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福叔与阿妥皆仰首望她,心中竟同时生出一种感觉:女郎真的变了。她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气势,更多了一种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去追随。
“紫微斗数?”良久后,福叔喃喃自语,眸中光彩渐生。
那一日他去城署报官,路经醉仙楼时恰好听见两人对话,其中一人向另一人吹嘘了一种神秘的术数,就叫紫微斗数。
莫非,女郎竟也学得了这门神秘的术数?
他不由自主地眼睛发亮,看向秦素的眼神中,隐隐含了一丝敬畏。
难怪女郎最近大异于以往,看起来是学有所得,整个人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秦素早便感知到了福叔的视线,心中越发笃定。
她抬手理了理发鬓,语声平静:“师尊他老人家惊才绝艳,只因与我有一段渊源,方收我入门。师尊推算出,明年开春之际,广陵郡会遭逢一场乱事,便嘱我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去上京,为紫微斗数张势,我便想到了你们。如今,我提前为你们安排了新的身份,那路引便是广陵郡江都县的,你们的名字也皆改了。届时江都县大乱,自是无人会去查验你们的真伪,此去上京,必是一路安然。且,师尊也教了我法子,我会好生替你们安排脱身,秦府的人绝对不会找到你们,你们只管放宽心。”
第19章 别连云
阿妥怔怔地听着,神情中有些惧怕,亦有些茫然。
秦素所言她并不能完全听懂,但是,看秦素此刻的神情,她也知道,此事是极为重要的。
而福叔却显然听明白了秦素的意思,一刹时,不止他的眼睛,他的整张脸都放出光来。
脱去奴籍、回归庶民,在这乱世里未必便是好事。然而,若是能够成为某位士子、大家乃至于宗师级人物的从人,则大不相同。
秦素为他们指的这条路,委实比在秦府中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仆人更光明。且她对他们这一份信任,也很令人动容。
福叔垂首沉吟了一会,站起身来,躬立肃声:“女郎托付,万死不辞。”
秦素浅笑凝眸,半晌后,方道了一个“好”字。
阿妥仍是极不放心,却也知再劝无益,遂亦起了身,与福叔一同伏地拜谢。
秦素并未去扶他们,只含笑不语。
待他们拜谢起身,秦素方道:“明日一早,你们会因‘病’不能与我同行,我会令秦庄头另寻稳妥之人赶车,你们自可在房中歇息,暗中收拾行装包裹。”
阿豆从蒙面男人那里得来的那两包药,皆是无色无味的上好药物,青布包里的那一味可令人昏睡,黄布包中的那一味则可致人腹泻。秦素打算今日午时便用上一点泻药,令阿妥与福叔有个病模样,以便明日骗过医者。
“明日入夜你们便启程,先去连云山暂住数月。”秦素续道,语声安稳,神态宁静:“我日前已购置了许多米面、衣物及火石等物,院子里推车是现成的,足够你们将这些全数带走。那连云山是有猎屋的,福叔本就是猎户出身,此地冬日也不算寒冷,你们大可于那里存身。至明年二月,你们便往东去,至丘阳城外下山。记住,莫要入城,那城外有一条山路直通汉中郡,你们到了汉中郡境内再入官道,自枳县进城,经涪陵、安阳诸县,便可抵达上京。我已经画了很详细的图,你们按国索骥,不难走到。”
前世于隐堂学艺,三国的山川地形亦是一门课目,其教授内容囊括各州、郡、县的大致方位、主要河流与山脉的走向、官道与城之间的距离,以及当地主要士族分布、府兵归属等等情况。虽然教得不算很详细,但用于此际却也足够了。
说到此处,秦素便自袖中取出了几张银票、些许碎银,全都交给了福叔,叮嘱道:“这是陈、赵、唐三国通兑的宝吉祥银票,计二百六十两,用来于上京城赁门面开茶铺;另二十两碎银做盘川及日常用度。你们只需记住一件事,那门面必须位于东来福大街,必须为前店后住的那种,可记下了?”
阿妥与福叔俱应是,阿妥的眼眶便有些发红。
她一直以为秦素那天购置的一大堆东西,乃是一时兴起闹着玩的,却未料那些东西里有一多半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阿妥心里不知怎么便生出了一股热,暖暖地像三月的风,拂得她心底又暖又疼,眼角终是滑下泪来。
她拿袖子擦了擦眼,与福叔两两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感动。
当此乱世,人命如草芥,秦素却对区区奴仆如此信重,不仅付以钱财、委以重任,更替他们考虑得如此周到,这让他们隐隐生出一种“愿为主人效死”的感觉。
此时,秦素微低的话语声再度传了过来,寂寂有若夜风:“明年开春后,我自会去上京与你们汇合,那茶铺的规制及要求,我另写了一张纸,便与那地图折在了一处。此外,那两张路引乃是我师尊亲手所赠,你们需得好生收藏,到达枳县时方可给那门兵看,若那门兵有疑,福叔可以小钱贿之。”
枳县由江家府兵把守,此处远离江家宗族,油水不多,故这些府兵皆贪财,些许贿赂便能买通。秦素伪制的那四方官印分属两郡四县,皆位于江都至枳县的必经之路上,福叔他们身为“避离江都之庶民”,自这条线一路进入中原也是说得通的。
福叔与阿妥齐齐点头,神情越发郑重。
秦素见了,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事情是办成了,可她却无论如何也欢喜不起来。
若非她提前在醉仙楼布了先手,此际又扯出师尊这面虎皮做大旗,福叔与阿妥未必便会这般轻易地听她的话。
可以说,秦素的成功不在于己,而在于那位并不存在的师尊。
一念及此,秦素便有种莫名的悲哀。
只因她是女子,身份低微,于是许多简单的事情便也变得艰难起来。而只要一想起回府后她要扭转的那无数困局,她的心情便再也无法轻松。
她微蹙着眉心,凭窗独坐,望着空空的院子发呆。
初冬的阳光落上她的双颊,她的肤色比前几日越发黑黄,额际垂了厚厚的刘海,眉目间的艳色几乎全数掩去,瞧来唯觉寡淡。
院门早就上了锁,这僻静的宅院无人搅扰,福叔与阿妥已然忙碌起来,开了菜窖从里头搬出米面,又在角院晾晒厚厚的冬衣,这些力气活皆是福叔在做。阿妥则找来针线,又翻出秦素的旧衣裙若干,依着秦素的吩咐,将裙子的夹层裁开,将一些往后需用的事物,细细地缝制于其间。
从连云镇那间书铺里得来的一应用物,秦素或用或毁,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手头唯留了一枚极精致小巧的玉镇纸,令阿妥塞进了旧鞋子里,与那些夹物旧衣一同收进一只破了皮的木箱中,锁上了锁头,钥匙由秦素自己收着。
一应事情皆已办妥,此刻的秦素却有些茫然。
自福叔开启菜窖时起,她便一直依窗而坐,漫不经心地看着院中情形。
那窖中有她的精心布置,她自是需得盯着些。所幸一切顺利,阿妥他们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她将窗户推得更大了一些。
金风漫涌、阳光如洗,这枯败的庭院,再过得一夜,便将永远成为她的记忆了。
秦素怔怔地望着院墙外那一线高阔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拂弄那枚檀香木印,神思渺渺,不知飘向了何处……
第20章 又逢君
翌日清晨,当秦素的马车离开田庄时,她的身边已不见了福叔与阿妥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这夫妻二人竟同时得了急症,病得根本无法起身,请了医来看,医者说需得服上的汤药两日方能痊愈。
秦素启程的时辰却是耽搁不得的。
幸得有秦旺这个庄头在,他当即便从庄子里挑了个擅驭车的青壮帮忙,一行人这才得以按时启程。
隔着幂篱看着那个叫阿胜的青年,秦素暗自点了点头。
阿胜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体格壮实、眼神纯正、面貌忠厚,一看便知并非奸滑之辈。看起来,秦旺还是很心疼自己的女儿的,这车夫挑得极好。
秦素从阿栗手上接过水碗,略沾了沾唇。
车中仅只她与阿栗,那两名仆妇被她打发去外头坐车辕了,至于那两名男仆,此时却是骑着马护在车旁。
秦家豪富,由此可见一斑。
秦素将水碗搁下,靠着车壁阖起了眼睛。
阿栗却是坐不住的,一时撩开车帘往窗外看,一时又好奇地打量着马车里的布置。
这辆马车与秦素渊源颇深,当年她便是坐着这辆车,自青州来到了连云。
说起来,本朝的车皆是牛、马两用的,用时只需在前头车辕处略加改动即可。秦素所乘的这辆车是秦家最为简陋的,四壁只上了黑漆,车内也无软枕锦垫,唯草席两张,茶具等物更是一概皆无。
那只造型奇异的风铎,此刻便挂在马车前头。偶尔车辆晃动时,便能听见它发出的清越声响,“铃铃”有若冰玉相击,与普通风铎的“嗡嗡”声大不相同。
本朝士族家的马车上,多会挂上风铎与灯笼,以备夜间赶路时用。所以,即便那只风铎样子特别了些、声音清脆了些,也并不引人注意。
秦素一眼掠过,又叫阿栗将那一瓮的水放稳。
斩衰前三日是不可进食的,只可饮水。秦素前世时并未遵守这规矩,本以为不会有人知晓,可林氏却偏偏知晓了,不只责骂了她一顿,还罚她思过一月。如今想来,定是阿豆将消息透了出去,可笑她当时疑神疑鬼,就是从没疑过阿豆。
前世的她,真是傻透了。
秦素将视线从水瓮上收了回来。
阿栗还在细细打量着车厢,在她看来,这样带门窗的车已足够奢华。她张大了嘴巴,先是偷偷地去摸车壁,又将那草席细看了半天,眼中流露出赞叹与羡慕。
秦素一转眼便看见了她的神情,不觉有些好笑,故意问:“这草席好看么?”
阿栗的眼中亮灿灿地闪着光,点头道:“好看的,上头还编着花纹呢,摸上去也不刺人。”
她的脸上是单纯的欢喜,秦素看着她,唇角也含了笑意。
却不知,当林氏见到阿栗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连云田庄并非林氏名下产业,而是属于太夫人的,除去荫户、佃客之外,庄中奴仆皆为太夫人私产。
秦旺一家的身契,便在太夫人的手里。
秦素以为,林氏可以任意拿捏阿豆、阿妥与福叔,但面对阿栗,她只怕要为难了。
侧眸看着那浓眉大眼的小丫头,秦素唇角微弯。
这种占先手的感觉,着实很是美妙。
马车走得颇快,驶入连云镇时略停了停,有个男仆去醉仙楼买了些食水,方重新启程。
这些人行事前后并不与秦素商量,全是自说自话,并未将她当主人看待,秦素也不去管。
马蹄哒哒敲着地面,连云镇宽阔的青石路,已渐在身后。
秦素掀开一角车帘,望着远去的小城,微有些出神,想起了前几日醉仙楼外的那辆马车。
所谓人生总有相逢时,这世间的各般际遇,有时是巧,有时是妙,有时却如翎箭入壶,正中下怀。
两刻钟后,秦素倚在窗边,弯了眼眸望向道边停着的一队车马。
薛二郎,果然来了。
此处乃是彰城外的官道,看薛家车马的情形,薛允衡只怕已在此等了些时候了。
秦素将车帘拉下,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