你总会回头选择我,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甘心为他未婚守寡,在他死后十七年还全心全意记念他。”
商怡敏替失神的女人发问。
“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不在马俊死后追求她?还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任她孤寡这么多年?”
殷文瑞恨道:“我想让她主动求我,她无视我那么久,害我受了那么多折磨,把我的心伤得千疮百孔,难道不该低头补偿我?”
两片薄唇如同钢刃,清辩滔滔,气势汹汹,非常理直气壮。这清醒的癫狂比蒙昧的糊涂更顽固,恰似狂沙敝日,黑云遮月,他看不到听不到更想不到,折磨他的不是刁绿海,是他内心的执着。
心地单纯的受害者面对丧心病狂的加害者往往无所适从,刁绿海好似滑进无底黑洞,一时间魂魄都消,声息俱杳。
但是愤怒的绳索也能无限延长,数息的静谧后,一声撕裂肺腑的尖叫压轴登场。
“我杀了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
女人高举瓜锤扑向殷文瑞,出手时毫无章法,那是不假思索亡命的一击,仿佛一个慌张戏子在失败演出后的狼狈谢幕,唯一所求不过结束。
瓜锤到底失了准头,而殷文瑞的判官笔不失圭撮地刺入她的心窝。
这一刻二人终于心意相通,都收获了淋漓尽致的痛快。
商怡敏发现殷文瑞有意下毒手时即用脚尖挑起一名死者落下的长剑,舞出一片凌厉的疾雪。刁绿海中招的刹那,殷文瑞感觉被冰冷的鞭子里里外外抽了个遍,一双手臂先断裂坠落,而他受的伤远不止这点。
那妖女出剑速度快到极致,已分别从十几个部位斩断了他的身体,因伤口细小整齐,断掉的经脉还未错位,不动弹就还能苟活片刻。
商怡敏看看刁绿海的尸体,冷叱那僵立的凶手:“你这厮心也忒毒,把这女人的一生毁尽了,真没看出你哪点爱她。”
殷文瑞眼角流出暗血,宛若优伶的泣妆,周身伤口都在微微渗血,嘴唇一张,脖子上便喷出稀薄的血雾,但这并没阻止他讲话。
“是她逼我的……我也被她毁掉了全部的人生……”
商怡敏驳斥:“她哪里逼你了?是你自己暗恋她,不敢堂堂正正表白,设恶计迫害她的未婚夫,连你们的师父也因你而死,她对你的罪行一无所知,始终被你的险恶用心算计。”
殷文瑞气息一急,身体各处开始大量飙血,狰狞咆哮:“你又不曾痴心爱过,你懂什么!”
他想骂的话还有很多很多,可惜碎裂的身体经不起震动,血流四射,他像朽烂的古塔分崩离析,散成一堆冒着热气的尸块。
“你又不曾痴心爱过,你懂什么!”
狂风仍在传送着他临终时的呐喊,生前不能伤到商怡敏毫毛,死后却用这句话制住她。
这男人仅仅因为求而不得就对心爱之人施加残忍报复,逼死了对方,逼疯了自己,他的行为固然发指,但这极端的恨意……她并非不懂。
心里也有那么一个人,想摔在污泥里狠狠践踏,让他体无完肤,丧失所有,彻彻底底毁了他。
难道也是因为病态的痴心?
不!
眼前这爬虫一样卑劣的男人怎可能和她初衷一致。他从头到尾阴险设计,她至始至终光明正大,刁绿海不欠殷文瑞,可蓝奉蝶欠商怡敏太多,他毁了她的前途,扭曲她的人生,害她失去人生中最宝贵的十七年青春,她的复仇源于恨,绝不是什么求而不得!
右掌横劈,炎气肆虐,周遭顿成火场,商怡敏腾身回到商荣身边,脱下长衫裹住他赤裸的身体,即使已成残剑也足堪使用,说不定这次遭遇还能给他淬上怨毒,使其隔绝外物干扰,加倍依赖听命她。
商怡敏带商荣向关中进发时,赵霁正顶风冒雪赶往益州,前天他被商荣打伤,急痛中吐血晕厥,躺了整整两天方能动弹,一下床便急着去找人。
彼时唐辛夷去参加武林盟会,苗素外出未归,唐家堡无人留得住他,他右肋断裂,本不该行动,一走快就做疼,找了块薄木板捆绑固定,坚持上路。这两天心慌得像乱雪,像碎云,像零落的枯枝,像失群的孤鸟,像丧家的弱犬……昏迷中噩梦连连,烟熏火燎,只在看到商荣的影子时才得片刻清亮,可是那影子比窗棂上的霜花还单薄,他抓不住唤不回,不停地挣扎哭喊,醒来满面泪渍结成了厚痂。
不能没有他,失去他会活不下去,必须找到他找到他!
往东走出三十里,遇上返程中的苗素。
“赵霁,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去益州找商荣。”
“嗨,我刚从益州回来,正想去唐家堡找你呢,荣哥哥出事了。”
苗素记恨那奸相张业,昨日去益州行刺,在城中听说商荣前日杀害甄兴涛一家,昨晚又在东马棚杀死崆峒派灵虚道长在内的数十名江湖客,后被赤云法师救走。
她那样沉着冷静的人听到这变故也唬得不轻,心想应该及时通知赵霁,便马不停蹄赶来了。
赵霁膝盖一软,险些站不住,狠狠抽了两口气,抓住她问详情。
苗素说:“我只向三个江湖客打听了一下,他们的说法各不相同,一个说荣哥哥受商怡敏指示杀害武林盟主,之后埋伏在东马棚的议会地点偷袭,一口气杀死好多人。一个说荣哥哥是不灭宗安插在玄真派的奸细,是赤云法师派他行凶的。还有一个说他把你们玄真派的弟子全杀光了,你太师父一怒之下废了他的武功,正准备处死,赤云法师突然出现把他救走了。”
无论哪种说法都让赵霁碎心裂胆,内伤当即复发,苗素连忙取出伤药喂他,安慰:“现在武林盟的人带着死者灵柩到郫邑集合,唐辛夷估计也在,我们先过去找他问问情况。”
她见赵霁的伤势不适合赶路,去树林里砍来一些树干捆扎成一个雪橇,制作过程中问他:“你和荣哥哥究竟怎么回事啊?问唐辛夷他也一脸晦气什么都不肯说。”
赵霁满腔苦闷无人倾诉,心想苗素知道他对商荣的心意,不妨向她诉苦,将前情一五一十告知。
苗素说:“我也好奇那晚跟唐辛夷同房的人是谁,能做出这种事的首先得是你俩都认识的,知道唐辛夷喜欢你才敢这么干。”
赵霁哀叹:“我也这么想,以前我和糖心写信挺没分寸的,还被商荣当着唐门的送信人教训过,该不会已经在唐门传开了吧?”
苗素听说这是好几年前的旧事,摇头:“那会儿你们还是小孩子,他们只会当你们闹着玩儿,不会认真对待。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疑人物?”
“……要说可疑,就属糖心的保镖唐潇最奇怪,那晚他约我子时去小树林见面,迟到了两个时辰,不然我也不会逗留那么久,被商荣误会。”
“你是说他约你子时去,结果自己寅时过后才到?”
“是啊。”
“那这事明显就是他干的啊!”
苗素摔掉树枝直骂赵霁蠢蛋:“你想想,他是唐辛夷的贴身保镖,肯定对唐辛夷的私事一清二楚,约好子时见面又迟到那么久,就是在制造时间差陷害你呀!”
赵霁像被狂扇了一巴掌,登时清醒了,惊愕半晌道:“你一说我又想起来了,这小子曾经想杀我,在伤药里下毒,结果我运气好没用那伤药,被我的小猴儿偷出去毒死了一大群猴子,这案子前天才破,当时他给我下的就是害死唐三太爷的毒、药。”
苗素领会他的潜在话意:“我估计唐潇喜欢唐辛夷,杀你是因嫉生恨。”
“可他那晚为何又下跪求我保护糖心?”
“因为他找不到比你更能信赖的对象了啊,而且除了你和荣哥哥,也没人能救唐辛夷。”
苗素进一步分析唐潇的动机:“他决定救唐辛夷就是在跟他爷爷作对,事发后无论哪一方获胜他都没法再在唐门立足,于是干脆假冒你去睡了唐辛夷,好歹过把瘾,又或者他的目的就是在替辛夷离间你和商荣,好撮合你们。”
赵霁瞪眼嗔怪:“他是疯子么?我就是中了惑心术也不会产生这么荒唐的念头。”
苗素讥刺:“你不懂,情念能使人疯魔,比如我爹……算了不提这些蠢货了。等找到荣哥哥你好好跟他解释吧,凭荣哥哥的头脑会想通的。”
赵霁双拳砸地,骂道:“这个唐潇把我坑得这么惨,他要还活着,我就让他再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