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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站在断崖边面面相觑。
姜云舒挠了挠下巴:“难不成在海上?还是咱们已经不小心走过了?”
她虽然这样说,心里却知道并不可能。
商子淇也明白这一点,低声道:“附近也并没有邪修的踪影。”
难不成真的走错了地方?
海浪汹涌地卷来,试图撼动坚不可摧的山石,却又一次再一次地败退回去,只留下无数细碎的白沫。而这堆积如雪的白色泡沫一旦被风吹散,便化作了腥而潮湿的雾气,自下而上扑面而来。
姜云舒被越来越浓的腥味呛得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回头道:“哎,咱们先退……”
她忽然住了口,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和涛声一起,都被什么不可知的东西吞噬掉了,而就在同时,不过咫尺之隔,对面的两个人面貌身形却都开始模糊起来。
这幕景象蓦地勾起了她久远的回忆,姜云舒一阵毛骨悚然。
水汽,雪瘴,幻雾……
她头皮一麻,终于想起来了。
极北之地,东海之滨,雾灵山。
雾灵山薛家。
薛瑶。
——邪修要去的地方,是薛瑶祖居!
糟了!薛家世代与姜家交好,必然底蕴不俗,说不定还真存有重宝,若是万一落到恶人手中……姜云舒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夕风从手中射出,分成两束,各自卷上姜云容和商子淇的手腕,同时再度召出了云驾。
雾气愈发浓厚了,而一抹桃花似的艳色却恰恰向着水雾最浓处疾驰而去。
四周渐渐什么也看不清了,但姜云舒还算镇定,她曾亲历过一次雪瘴幻境,深知只要心志坚定,便无需畏惧,而雪瘴既然是由从阵法中流泻出去的幻雾所化,想来此处的本体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雾气却并未消散,周遭依旧方向难辨。
幻雾似乎永远没有边际,要随着沧海一起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姜云舒这才发觉自己心急之下犯了个大错,她也许可以不被幻觉迷惑,却无法保证自己就能找到正确的通路。
她看着无边无际的灰白,嘴里忍不住开始有点发苦。
就在这时,她手中微微一紧,姜云容发觉发不出声音来了,便拽了下连在两人中间的夕风,等对方回头,伸出一只手,指向侧面的某处。
姜云舒眯起眼凑近了一点,勉强辩认出她所指的方向,而下一瞬间,她就忍不住一愣。
在茫茫雾气之中,姜云容所指的地方似乎有一点灯光闪烁。
迷蒙的灯火微光并不明显,在沉重到近乎粘稠的湿气中奄奄一息似的,却始终不灭,像是在等待着谁。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与任何地方都没有差别的微弱灯火,姜云舒却莫名地觉出了熟悉。
她心里隐约生出一丝不安,本能地不想靠近那处,但理智却又明白,在一片毫无差别的雾中,唯一的异样也是唯一的变数,无论她愿意或不愿意,只要想破阵,便必须要前去一探。
她转过头,正在考虑如何对另外两人解释,姜云容就抬手在她背上写道:“一起去。”
随着云驾飞驰,灯火渐渐清晰起来。
缭绕的雾气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散开来,显露出了隐没在背后的屋舍。
白色的墙,黛青的瓦,未上漆的木门随意敞开着,透出里面的光景来——巴掌大的小院子里无花无竹,只有一颗半枯半荣的银杏树老态龙钟地生长着,树下石桌上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而枝头上,则挂着一串简陋的风铃,串在透明的琉璃珠子底下的几只小铃铛仿佛察觉到了不速之客,正在稀里哗啦地乱响一气。
姜云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姜云容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声音没有了雾气的阻隔,清晰地传出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面露不快,正要再说话,忽然见到院中一间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清瘦高挑的灰发男人从中走出来。
他相貌并不如何出众,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和其中一点似笑非笑的散漫与讥诮却像是含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产生一种连心神都要被攫住的错觉。
他慢慢地走近了,姜云容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但那个人却只是在门边站定,取下了挂在门楣上的那盏风灯,轻描淡写道:“又去哪儿胡闹了?这么晚才回来。”
姜云容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抓住姜云舒的手臂:“是你认识的人?”
姜云舒没有回答。
她的身体冰冷僵硬,表情十分空洞,却又带着一点异乎寻常的专注,过了许久,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梦呓般极轻地说:“你是假的。”
那人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提着灯转过身去。
“等等!”
姜云舒却忽然失声唤住他:“让我再看看你!”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怔住了。
曾经她以为最好的幻境也不过是揣摩人的心思,让人难辨真假,而如今才知道并不是这样。
最精妙的幻境会把人心底最想要的展现出来,即便只是个不加伪装的假象,因为,人心本来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即使明知抓住的只是虚幻的安慰,也仍然不忍舍弃。
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就算永远被困在幻境之中又如何,只要能再看到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能够再触碰到他一次……
姜云舒喃喃重复:“别走,让我再看看你……”
那个人便微笑着回过头来,氤氲的雾气在他身后聚散起伏,像是深渊底下流淌的暗潮。
可即便是这样明显的异常,姜云舒却仍旧视而不见,她重复着那一句话,像是着了魔似的,一步一步靠近过去。
姜云容大惊,与商子淇一左一右试图抓住她,却发现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不仅没有被拖住,反而带得他们都快要站立不稳。
而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涣散迷离。
姜云容又惊又怒,脱口斥道:“姜云舒你疯了吗!那是假的!”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姜云舒脚下仅仅一顿,转过头,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是假的,但那又如何?”
连接着三个人的夕风悄然滑落,姜云舒轻轻叹了口气:“等我完全陷进去了,你们就走罢。你们会进入自己的幻境,如果足够坚定,很快就能走出去,雾灵山里的宝物你们若能收服自然最好,实在不行,就销毁了事,莫要让它们落入邪道手中。”
这分明是交待后事一般的口吻了,姜云容心头重重一跳,冰冷的外表裂开一隙,慌忙缓和了语气:“六娘,你别犯傻!”
姜云舒漠然摇了摇头:“我不是……”
不是犯傻,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只是实在太想他……
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忽然感到胸口微微一烫。
一个含着三分不耐,三分讥诮的声音凉飕飕地在耳边响起来:“你省省吧,我教了她二十来年,也没拦住她犯蠢呢!”
不等人反应,耀眼的青光便从几人站立之处开始绽开,层叠不止,像是要涤荡一切的清风,眼前的景象随之化为乌有,小院、银杏,还有提灯的人,一道道影子被撕扯得扭曲起来,片刻便消散于虚无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而当青光聚拢之时,一个与之前那人一模一样的男人出现在几人眼前。
他低头凝视着满面震惊的姜云舒,牙疼似的“啧”了一声:“若我不在,你这蠢货可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遛一下17
本卷又名《人鬼情未了》【并不】
以及,这会儿居然能登陆作者后台,赶紧更了,明天又是不可知的一天……
第148章 不得
浓重的雾气向两侧分开,中间一条淡青色的由光芒汇成的河川蜿蜒流淌。
叶清桓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后面三个人被夕风连着,像是一条绳子系着的蚂蚱。
也不知走了多久,白雾终于渐渐转淡,脚下的海面开始清晰可见,他们并未踩着任何东西,却就这么凭空漂浮着,慢慢走向不远处显露出来的一座孤岛。
既是孤岛,也是一座残山。
山体朝向他们的一面被直上直下地斩断,如同巨大的石壁,石缝中挣扎攀援而出的老松孤愤地指向天空,即便在这初夏时节,依旧苍黑如履严冬。
叶清桓回过头来,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薛家祖上曾出过一位佛修,圆寂前不知为何突然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中,结合家传法术与多年修持,设下了幻雾之阵。”
姜云舒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隐约察觉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果然,叶清桓继续道:“佛门有八苦之说,你所历者,当是其中……”
“求不得。”姜云舒蓦地接道,“是求不得,寤寐思服,求而不得。”
她直直看向叶清桓的双眼:“我留不下你,是不是?”
叶清桓看上去一直很平静,直到此时,面上蓦地掠过一丝悲意,低声道:“求而不得,又何尝只有你一人如此。”
他退后一步,不着痕迹地再次避开了姜云舒伸来的手,转头望向沉寂如初的深林:“刚刚消耗太大,我没法带你进山了,不过别怕,应当很快就会有人来带路。”
姜云舒一点都不在乎有没有什么带路人,她脑子里像是断了片,连自己在想什么都说不清,等她的神智终于短暂地归了窍,就听见自己问道:“这就是你给我的聘礼?”
她的声音甚至不曾挑高,更谈不上声嘶力竭,却每一句都仿佛要耗尽所有的力气:“我第一次见你,便是这样,我那时就忍不住想,亲手割裂元神,得有多疼……现在又是这样,你对自己那么狠,一点都没有犹豫,可你真觉得我会高兴吗?”
更何况,这一点偷来的光阴,终究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抓不住更留不下。
叶清桓在画下这三道符纸时,就设想过姜云舒可能会有的反应,而无论怎么想,大约也就是眼下这样了。他禁不住自嘲一笑,低低叹了口气:“抱歉,我只是想要再多看你一眼,也想着,你会不会也想再看看我。”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姜云舒,可她被风拂起的一丝碎发却径自穿过了他的手掌。除了叶清桓自己,并没有人察觉这太过隐秘的异常,他便只当作突然转变了心意,慢慢收拢了五指,重新垂下手来。
他们都完成了自己的誓言,他再未曾因任何原因背弃过他这傻乎乎的小徒弟,而姜云舒也真的一路陪他走到了最后,让他死在了她的怀里。在那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夙世的因缘被天命截断,所有徒劳的挣扎也都再没有了意义。
他甚至已经再给不了她一次真切的拥抱。
叶清桓垂下眼,艰难地露出一点安抚的笑容:“我走了。寄魂符应当还有两张,若你不想再……”
“清桓!”姜云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上前,却扑了个空,明明再实在不过的身影与她透体而过,仿佛也只是姜家墓穴之中残留的幻象而已,她一下子慌张起来,失声道,“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叶清桓黯然叹了口气,再一次抬起手来,轻轻拢在姜云舒腮边。
没有熟悉的触感,也没有微凉的温度……什么都没有。
姜云舒梗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全身却都忍不住开始颤抖:“求你了,再陪陪我……”
可世上总有些东西无法逆转,譬如时光。
无论如何哀求,在她眼前,叶清桓的身形终究还是一点点变得透明起来,直到初起的晨风终于带走了最后一点他曾存在的痕迹。
姜云舒依旧一动不动,像是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
“六娘……”姜云容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