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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孤的好臣子。”他冷冷地说道,将手上的奏折扔回架上,复又拿起了另一份折子,一目十行地看罢,便又扔去了一旁。
他看得非常快,没多久,那几份奏折便全都看完了,而中元帝的脸色也完全地沉了下去。
大殿里的气氛,此时已是格外地压抑。
“邢有荣,你可知范家犯的是什么事儿?”中元帝忽地说道,一手抓着一份奏折,另一手则又开始拨弄发上的金冠。
邢有荣恨不能把身子缩起来,埋着脑袋回道:“启禀陛下,我不知道。”
中元帝将手上的奏折往旁一扔,似笑非笑地道:“莫说你不知道,我竟然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从五十年前起,汉安乡侯便开始以私兵假扮流匪,四处劫掠,趁乱杀人劫财,就此发了家,又拿着这钱贿赂上官,从原来的清贵士族变成了手握实权的郡望,其后又以缴匪的名义,杀良冒功,拿平民百姓的性命做了他登高的梯子,最后因平患有功还得了封赏,拿到了乡侯爵位。”
他说到这里便顿住了话头,面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越发显得不可捉摸:“这都是我登基之前的事儿了,而我竟然唉”长叹了一声,中元帝缓缓地踱去了锦帐旁。
“陛下圣明,护佑天下苍生。”邢有荣立时高声说道,只觉得心跳归位,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原来这是表功来了,真是要把人吓死了,方才他还以为他哪句话说错了呢。
中元帝此时正是一脸的感慨,遥遥地望着远处的天际,又道:“他是先帝封的爵,我登基后瞧在他还算恭顺的份上,倒也没去多管。谁想这范贼变本加厉,得了爵位还不够,居然还私下挖地道,里头藏着无数杀人得来的钱财,更拿着这些钱私藏兵器、私蓄兵丁,此等大罪,直是人人得而诛之。”语至最后,已是冷然若冰。
邢有荣哪还敢再说话,只将腰又往下躬了躬,鼻尖儿都快碰到了地面。
“来人,记。”中元帝吩咐道,收回了远望的视线。
那中常侍本就没走开,此时便提笔记录。
中元帝便沉声道:“诏益州刺史,范氏罪大恶极,刑车裂,男丁不论。女眷尽充卖官伎。江阳郡范氏一姓,于族列中除。”
邢有荣垂着脑袋听着,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中元帝这是生气了,气范家欺负公主殿下太甚,更气范家竟敢犯下如此大罪。
以范氏的罪名,自然当诛,但“男丁不论”以及“族列中除”,却是格外酷厉的重惩。
有此一诏,范家上至八十老叟,下至襁褓里的婴儿,只要是男的便都得受那车裂之苦而死,而江阳范氏从此以后也再不能列于大陈的士族姓氏之中。
这一族,算是彻底地消失了。
此时,那中常侍已是疾书完毕,将诏书奉予了中元帝。
中元帝看了两眼,点点头,又沉声道:“再记。诏客曹部尚书令:公主封号,三日后呈上。”
极为简短的一句话,却叫邢有荣的小心肝儿又颤了颤。
中元帝这一气之后,又要来补偿公主了,而补偿的手段,便是下定决心要认下这个公主。
看起来,公主殿下的册封大典,很快就将举行。
果然,却闻中元帝语罢便笑了一声,道:“卢士纶就是太老成了,旁的却也还好。”
客曹部尚书令卢士纶乃是两朝元老,平素行事谨慎,中元帝对他倒还算客气,只是点评了一句而已,并无别语。
那中常侍将这份诏书也奉予中元帝,中元帝亲手在两份诏书上印下了玉玺,中常侍便飞跑着下去传诏了。
到得此时,邢有荣才陪着笑小心地道:“陛下真真是慈父心肠,公主殿下真有福气啊。”
这种顺溜话儿,中元帝听着自是极受用,便半眯着眼睛道:“唉,孤膝下皆是儿郎,总想着要个贴心的女儿,如今这女儿倒是有了,贴心不贴心不知道,惹祸的本事倒是一流。”说到最后,语中的宠溺已是溢于言表。
第625章 绝笔书
公主比皇子可省心多了,中元帝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膝下儿子太多,多得他睡都睡不好。
如果这些儿子都变成公主,天生与龙椅无缘,则卧榻之侧,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觊觎的眼睛了。
中元帝不无憾然地叹了口气。
可惜公主只有一个,虽是个傻不愣登、什么人都敢得罪的莽撞公主,但中元帝这心里却觉得极满意。
他最讨厌的就是聪明人,最喜欢笨笨的、傻傻的那一种人。而这个公主,就像按着他的心思长出来的一般,实是比那些儿子更得他的欢心,这进宫还没多久呢,他的心已经偏到了胳肢窝儿里去。
邢有荣自然又是没口子地一通夸赞,直把个公主殿下夸成了天上的金凤,中元帝笑眯眯地听着,心情大是舒畅。
“来人,给公主那里送一套钧窑瓷器去,再给孤传句话,叫她有空给她三皇兄陪个不是,哪有打了人还扔东西的道理?”待邢有荣夸完了那番话,中元帝的吩咐声便响了起来。
一个小宫人立时领命而去,中元帝便又对邢有荣道:“邢大监也多帮着孤看着些,公主年纪小,有什么不懂的,你叫人多提点提点她。再,派两个女侍中过去教教她礼仪,别过几日册封大典上胡闹,若真出了事儿,孤可饶不了你。”
说来说去,闯祸的是公主,挨揍的就是邢有荣。
这宠得,简直要上天哪!
邢有荣心里翻滚着一万句不可言说之语,捏着鼻子领命而去。
北方秋天的黄昏,总是稍纵即逝。
白日渐短、夜色渐长,酉初尚未过半,广明宫内的各处便都点起了翠纱灯,那绿莹莹的灯火在夜风中轻舞,远看就像是一片鬼火幽幽闪动。
莫不离站在漆色剥落的院门前,望着远处绵延成片的绿色灯海,面无表情。
“先生,阿烹那边来了一只信鸽,有一封信是给先生的。”阿烈站在他身后,毫无起伏地说道,布巾上的眉眼一派平静。
“念。”莫不离只说了一个字。
阿烈自袖中取出字条,平声念道:“烹跪泣府君:家国未竞而身先死,吾之过也。焉境界大降,已中毒计而不自知。为不扰敌,唯忍痛不顾,再泣、再拜。棋差数着,吾不甘而甘、不愿而愿。将以一己罪身,成就未完之事,弑而自弑,或可一期。再,杜筝早遁、多智机警,已先布下奇兵、以隐其身。府君若得,可重用之。愿天佑大业、万世尊荣。烹跪拜,绝笔。”
他的语声安静而平淡,仿佛只是在念着一封普通的家信,而并非一封绝笔信。
微凉的风拂了过来,庭院里的杂草在风中瑟缩着,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莫不离站在门前,依旧保持着最开始时的姿势,望着那片遥远的灯火,似是已然痴了。
阿烈后退一步,自袖中取出火折,“嚓”地一声点燃。
那封以血字写就的绝笔信,在夜色中发出冶艳的红光,被火舌舔舐着、扭曲着,慢慢化为了飞灰,终是为夜色所吞噬。
便在火光亮起的瞬间,阿烈低垂的眉眼间,似是有了一丝哀色。
然而,夜色迅速地裹住了这一小簇火苗,一切重归黑暗,而他面上些许的神情变化,亦终是被这浓夜掩埋。
“进去说罢。”莫不离叹了口气,身上的白袍像是沾染了灰尘,暗淡而阴晦。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房间里无烛无火,唯一轮弦月勾于檐角,洒下淡淡的月华。
“秦六娘已然进了宫?”莫不离问道,语声微带着疲倦。
阿烈躬了躬身:“是,先生。她身边的人带得很齐。”
“是么?”莫不离轻声地说道,抬手抚着额角,语气显得越加倦怠,“阿烈绝笔信中所说的最后一击,原来……也没成么?”
话至尾梢时,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先生恕罪。”阿烈躬身道,语声平板:“不过由此亦可知,秦六娘身边必有奇人异士,以阿烹的身手亦不成。我想,也许那个灰发女宗师便在她左近。”
“如是这般,吾等往后当越加谨慎才是。”莫不离再叹了口气,转首看向了窗外。
窗前一勾斜月,淡淡的清华铺散而来,却终是洗不去这屋中的黑暗。
安静持续了好一会,莫不离方才像是突然回过了神,自窗前收回目光,问道:“秦六娘进宫后,情形如何?”
阿烈回道:“早在她进宫之前,陛下就叫人收拾出了清凉殿,如今公主殿下便住在那里,周围布了金御暗卫。看来陛下对这个女儿很上心。”
莫不离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良久后,“呵呵”地笑了起来:“公主殿下?”他的笑声中含了讽意,冷润的语声冰寒入骨:“这种鬼话也就疯子才会信。龙椅上的那位是不是脑袋坏了,平白无故认个女儿作甚?”
“有信物为证。”阿烈回道,布巾上的双眉皱了起来,眸中亦有着少许狐疑:“那信物是陛下当年亲手所做的一枚檀木印章,陛下一眼就认了出来。后为稳妥起见,这印章又交由金石家辨析,都说是真品。”
“这正是我最不解之处。”莫不离屈起食指敲着书案,语气中难得地带着些焦躁:“秦六娘是从哪里得来的信物?至少在今年元月以前,阿烹那边盯得还是很紧的,她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外人,她从哪里得来这种东西?再退一步说,就算这是她今年拿到手的,把东西送给他的人又会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然而莫不离的话却还没完,停了片刻,他便又续道:“还有,那个所谓的早逝的公主生母,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郭士礼派人寻找旧情人,怎么能够一路寻到了青州秦六娘身上?如果这是秦六娘自己布的局,她又怎么能够提前知晓此事并事先安下线索,将宫里的人引到她身边去?抑或这根本不是她自己所为,那么,布下这一局的人又是谁?她的背后还有什么人?”
第626章 紫微起
莫不离一连串的问题,让阿烈越发地沉默了起来。
这个问题不只困扰着莫不离,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事实上,自从去年以来,这些无解之事便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先是秦六娘跑去白云观静修。那个地方看似平静,实则却是龙潭虎穴,他们的人根本不能太靠近,原想以内线将人引出来,却不想那一晚上京地动,秦六娘没引出来,他们的人却是全军覆没。而从那以后,他们从上京收到的消息就再也没完整过。
紧接着,五十里埔那一局,他们又是全军覆没,灰发女宗师的出现让他们确定,阿烹这条消息线已经被人盯上了,而断尾求生之后,青州那里便完全地没了音信。
秦六娘这半年来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因为在原本的打算中,“双禾之罪”已足够将秦氏从大陈抹去,他们也就没想过再留什么后手,而意外的是,就连双禾之罪,亦是未成。
“那个人,始终不曾再给我们传过信么?”莫不离问道,冰冷的眼珠瞬也不瞬地盯着阿烈。
阿烈平板的眉眼间无一丝情续,说道:“是,先生。上回先生给那人写的亲笔信,那人也不曾回过。”
莫不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秦六娘身边必有助力,那人却也机警。”
“先生高见。”阿烈平平语道,眉间含着一抹深思:“我亦以为,那人是出于谨慎才不回信。再往下猜测,先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