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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策-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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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了口气,岳忠说道:“不瞒王爷,那个白芷有些奇怪。”

李祁景眉目一挑,“为何?”

“回王爷。”仔细思索了一下,他低声回答:“照云嬷所言,择选当天以白芷之技,按理说当称众女之首。可据昨日云嬷回禀,按近段时日的训练来看,那白芷却表现中正平白无奇,虽无错处,可也并不出彩,甚至在十五人中也仅排名末端。凭她现在的技艺,逐她出府都不足为奇,云嬷也是念在她当日表现惊人,想再观察些时日才额外破例。可是照现下的状况,却的确教人奇怪。”

表现平庸?

李祁景有些讶异。默然细思了片刻,慢慢的竟淡笑了起来。

岳忠只能想出一种可能,“王爷,您说会不会是这白芷本就平庸无奇,仅是精熟那‘斩雀’一舞?”若当真如此,恐怕以欺瞒之罪将她论处都不为过,逐出王府都是轻了。

“未必。”李祁景隔了少顷开口,语意中却隐含叹赏,“凤落鸡群,先隐其芒。只怕你们都被表象蒙蔽了。”

岳忠怔了一瞬,“王爷是说,白芷是故意表现如此?”

“有可能。”

“为什么?”他愣瞪了半晌,始终不理解。

抚弄着腰际间似雪的佩玉,李祁景无声而笑,“那些女子貌美善妒,抱团生事,她若技艺超群,又天性清傲不愿与之为伍,恐怕只会沦为众矢之的。为避繁难,也只有先隐藏实力,等根基稳固再做他算。”说着他忽地哼了一声,似乎有些微讽,“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愚蠢。”

岳忠恍然了悟,似又突然思及什么,面庞透出疑惑,“那这样一来,我们又如何知晓她真实实力?王爷不是正——”瞥眼望见主人的目光骤然微厉,他未说完的话立即又隐了下去。

李祁景微微一默。

“怕什么,她若真有实力,实力隐现也是迟早的事,何必急于一时?”

眸中忽地划过一抹精锐,他微微笑起来,“左右她已入了府,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凤凰,还是野鸡!”

·
 
回至东苑,一名暗卫已等候良久。见至来人,立即按例施礼,旋即低声上前,“禀王爷,有线索了。”

李祁景的眸光微动了一下。

一个狭长的紫檀木盒立即递至跟前。

木盒三尺余长,入手微沉。平滑的紫檀木上未刻一物。他未曾打开,反复地掂望许久,淡淡垂下眸。





第56章 锥心
朝阳初升,皇城厚而沉重的宫门逶迤开启,现出冗长而潮湿的乌砖宫道。两侧龙纹螭首的宫墙绵长深远,视觉望处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雄浑而壮阔。

御居殿内整洁而空阔,烛灯淡燃,空气里弥漫着微明的龙涎香气。殿内陈设简单,一个男子坐于案前,执笔研墨,认真描画着什么。

绯红的晨光穿透窗棂,映撒在男子脸侧的轮廓,呈出玉般的温润的光泽。狼毫过处,洁白的笺纸墨痕清隽,每一笔都轻逸灵动。

少顷,一丁点微光自半空升起,如廖星轻烁。

逐渐光芒越聚越多,竟是无数的萤火虫无声飞舞。他一直未动声色,直至落下了最后一笔,终于抬起眸。

那一双如渊的瞳眸似数年前一斑幽淡微明,唯有的不同,是看似少了几分情绪,多了几许莫名的凌厉。他瞥了眼这一室的萤光,视线落向殿门外,淡声道:“藏够了,便出来吧。”

立时一道身影自殿外利落一跃,带出了一声慵懒的浅笑,“你怎知是我?”

“敢在御居殿内为所欲为,除却你又能有谁?”

得到的回答并不令人意外,李祁景漾起了笑容,“也对,这满朝上下都再找不出一个比我更闲的人,除了我,也不会有人能与你这般恶作剧。”

执笔的手似偏了一瞬,微微一默,李复瑾的目光颇为复杂,“辛苦你了,祁景。”

他这一句颇具含义。李祁景却恍若未觉,仍旧笑意疏懒,“我成日游手好闲,赏花打马四处玩笑,有何辛苦?倒是你……”话语顿了一顿,他未再继续说下去。听者亦默契地没有言语。

略略撂了笔,李复瑾抬起头,“你平日最不愿来这皇城深宫,今日又怎会突然来此?”

紫檀长漆盒立即被置在了案前,落桌闷沉一响。

李复瑾一怔。

双指一挑,光亮的木盒被打开,一柄长刀赫然现至眼前。

那是一把陈旧的乌鞘刀。长三尺七寸,柄首处的镶木如石光亮,似已用了很多年。

默默凝视摩挲许久,他举刀横面,缓缓拔出鞘——

锋锐的刀身清泓如水。刃光似雪,倒映出一双漆黑的眼。

李祁景饶有兴趣地望了半晌,问出了心中积淀已久的疑问,“这柄淬锋刀是谁的?让你下这番心力去寻找。”

执刀的手略停了一停,寒砺的雪刃隐隐吞没,李复瑾收刀还鞘,“你管这个做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倚住案几,随手挑起了一枚杏果,“传说前朝定国公主的身边有一护卫,武功诡谲莫测,刀法出神入化。蛛网的杀手各个百里选一,数十却抵不过其一人。”

“而他使的,便是这柄淬锋刀,可是当真?”

李复瑾的目光微微一黯,启手封住了木盒,没有回答。

“皇兄。”寂了一刻,李祁景的面庞变得正色,“你真的相信定国公主没有死?”

“……”

身侧许久未曾回音,李祁景叹了一声,目光落向案侧未完的画,“不是说早在宫变后便寻到被焚毁的尸骨?嫁衣无虞,身上还配着她的剑。”

画卷上勾勒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容未施,仅可望出一个大抵的雏廓。丝发如水,纤指细白,姿态鲜活而动人。

长久的静默后,李复瑾终于开了口,“至少不能确认那女子就是她。”

淡漠的声线中有种倦怠的沙哑,“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绝不会放过。”

凝望着画中的女子,他的神情含混难明。幽淡的萤光自他的脸侧辉映出一抹深暗的阴影,许久的静默。

“……”李祁景彻底不懂了。

·
 
从御居殿出来时时辰尚早,紧邻殿侧的宫苑花浓柳翠,香染怀袖。李祁景随意自苑中赏景漫步,恰时遇见一人。

“祁景。”

那声不大不小的呼唤自不远处传来,柔软入骨,声媚如燕。未见其人,触耳已教人神魂先酥了一半。李祁景停住脚步,回身而望,迎面而来的果然是意料中的人。

“淇娘娘。”

淇玥一身杏黄的宫装,淡扫双眉,鬓发高垂,极致得华贵尔雅。她自曲径之处翩然行来,行至仪态显尽宫妃该有的端雅,温婉微笑,“许久不见你入宫,不知今日吹的是什么风,竟会在此赏景。”

李祁景亦心觉此次偶遇颇为意外,可业已行至此处,又不能堂而避开,只能浅淡一笑,道:“冬季天寒,成日躲在府中懒散惯了。而今百花始盛,再藏下去,可是辜负了这春景。”

“哦?”淇玥巧然一盼,姣好的眉目分外灵动,却有一丝轻讽闪过,“可宫中千百芳华再如何繁盛,又怎能及敬北王府的花团锦簇?那可是整座云州城都知晓的。”

她话中的隐然含义颇深,李祁景自然听得出来。

而今帝都上下皆传敬北王玩物丧志,纨绔懒散,耗重金集天下绝色,终日颓靡王府深苑,以酒色腐蚀心志,大肆豢养艺姬艺女,嗜色荒淫,实为大凉皇室之耻。

漫天铺地的传言他自有耳闻,却似丝毫不曾过心,容色轻漫地一哂,“娘娘说笑了,王府再大也不及皇廷,何况野香庸俗粗鄙,又怎能与宫中的娇芳相及?只不过……”含笑的神情全无一丝愠恼的痕迹,他的眼神却隐隐透着复杂,“向来春至花繁,宫中却意外百花零落,也不知是折在了谁的手上。”

他话一落,淇玥的脸色略微一僵,“什么?”

“娘娘自然明晓我在说什么。”清隽的面庞始终的笑意萦润,目光却微微有些偏冷,“不过祁景斗胆,奉劝娘娘一句,娘娘想在这花繁叶茂的后宫一枝独秀,自然无可厚非。只是若是使的什么其他无法告人的勾当,可要着实小心些。否则花无百日红,又有谁能预料,那些半途被折了的花的下场,不会是这独秀一朵的明日?”

他的声色平和而无害,出口的话语却如寒蛇吐信,听得淇玥后脊微凉。猛地一扥,漫漫花池中倏地落了一朵绽得最繁的牡丹,血红的碎瓣零落一地。

淇玥面色刹时一白。

“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娘娘许久,祁景告退。”他不再多言,好整以暇的神色里透出薄淡的傲意,转身便走。

“祁景!”淇玥叫住他,“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宛来的事怪我?”

前行的脚步蓦地一顿,李祁景立在原地。

“宛来的事,我——”

一线寒若冰霜的视线阻住了她的话语。

李祁景的笑容没了,唇角紧抿,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一股森冷的诡意,目光仿若隐有杀机,彻骨的凉寒。

“与宛来无关。”静静定了许久,他冷冷地开口,语气如风过雪,“只不过望娘娘好自为之!多行不义必自毙,娘娘曾做过什么,心中自有所数!”

冷冷地说完这数句,他没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话音落在耳畔,淇玥静默许久,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背影,狠狠咬住唇。

·
 
入了夜的皇城如死水一般沉寂,一轮明月万缕银辉,辉映着夜阑人静的皇城。

宫道冗长,交叠着一座座恢弘耸立的宫殿。视野所及之处烛光漫漫,触目光带绵延,灯火辉煌,延伸得极远极远。

沿着宽长的道路一直前行,终于在一座静谧的殿前停下来。他抬头望,夜色中的殿门沉而厚重,几乎融进了暗夜。

这座宫殿崭新而雄伟,却如死一般静默。整个大殿只火未燃,清寂空阔,更不似有任何生气。

在空旷漆黑的殿苑中来回盘桓很久,李复瑾脚步停住,许久,闭上眼——

当年他赴出云州,前往陵阳调遣人手,本是算准了归时,不想途中却被他事绊住脚步,竟教淇啸天寻了空当,先他一步,送她回了皇城。

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来不及回驿站,彼时天时人和,必须立即按照计划进行。多年的隐忍与筹谋,他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怎会让心血白白东流?而当他知晓她已回宫,整座汝坟殿已成了半座废墟,死尸遍布,惨不忍睹。

下令搜查,侍卫最终只在外城的宫道中寻到一具着着嫁衣,被焚毁的女子骸骨。那具女尸遍体铅黑,完全已看不清面容,仅在袖中,隐着一把短剑——一把独一无二的浅金短剑。

侯平说那是她,淇啸天也说那是她,验尸的仵作反复确认,确凿了体型年纪皆为相符。他却不愿相信。或许,这一切只是巧合,更或许——

所以他暗中拜托祁景,自世间搜寻一切与她相关的事物。又下旨花耗重金,对汝坟殿进行彻底的修复。而今的汝坟同当年无异,一切都仿若是她还在的时候。殿苑溪池的水荷开开谢谢,仿若尤可见她的纤影矗立殿中。或看花练剑,或翩然起舞……轻轻回眸,笑靥明艳清浅……

无数日夜纷绕的回忆令心中炙热如焚,沸腾的思念在暗夜中静静蔓延,更似火灼般痛彻胸扉。

恍惚间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一个女子自后殿深处走近,兰衣素言,轻纱颜面,仿佛身置梦中。

“素素。”他唤了一声,猛然转过身去——

那人却不是慕容素。

“参见陛下。”身形窈好的女子欠身施礼,眉目轻垂,语气犹如霜雪淡漠。

激悦的心情迅速下落,转瞬变得冰凉。

“陛下不该来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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