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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月下来,气温越来越高,大家也不同程度的被晒黑了一些。
大太阳天,林湛穿着短袖五分裤,坐在屋檐下修凳子,敲得还像模像样,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有时流进眼角,咸咸的,会有点痛。
他觉得脑袋有点发胀,眼前有时是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清。
恰巧这时,阮乔上完一堂课,小朋友一哄而出。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王叔家没人在,午饭还得自己解决,阮乔刚走到林湛面前,打算问他中午吃什么,后面就有小孩喊他们,“阮老师!林老师!”
阮乔和林湛不约而同望过去。
那小孩儿就是之前耍陀螺不肯来上课的小孩儿,叫陈果,林湛最擅长给人取外号,别人都叫他小果子,林湛非要叫人小黑皮。
小黑皮颠颠儿跑过来,摸着额头上的汗,抬头问他俩,“妈妈赶集去了,老师你们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感情是没人做饭来找苦力啊,阮乔和林湛相对望了一眼,点点头,“好啊。”
反正都是要找吃的,多喂一个小崽子也不费事。
他们跟着小黑皮一路回家。
小黑皮往厨房跑,站凳子上就要烧水。
阮乔惊讶:“小果子,你干嘛?快下来快下来。”
小黑皮完全不在意,笑得眼睛眯起,缝里却还透着光亮,“给你们做饭啊,老师,你们随便坐,我做饭很快的。”
阮乔更惊讶了,原来是他要做饭啊。
可他才八岁呢。
阮乔和林湛面面相觑。
小黑皮生火洗菜,动作很麻溜,阮乔看得有些呆,好一会儿才屈肘撞向林湛,“帮忙!”
总不能真让一个八岁的小孩给他们做饭吧。
小黑皮家很简陋,没什么像样的菜,他去鸡窝里掏了几个蛋回来,又洗了把青菜。
林湛在按照指示在切红薯,刀是那种很原始、毫无设计感甚至还有些钝的菜刀,林湛没切过菜,两个红薯切得歪歪斜斜,倒也不碍事。
小黑皮熟练的把红薯和米和在一块,做红薯蒸饭。
阮乔这会儿才注意到锅,一时惊讶,有小半边都破掉了……还能用啊。
一顿饭做好,三人围着小方桌坐下。
桌子很旧,还很矮,桌脚不平,有两只桌脚下都垫了折起来的纸片。
林湛一米八几的身高,坐在这样的小桌前,实在不是很舒服。
刚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这会儿热得慌,林湛随手抄起蒲扇扇风,因为小黑皮家没有风扇。
小黑皮坐下后没先吃饭,倒是先往一个凹凸不平的铁皮饭盒里装红薯饭。
林湛问他:“干嘛呢你,黑皮。”
“给我妈妈先装好,等会去集市上送饭。”
林湛望他,“这么热的天还去?”
“妈妈不能不吃饭啊。”
林湛一时哑口无言。
阮乔夹了一个荷包蛋放到小黑皮碗里,轻声问:“妈妈去集市上卖什么呢。”
说起妈妈,小黑皮眼睛亮亮的,“竹编啊,我妈妈可能干了,编得漂亮。”
竹编。
村里不少女人做这个,但在王叔家吃饭的时候,听王叔说过不怎么挣钱,能糊口就不错了。
阮乔转了话题,“那你平时自己做饭做得多吗?我看你很熟练啊。”
小黑皮把铁皮盒子仔细合好,开始扒红薯饭,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我去年就自己做饭了,妈妈要赚钱养家。”
他一直都只提妈妈,粗心如林湛也察觉到有点不对了。
果不其然,小黑皮边吃饭边竹筒倒豆子般讲他们家的事,原来他爸爸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因为泥石流去世了,一直都是妈妈在带着他。
甘沛冲很落后,妈妈觉得念书才有用,这两年做事越发勤,就盼着能存上钱,明年把他送到镇上去念小学。
现在义务教育倒是普及到了这,读书不要钱,但是从这里去镇上小学,一来一回就要七八个小时,下雨天路都软了,泥巴水路那是没法儿走的,得住宿。
他自己倒是不想去念书,只想帮妈妈干活。
说到怎么帮妈妈干活的时候,他眼里更亮了,整个人显得特别有活力。
阮乔也不知道怎么吃完一顿饭的,在门口看着小黑皮撒脚丫子往村口集市跑,心里五味杂陈。
林湛也是难得的安静。
他摸出包烟,问阮乔:“我能不能抽一根?”
阮乔点了点头。
他自烟盒里滑出根烟。
一百多一包的烟,平时他抽着抽着随手扔哪是哪,这会儿突然点不起火了。
第51章 离开
七月迈入八月; 太阳愈发毒辣。
阮乔唇膏都用完一支了; 嘴上仍是有些开裂。
太晒了。
从他们到甘沛冲支教开始,这儿就只下过一场小雨; 而且和洒水车似的; 过个场就停。
这地方夏天晒成这样,怎么好意思叫甘沛冲啊……
可饶是这样; 村里人该做的活还是一点都不能少。
又是一个赶集日。
今天不上课; 阮乔和林湛都戴着斗笠草帽帮黑皮妈妈运货去集市,顺便想买点村里小卖部买不到的东西。
赶集这个词,阮乔在书里见过; 林湛确是完完全全的陌生。
到了集市,两人都觉得挺好玩。毕竟一个多月都没见到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 大到牲畜; 小到绣花针。
阮乔指着牛看向林湛,面上流露出些许讶意,“还有牛欸。”
林湛也觉得稀奇; 两人凑到牛跟前,林湛还煞有其事的跟牛说话。
阮乔默默退了两步,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牛不理他,林湛也觉得没趣; 只拿出手机,又将阮乔拉到身边,拍了张合照。
照片里两人都比来之前黑了不少,但比起集市上其他人来说; 他们也算得上是白得发光了,毕竟阮乔的防晒霜不是白带的。
来了一个多月,衣服就那么几套换来换去,都穿旧了。
林湛看着照片,边笑边递给阮乔:“看看,看看,像不像乡村爱情故事?”
阮乔屈起膝盖去顶他,“你才乡村爱情,我是下乡知青!”
林湛笑得不行,边躲打边说:“行行行,你有文化,知青知青,惹不起。”
两人打打闹闹,在集市里穿行,林湛停在一个摊位前,随手拎起条蓝花裤子,“柿子妹妹,看这个,这个适不适合你?”
那花色,看上去像奶奶辈的人才穿的。
见林湛有意购买,正往腰包塞钱的老板娘忙抬头说:“好舒服的嘞,棉绸的,算你便宜,二十一条。”
林湛惊讶:“二十?”
“哪么滴?”老板娘皱着眉,犹豫片刻,“再少两块钱,不能更少咯。”
一句“只要二十啊”卡在喉咙,林湛仍是一脸懵逼,别说,手感真的还可以,凉凉的,他和怕捡不着便宜似的又拎起条老爷爷式样的裤子,一起结账。
见他还真买了两条裤子,阮乔一脸嫌弃。
偏生林湛还把用红塑料袋装着的两条裤子往她怀里塞,挑眉道:“情侣裤,是不是很fashion?”
fashion个毛啊,还拽上英文了。
见林湛那一脸嘚瑟的样子,阮乔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两人在集市上买烧饼当午饭,左手右手都拎了不少东西,黑皮妈妈今天生意不错,东西比平时卖得快很多。
东西卖完了,自然是要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正是晌午,太阳很是毒辣。
直敞敞的阳光晒得人头晕目眩,阮乔喝完水,又递给林湛,边擦汗边说,“喝点水吧。”
林湛摇头,没讲话。
阮乔注意到他唇色有些偏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顺着轮廓线条往下直滴,T恤后背也被汗水浸深了一个色调。
“林湛,你没事吧?”
林湛又摇头,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没事,就是有点晒。”
昨晚他帮村里人去挑水了,回到小房间直嚷着腰酸背痛,阮乔还帮他按了按,只不过夜里好像也没怎么睡好。
阮乔上前,把林湛提着的东西都拿到自己手上,还轻轻推了林湛一把,“快点走,撑着点,到书记家蹭空调去。”
林湛没讲话,只是还没走几步,林湛只觉腿软,眼前又是一片白光,看东西开始模糊不清,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没回过味来,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这意外来得猝不及防,阮乔吓傻了,手上的东西滑落在地她也顾不上,只往前蹲下身子去看林湛,拍了拍他的脸,“林湛!林湛你怎么了!”
***
空气中有消毒/药水的味道。
林湛轻皱鼻尖,闭着眼,却感觉到强光穿透眼皮,很是刺眼。
他慢慢转醒,目光所及之处,是透明吊瓶,输液线垂着往下,接到他的手上,他指尖微动。
阮乔守了好一会儿,一见他指尖动,立马反应过来,抬头就看到林湛睁着眼,还有点迷茫的样子。
她起身,声音很轻,仔细听还有点哑,“喂,你终于醒了。”
林湛顺着话音去看她,她的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不久,身上穿的还是一起去集市时的那套衣服。
“我怎么了?”
他好一会儿没开口讲话,声音有点虚。
见林湛清醒过来,阮乔提着的心放下大半,说话时也明显松了口气,“你中暑了,让你喝藿香正气水不喝,突然晕倒很好玩吗?”
林湛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还是下午,看来从集市路上到这里,还没过多久。
他没动扎着针的手,另一手撑着床板,慢慢坐起。
阮乔见状,要去扶他,他摇头,“我没事。”
他确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晒得中暑了。
这边天气热,学校给他们这些支教的学生买了很多藿香正气水。
阮乔知道自己身体一般,所以藿香正气水都乖乖喝了,生怕中暑了麻烦别人。
倒是林湛觉得难喝,自己也用不上,一次都没喝过。
身体再好到底还是城里来的公子哥儿,没吃过苦,又死要面子,晒了这么多天,到今天才中暑,他也算是厉害了。
阮乔见他醒了还有力气吃苹果,知道他是没什么大事了,就在一旁轻声数落他。
林湛眯起眼听她数落,完全不当一回事,苹果咬得清脆。
等阮乔停下喝水,他才悠悠问了句:“你是不是哭了?”
阮乔一顿。
“该不会以为我要死了吧,是不是怕自己做寡妇啊。”
林湛半歇在床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阮乔脸红,连忙转身掏出手机看眼睛,是有点红。
她转回身抄起床脚搁置的枕头打了林湛一下。
“你瞎说什么啊,我是被吓的,你知不知道你刚刚……一米八几的人突然倒下去,扑通一下,我是被吓坏了好吗!你说说你自己,不是感冒就是中暑,改名叫林黛玉算了!”
林湛不讲话,只看着她,眼神直接,还带着笑意。
阮乔被看得脸皮越来越烫,只好起身,“我不跟你讲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躺着吧,我去吃饭!”
见阮乔真往外走,林湛连忙喊住她,“欸,你害羞什么,别走啊……”
阮乔跑得比兔子还快,林湛看着她很快消失在门口,笑了声,又啃一口苹果,无奈摇头。
这是镇上的卫生所,条件比较简陋,但看上去还算干净。
刚刚林湛晕在半路上,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在还有一点信号,阮乔慌乱之下还记得打电话给领队老师。
领队老师处理及时,叫上几个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