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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不曾见光,他的皮肤很白,肌理平滑,却纵横着大大小小的疤迹。那些伤痕有些深长骇人,有些已然变得浅淡。更多的是些久远的细痕,随着时间冲洗,已几乎看不到痕迹。
眸光漾了一漾,一丝不可遏制的的难过瞬间涌起,慕容素泪凝于睫。
那些年他护着她,身上总是会落上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疤,他亦总是会随身备着各类伤药。她贪玩随性,从不曾想过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伤。而他也总是这般,不会喊痛,神情平静,即便疼得再急,疼得晕死过去,也从不会对她吭一声。
可是……
明明是会疼的啊……
终于有一天,等她再无人相护,等她也受过了伤。在比武场上摸爬滚打,在阴诡泥潭中饱受摧折,才终于知道,原来受伤是会疼的。只不过那些疼痛,在曾经早有另一个人替她尝担,才让她以为,这世间那般美好,永远不会受伤,永远不会有痛楚。
似乎感到了她停驻的目光,莫钰不动声色敛起了衣襟,淡声道:“别看了。”
慕容素抬起头。
清黑的眸中氤氲了浓浓的潮雾,她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盯着他。
莫钰淡淡低了眸,“那些,早就不疼了。”
她没有出声,眨着眼想眨去睫上的水雾,然而却有无数眼泪一瞬滑下来,洇湿了月白的衣袖。
“你别哭。”他神容未动,顿了顿,某个办法涌上心头,下意识脱口道:“你哭起来,实在太难看了。”
这是曾经的话,久远的仿佛是从记忆深处翻挖出来。她滞了一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从殿外唤来琉画打来温水,为他仔细拭洗过双手,又一一收了药匣。琉画知机地无声褪去,阖上了殿门,屋中又只余下二人。
幽静的烛光辉映着两人,将他们的影子投在一起。莫钰凝视了很久,低声开口,“公主。”
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望着她,莫钰的脸上淡漠如旧,却被昏黄的烛隐约映出几丝柔和。他斟酌稍许,终于小心问出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慕容素的手中顿了顿,自顾收起了药匣,道:“就这样,你看到了。”面庞轻扬一抹淡笑,却几乎失了表情,“我过的还不错,没什么辛苦。”
隔着幽幽若若的烛光,莫钰看着她的侧脸,“你在骗我。”
“……”
“民间皆传,昭仪白氏,曾是敬北王府的艺姬。从王府道皇城,你都受了怎样的苦。”
“我没有骗你。”悄无声息地紧了紧手指又松开,她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舞姬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过,李祁景对我不错。入了宫,我昭仪的身份更是尊崇,与曾经做公主时没什么不同。”
他无言以对,深邃的眼神愈加凝恸,静了一静忍不住道:“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语岔断了他的话语,慕容素平静地回视他,“你不用说。”
莫钰神色稍定。
“我不会跟你走。”
他的表情一瞬凝住,僵了很久,清冽的声音有些泛哑,“我不懂。”
“你不用懂。”慕容素轻叹了口气,眉目间隐隐怅然,“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理由,那么,你就当做我不愿离开宫中矜奢的生活。”
“不可能。”他一语否定,丝毫不曾犹疑,“若真是如此,辰渊阁可以给你更优渥的生活,你无由这样选择。”
慕容素沉默了一瞬,还不及回语,莫钰又道:“我听到了你与李复瑾的对话。”
慕容素一瞬扬起睫。
“你想报仇,对吗?”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她,他不愿错过一丝表情,“你所说的未完的事,是淇家?”
凝定了片刻,她倏然别开眼,努力令自己的态度冷硬,“和你没有关系。”
莫钰没有言语。定了一刹,忽地执起佩刀起身。
“你做什么?”她心下一慌,几乎是同一瞬测想到了他要做什么,立即上前拉住他。
“我去帮你杀了他们。”
“不许去!”慕容素声色急戾,顿时横臂阻挡在他身前,“你不许去。”
他视若未见,径直绕过她。
“莫钰!”一声冷肃的厉语钉入耳畔,坚冷如同数九寒冰,“你若去了,便是与我为敌!”
莫钰的脚步一刹停住了。
隔了很久,身后传来另一道清音,无奈却又决意,“莫钰,别让我恨你。”
他怔住了,静立在原地僵滞了良久,心中完全不可思议,“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慕容素垂下眼。
“不为什么。”长长的眼睫轻颤,她苍白一笑,平淡道:“莫钰,你出宫去吧。”
“……”
微微叹了一声,她清淡的音语不容回绝,轻的犹如过堂细风,“我早已不是公主,你也早已不是我的护卫,这里不属于你。”
早就……不属于他了。
那些年他所受的伤痛,所克制的隐忍,所经历的时光,都本不该属于他。
而今,这些阴风诡雨,阴谋仇恨,更不该牵连他。他是那样卓然美好的少年,不该跟她一起,坠进这个黑暗地狱中去。
“你究竟想做什么?”心房尤若被蛇虫啃噬,凝望着她,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低柔,“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她冷冷地拒绝,语气不容丝毫置喙。
莫钰怔了怔。
空气仿佛一瞬被冰雪笼萦,连带着气氛都化的僵滞,几欲凝成雪冰。
他的神色些微动容了,凝镌着难以言明的痛。握刀的手轻微颤了,刀脊击撞螭玉轻响。
长久的沉默着,慕容素心中涩痛。
“对不起,莫钰。”冷白的面庞一直漠然如霜,她一直不曾看他,良久艰难转过目光,“我要做的,不能告诉你,亦与你无关。”
“我该护着你。”淡渺的音线似积雪的松柏,凝成着说不透的情愫,亦撩痛她的心房,“这是我的使命。”
她笑了,眼梢掠过一丝柔和,很快隐去,“这不是。”
莫钰心中一疼。
“护着我,是我贴身护卫的使命,可是——莫钰,你还记得吗?”
“七年前,在我大婚前,你曾向父皇请命,不再护卫我。你说,你要回入辰渊阁,你向我辞行,你还说,你终要有自己的生活……”
那时的她还曾怨过,失望过,伤心过。她觉得他绝情,心中更有不舍。而今命运错手,再见面时,竟已是如今的局面……
或许,从始至终,他的选择才是对的。
“从那时起,你就已没有了保护我的使命,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而她所经历过的,正在经历的,即将经历的,这一切,都绝不该是他该有的生活。
仿佛无数钢戟利刃戳透了胸扉,莫钰胸臆沉痛,说不出一句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只觉心中冰冷,痛似刀割。
“离开吧,莫钰。”慕容素微笑,叹息,“你还活着,你能过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但是……”
但是什么,她没有说。但他已完全洞彻。
但是——即便他还活着,他来找她,他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等了七年,寻了七年。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第121章 闺泪
淇玥静坐在央华宫中,对镜描眉。澄亮的铜镜漫漫映射,衬着她柔媚婉约的花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碧儿在一侧躬身庆贺,笑容嫣丽。
而今这宫中百妃皆落,剩余的几个皆是成不了气候的。她虽还未入主中宫,但眼下局势落定,已再无人可与她匹敌。这自然是一件值得恭贺的喜事,无怪碧儿庆贺。
“本宫先前还忧心那代国太子莫名相助,再无法撼动她的地位,没想到,她竟自己撞了上去。”淇玥的心情无疑大好,静视着镜中自己的颜容,柔婉淡笑。她又为己点了几许脂胭,叹息道:“这番也真算是她自己作死,倒让本宫省了不少力气,可怨不得本宫了。”
碧儿灵巧道:“娘娘福泽恩厚,自是那贱人比不得的。这回她身份暴露,前朝公主的身份便罢,又谋刺众臣,怎般都无法再逃脱了。”
“可惜父亲居然心慈手软没能一剑刺死她!”思及此处,淇玥忍不住面露愤恨,烦躁蹙眉,“真是白失了良机。”
“娘娘放心,左相大人怎会轻易放过她?定是要求生不得的。近来重臣皆谏言刺她死罪,想来,陛下也定护不得她了。”
这话听来倒极为顺耳,淇玥眉目稍霁。神思舒缓下来。
哐!
一声震响就在此时传来,淇玥与碧儿同时骇了一跳。
声响源自殿口,碧儿错目回望,本以为是央华宫哪个宫人冒失行过,连步过去刚想出声怒骂,却在看清来人的刹那惊住了。
“陛下?”
淇玥闻声一怔,撂下粉黛步过去,亦愕然怔住了。
来人正是李复瑾,面色潮红,神情迷乱,跌跌撞撞地步进殿门。他孤身一人,身后不曾跟着随侍。浓重的酒气挥发,在他身侧散出熏人的热浪。
“复瑾哥哥!”淇玥大惊,连忙搀扶着他步进殿门,又遣了碧儿去熬醒酒汤。担忧问道:“复瑾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李复瑾呆呆抬起了,迷蒙的眸望向她,似乎从她脸上看透了什么,忽然呢喃,“她骗了我……”
淇玥怔了一怔。
“她骗了我……一直都是她,白芷是她……慕容素也是她……”低喃的声音清哑而低沉,掺杂着细微的呜咽,“她不愿意原谅我,除非那些人都活着……活着……”
一瞬明晓了他在说什么,淇玥的心头无声升起一簇妒火,转瞬又强按下了,努力微笑道:“是,她骗了你,也不爱你,复瑾哥哥不必因她而难过,她根本不值得。”
“……不值得?”李复瑾似乎有些怔。
迷茫地睁着眼,也不知他是否听懂了她的话,只是轻轻念出这三个字,一时间整个世界都消失,只余下这三个字包裹了神智。他的声音虚哑无力,不断回念着,“不值得……不值得……”
“是,不值得。”淇玥有些窃喜,又有些得意,试探着伸出手去,扶住他的面颊。他离她这样近,又这样轻易捉摸。仿佛这一刻,他已完全是属于她的,让她不自觉想要贪恋更多。
“她不爱你,她们都不爱你。这世上,只有我是最爱你的……”她低低呢喃,如烟的慰语极其低柔,飘入他的耳际。
“娘娘。”端着一碗醒神汤药,碧儿悄无声息立到了一侧。
淇玥瞥了一眼,迅速向碧儿递去一个眼神。
碧儿先是一讶,转瞬立即会懂了她的意思,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复瑾哥哥,你先睡会儿吧。”静静覆住他的双眼,淇玥动作极其轻柔。
一阵铺天盖地的难受疯狂涌袭来,似乎要将整个胃脏全然撕裂。李复瑾难受地蜷起身,眉目紧皱,□□破碎。他忍了一忍,蓦地折身,伏在塌边呕吐起来。
漫天的酒气顿时四溢,洇湿了精致的地毯。“复瑾哥哥!”淇玥大惊,连忙扶起他,拼力抚慰着他的腹胃。
恰时碧儿执着汤药前来,眼神古怪地与淇玥稍一对视。淇玥故作淡定地接过,一手用帕拭去了他唇边的残酒,一手将药液凑近他的嘴边,柔声诱道:“复瑾哥哥,这是解酒汤,喝了它,便会舒服多了。”
温热的药气荡在鼻息间,有种异于药水的浓香。他啜下几口,很快整个人坠进一种迷蒙的安定。周身的一切全然不见了,灵魂悬浮,身体滚热,说不透的异样。
“复瑾哥哥……”轻若云丝的声音回荡在耳侧,撩拨着肌肤的每一根汗毛,入骨的酥柔妙媚。
他怔怔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眼神充尽迷惑,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是。定缓少顷,唇齿轻翕,“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