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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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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素损了莲花刀,双手交叉伸进袖口,再拿出来,已戴上一双乌黑的铁手套,十指各接一枚三寸长的铁指甲,兔起鹘落地扑向穆天池,两只利爪分袭他的咽喉和心窝,绝然是置人死命的架势。
  穆天池不知她是何居心,也不能冒然杀她,仍以退让为主。
  苗素拳脚鸷猛,快得好似风车疾转,轻烟一般绕着穆天池上下盘旋,穆天池多方忍让换来十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火熛熛的疼,也不晓得铁爪上有毒没毒。
  他不得已挥刀劈砍,阻断她的攻势,不料这小丫头仗着有铁手套防护,直接抓住大刀,右腿朝他颈项飞踢,鞋尖划出一道亮弧,只一截精钢尖刀。
  穆天池手臂猛挥,将她整个人甩出去,苗素十指划过刀身擦出一阵刺耳的锐响,在刀尖上稳住,身体向下一荡,两把足刀齐刺穆天池胸口。
  穆天池忍无可忍,一招“盘古辟地”,刀口向下急斩,这一击势大力沉,无可匹敌,若不能避开定被劈成两半。
  苗素捷如惊兔地松开双手,身体朝穆天池腿间箭射出去,穆天池小腿内侧一阵刺痛,被她分别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大刀同时落地,石屑飞绽,弹在屋顶墙壁上啪啪做响,一道两寸宽的裂痕直通门口,铁梨木做的木坎已裂开一道粗黑的缝隙。
  穆天池毫不停顿地拔刀回指,刀尖在距离苗素眉心一寸远的地方止住,她的身体也像凝固的风急急停顿,向后翻飞的绣带衣袂缓缓垂落,新一轮扑杀宣告失败。
  “苗小姐,鄙教与你无冤无仇,你今日咄咄逼杀,是何同意?”
  受害者已愤愦动怒,那行凶的人还嬉笑自若。
  “我来正是为了破这个无冤无仇,你想为你们蓝教主积德就乖乖让我打几下,打到终生残废,半身不遂就够了,保证不要你的命。”
  她这话比恶毒咒骂更气人,穆天池决定下重手制住她。
  苗素警醒地向后空翻,跳到三丈外的堂桌上,从背后的包袱里抽出一把二尺长的小胡琴,钢弦拉响,一声厉鬼嘶嚎般的怪音洞穿耳膜,所有人都凛然一噤,接着更多惊魂裂魄的噪音似琉璃破碎,铁板擦刮,滔滔不绝地自弓弦间飞出。
  赵霁觉得那音符就是一把把钝刀割在心上,一枚枚矬子凿在头顶,气血受阻,神溃心乱,手脚不听使唤地乱颤,如同中风一般。
  穆天池也觉这琴音难以抵御,定是久已失传的六壬摧魂琴,不知这丫头从哪里学来的,幸而她年纪小内力不足,否则琴音攻入听者心脉,不死也会发疯。
  见他举刀来袭,苗素加快拉弓频率,琴声犹如利斧,生生截断他的动作。
  穆天池头盖骨像被打了几十个小孔,每个孔里都插着一根铁签用力搅和,脑子都被搅碎了,捂住耳朵放声惨叫,膝盖重重撞向地板。
  赵霁等人想上前施救,近到三丈以内便苦痛难当,没能及时撤回的都相继倒地,抱着头捂着胸抽搐打滚。
  苗素翘着二郎腿洋洋得意,奏完这支《摘心碎脑曲》,这诸天教掌堂定成废人。
  “苗素,你给我住手!”
  赵霁挣扎呼喊,声音冲不破铁幕般的琴音,多喊几声,嗓眼里便漫出甜腥,胸膜也像鱼鳞片片开裂。
  殊不知这六壬摧魂琴以音波杀人,中招者最好尽快远离琴声,若出声喊叫,音波相撞,就会加剧琴音的杀伤性。所以穆天池等人越是嘶吼,痛苦越深,不少人七窍流血,再拖半刻非死即伤。
  琴曲恣睢无忌到极点时,门外悠然响起一缕笛音,似清晨秀峰间的山岚,冉冉舒展,一点点向四周浸润。
  赵霁从没听过这么清亮绝伦的笛声,滚烫焦裂的脑门好似淋了一瓢凉水,顿觉爽然。
  琴音一窒,苗素察觉强敌来犯,连忙用力抽打弓弦,琴音杀气高炽,仿佛奔腾的火龙?飞而出。而笛声依然平波缓近,一扬一荡,宛似山间的泉流,惯看春花秋月,一曲吹尽千年迷梦。
  一丝一竹,两种乐器借音律斗法。
  琴声狂躁刚猛,大动干戈,笛曲倜傥洒落,轻盈空灵,好比一个雍容大雅的武林名宿迎战急功近利的初生牛犊,不一会儿,琴声颠仆走板,笛声步步生莲,最后温柔的水包住了暴烈的火,烟熄焰灭,天地一片清明。
  胡琴丝弦哑然而断,苗素跌下堂桌呕出一口血。她揪住衣襟,又惊又愤,那吹笛人明显手下容情,没让音波反噬,不然她八成会命丧当场。
  “‘六壬摧魂琴’竟然还有传人,你学这种邪门的功夫你父母知道吗?”
  美貌的青年像从云端走来,手里的玉笛恰似枝头新长出的绿芽,袅袅清音就在那一十二个孔洞中诞生,不过他的声音比笛声更动听。
  诸天教尚黑,教徒们日常多穿黑衣,这颜色衬得人暗沉死板,老气横秋,独独掩不住他的光芒,脱难的教众纷纷跪伏在他脚边,如同朝拜太阳。
  “蓝奉蝶……”
  苗素眼底闪过凶焰,袖口往嘴角一抹,擦去血迹,昂头挺背地走到来人跟前。
  蓝奉蝶还认得她,当年这丫头可乖巧得很,怎么两年不见就成了这幅桀骜轻藐的模样?
  直觉已探测出原由,他吩咐手下:“你们都出去,我要和这丫头单独谈谈。”
  教众们恭然而退,穆天池走前低声提醒:“教主,请多加小心。”
  话音如羽毛落水,毫无回响,他微微叹息,噙着尝惯了的失望埋头离去。
  走到门口,忽听蓝奉蝶轻声问:“你的伤要紧吗?”
  以为这关怀是给他的,穆天池欣喜若狂扭头,却见蓝奉蝶的手臂缓缓向苗素的手腕伸去,看样子想帮她把脉。
  又自作多情了,他黯然失落,迈步时无拘无束露出苦笑,这就是戴上假面后最大的好处了。
  “不用你管。”
  苗素厌烦缩手,暂时将笑意从表情里剔除出去,对着这个人她满肚子横冲直撞的火气,只想把最难看的脸色呈现给他,这还是在家对着镜子辛苦练就的。
  “你最好再打我一顿,把我打成重伤,要不就让我在你脸上划几刀,伤到永远留疤。”
  蓝奉蝶好笑:“这是你的新游戏?女孩子可不该这么淘气。”
  苗素怒道:“谁跟你淘气了,我就想跟你结个深仇大恨,让天枢门和诸天教成为势不两立的敌对关系,这样我爹爹就不敢也不能再对你抱幻想了!”
  蓝奉蝶熟知苗景的脾性,猜他多半又有了贻笑大方的荒谬举动,讪讪一笑道:“你爹怎么了?”
  苗素认为错在对方,自己没什么可害臊的,忿忿说出父亲的动向。
  得知苗景居然异想天开地准备绑架郭荣,蓝奉蝶哭笑不得,看着小丫头发青的脸,同情自责兼而有之,温和地哄道:“你先别生气,带我去找你爹,我会阻止他乱来的。”
  苗素眼睛瞟向一旁,声口比铁还硬:“今晚戌时三刻郭荣会在望江楼宴请部下,爹爹打算那时候动手,你去吗?”
  那个人也在?
  蓝奉蝶心弦微颤,奏出忽摔忽跌的曲调,“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他正喝着和苗景相同的苦酒,醉生梦死,几时能休?


第55章 山中岁月之醋斗
  是夜风清云净,月轮初升,照得江面银光鳞鳞,两岸青山宛若碧云流动,花船画舫散落江岸。临江楼阁灯火通明,天水相涵,灯月交辉,山川景致灵秀如画。
  朱甍碧瓦的望江楼上,花烛高烧,一二十个妖童媛女各执乐器弹奏,笙簧丝竹之音徜徉于云水之间,道不尽的富贵风流。
  楼外柳荫环绕,柔丝拂拂,有的垂落在水面上,仿佛绿色的帐篷,遮住一艘舢船。一名青衫男子端坐船头,绿罗长袍上依稀沾着江南烟雨,柳枝随风摇摆,人也时隐时现,在这华光映水的热闹夜景中别有一种凄清况味。
  二更的梆子刚刚响过,望江楼上曲断音消。
  这是预示成功的信号。
  苗景沾沾自喜地跳起来,跃过柳梢,猿行鸥翔般奔向楼顶。
  时值盛夏,富贵人家习惯在室内设置冰盘,堆放冰块消暑。他利用这点,将掺了大量迷药的生石灰封入冰块,伪装成侍从将其送进望江楼内。待冰块融化,生石灰遇水即会迅速升温燃烧,届时迷药将随着水蒸气挥发到酒楼的各个角落。此药效力强劲,别说那些脓包的官员卫士,纵使武功高强如郭荣也抵挡不住。
  此刻楼上悄无动静,定是迷药生效了。
  他如同飘飞的柳絮跳上屋顶,事先已打探确切,今晚郭荣和襄阳府的大员们就呆在最顶层,不知这会儿是否还有意识。
  苗景轻轻揭开一块瓦片,视线像井绳投放下去,望江楼楼层高大,从屋顶下望视野开阔,于是一眼看到那独坐于酒桌边自斟自饮的男人。
  他怎会没事!?
  苗景瞠目振心,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实施过程也很顺利,为何没能达成目的?
  再看室内除郭荣外别无旁人,他贵为太子,用膳时身边竟无人伺候,这点大违常理,苗景即时反应过来姓柴的提前识破埋伏,如今正以逸待劳地等着他投案。
  他的轻功不错,却骗不过郭荣鹰犬似的耳朵,双脚尚未沾到屋瓦,郭荣已听到他袍袖招展的声响。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露面,便客客气气笑着说:“屋顶风大,还请苗兄下来讲话。”
  听他直接点出自己的名姓,苗景又是一惊,不能就此怯场,当下跳进窗户,内紧外松地走上前去。
  郭荣起身迎接,见他在三丈外站定,指着对面的座位微笑:“苗兄请坐。”
  直径丈二的八仙桌只摆放了两张金丝楠木交椅,果真是张网以待。
  苗景见了这人就像扳倒醋缸,咬破青梅,牙根心尖都酸透了,恨不能当场踏住打个稀烂,岂肯与他平起平坐,寒着脸质问:“你怎知我会来?”
  “小王也没想到还能与兄台见面,只因日间有人传书来报,说苗兄想于今晚在这望江楼与小王叙旧。小王感戴苗兄厚谊,特地取消了今晚的宴会,另设酒宴在此恭候。方才等了许久都不见苗兄现身,就猜苗兄许是嫌楼下乐声吵闹,命乐工们散去,这不,苗兄果然来了。”
  郭荣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句句暗藏玄机,苗景一时想不到谁人告密,看他这绰有余裕的模样更是烦厌,锋芒外露道:“你既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还装出好客主人的姿态,多年不见,这虚伪的做派更甚从前了。”
  郭荣深知苗景对自己有偏见,原因也心知肚明,在他看来,对方的所作所为就是个滑稽庸俗的笑话,如若计较,自己也会沦为笑料。故而收到告密人书信后,马上传令高行周等人推迟宴会,出门时也只带了两名亲兵,并叮嘱所有奴婢侍从在楼下等候,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准上来。为的就是单独解决这场纠纷,以免引发蜚短流长,妨害自己的名誉。
  “苗兄也和当年一样风趣幽默,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主人自当笑脸相迎。小王知道苗兄素爱饮酒,这坛窖藏三十年的‘太白醉’就是专为兄台准备的,让小王先敬你一杯。”
  他往玉杯里注满美酒,食指轻弹,酒杯稳稳地朝苗景平飞过去,齐沿的酒浆一点未撒。
  这明显是在炫耀身手,苗景接住酒杯随手一泼,酒液似半个银环凌空飞回,落在桌上另一只空酒杯里,也是一滴不漏。
  郭荣苦笑:“贵客登门却不肯落座,不愿喝酒,叫小王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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