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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黑痣皂隶咽了口唾沫,这才说道:“您不知道,九里坡的文书来了,看样子气势汹汹的,口口声声,说要跟您讨要什么说法。”
怎么样,跟我猜的一模一样,来了才好,老子就等着他们来呢!
“让他们进来。”
转过了城隍庙门口,文书就带着一帮皂隶,跟讨债公司似得堵在了门口,脸色紫涨紫涨的,活像是个气蛤蟆。
我翘起了个二郎腿,眯着眼睛问道:“哎呀,这一大清早的,你们急急忙忙来找我有什么事?大冷天呵气成冰,你们吃早饭了没有?哎我们这又地瓜粥,喝点?”
“我们不是为了地瓜粥来的!”文书看我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十里铺子城隍爷,您好歹也是个城隍爷,怎么就能这么耍赖?传出去了,对您的名声只怕不好吧?”
“耍赖?”我装出了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你这话我听不明白啊,我堂堂一个城隍爷,怎么耍赖了?”
“哼。”文书气的两只眼睛都快翻了白:“您……您……您昨天红口白牙答应了,愿赌服输,要是您找的那个东西没有在我们九里坡城隍庙,那您就应该贴道歉信,外带解释清楚了瘟疫方子的事情,可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能什么意思,我是红口白牙答应了,可赌约我也践行了啊!”我指着门口:“白纸黑字两个信,清楚明白的写好了答应你们道歉的事情,你们有眼有珠的,也应该看清了啊?”
“对不起!”文书咬牙道:“我们没有孙大圣的火眼金睛,看不清楚!”
“这就不能怪我了啊!”我一惊一乍地说道:“我也没想到你们不识字啊!回头我有时间了,让我们家师爷开个扫盲班,肯定让你们基本扫盲!”
“您……您这是摆明要食言而肥!”文书那模样跟看大螃蟹似得,像是要把我剥开壳子生吞:“您把道歉信写的那么小,挂的那么高,谁看得见?您把瘟疫方子的解释,写的跟鬼画符似得,谁看得懂!”
“鬼画符好啊,咱们都是城隍庙的,自然要偏向死人,那不是刚合适嘛。”我继续说道:“而且啊,你么也没规定我用什么字体,也没规定我挂在什么位置啊!说是让我写,让我张贴,我全做到了,你们也不能就这么鸡蛋里面挑骨头嘛!”
“你……”文书气的连敬语都说不出来了,但也无法反驳,本来是想着跟我讨个公道的,可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外带我身份在这里,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没法拿我怎么办。
于是他左思右想,索性甩手走了,临了还来了一句:“十里铺子城隍爷,您这样做事,只怕是要有报应的,咱们这事儿没完!”
“你们这么做事儿,确实就来了报应了,”我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声说道:“我会采纳你的建议的,怎么个没完法,我等着。”
说着,我就往后看,想看看九里坡城隍来了没有——啧。可惜他没来,估计是不想再受上次那个气。
可这下子,文书把话给带回去,他那个脾气,小肠鸡肚的,我估计我不跟他见面,他也能轻易的气死他自己。
嘿嘿嘿,真特么的痛快。
“你倒是挺能钻空子啊!”陆恒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盯着九里坡那帮人的背影:“赛神会上不是还有个当众道歉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没事,”我摆了摆手:“九里坡重名望,可老子不重名望,你瞧好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也难怪好多人服你,”陆恒川盯着我,悠悠说道:“连我也心服口服。”
“怎么样?”我来了精神:“你是服老子的足智多谋,还是服老子的能言善辩?”
“我就服你这野猪皮。”他回头进了城隍庙:“比万里长城还厚点。”
指望着死鱼眼能说出人话来,是我痴人说梦。
正在这个时候,我看见阿琐站在花椒树下发愣,就凑过去了:“你是不是也想偷萝卜?我告诉你哪里的甜……”
结果阿琐一回头,我瞅见了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下就愣了。
只见她的眼睛里,含着一汪眼泪,跟荷叶上面的露水一样,摇摇欲坠的。
阿琐毕竟是山里长大的女孩子,性格是非常皮实的,要哭也是看她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叫,我还没见过这种流泪法——对女孩子来说,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可特么的比大哭大叫要严重的多。
我小心翼翼的就问道:“阿琐,你咋啦?是不是唐本初欺负你了?你等着,千树哥哥剥了他的皮去!”
说着,我就要去找唐本初。
“千树哥哥!”阿琐忽然一把拉住了我:“不是为了唐本初!”
“阿琐,你怎么哭了?”这会儿唐本初也正好从庙里蹦出来,难以置信的盯着我:“师父,你不是从来不欺负女孩子吗?你咋把阿琐给弄哭了?”
“放屁。”我瞪了唐本初一眼,就看向了阿琐:“你说,为什么?”
阿琐一抬起了挂着累丝银镯的手,指着花椒树的树干。
树干上停着一个一个巴掌大的大蛾子,身上的花纹鳞片跟两双人眼睛差不离,看着有点没牛窃僮邢敢豢矗飧龃蠖曜幽粗复值亩亲樱丫馐O铝丝湛恰懒恕
我就问她:“你养的蛊寿终正寝了?我帮你埋了好不?你要是跟它感情好,给它立一个牌位也行……”
可我话还没说完,阿琐浑身一颤,泪珠子跟冰雹似得,噼里啪啦往下掉,掉的我和唐本初手忙脚乱的:“你有话好好说,别哭啊!”
说着我就捅唐本初:“你还不快点想想办法!”
唐本初傻了吧唧的,越着急越紧张,挤不出来半个屁,结果阿琐一头就撞他怀里了。
“这是丧蛾子,”阿琐带着哭腔说道:“是来给我报丧的,峒子里面,出事了!”
第883章 西索集
“啥?”我不懂蛊,回头就瞅着那个大蛾子,阿琐抽抽噎噎地说道:“如果我死了,我的丧蛾子也会飞到我最亲近的人身边去的莫,千树哥哥,我的亲人们……我的亲人们……被人给害了。”
“你好好说。”我听得出来,这个看似普通——最多是有点诡异的丧蛾子上,有降洞女自己才能解读的密码:“有什么需要我们的,我们都在。”
阿琐在唐本初胸口擦完了眼泪,还撩开面巾顺带把鼻涕也蹭到了唐本初身上,唐本初浑然不知,还伸手安抚阿琐呢:“我师父说得对,我们都在呢!”
阿琐吸了口气,抬起头,指着那个丧蛾子就说道:“上面的鳞片上传答出来,西川的蛊民闹了反叛,我们峒子里的降洞女都信千树哥哥你这个蛊神,被其他的蛊民给害了!”
上次来的那两个蛊民,就是为了追杀阿琐来的,我明明跟他们说好了,不许再为难降洞女的,谁借给他们的胆子,还敢死灰复燃?
特么活得不耐烦了。
“千树哥哥!”阿琐一把抓住了我,嘶声说道:“你一定得帮我报仇莫!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明白我明白。”我赶紧拍了拍她后背:“你放心,那些蛊民要是还想闹乱子,我一定去把他们给拾掇好了。”
“看来又是外八门之争啊。”陆恒川跟个鬼似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悄然就出现在了我身后:“你去蹚浑水?”
“老子好歹也是蛊门之首,自家的事情还能放着不管?”我瞪了陆恒川一眼:“怎么还成了浑水了?”
“上次那两个蛊民也说了,争夺主门的两派都在拉拢蛊门,”陆恒川瞅着我:“你这次去了,站哪儿边?”
我刚要说随大流,陆恒川就提前堵上了我的嘴:“当然了,是不能随大流的,要不然,蛊门也不至于能起了这种乱子不是。”
这倒也是,真要是有逼迫蛊门的,大概就是要让蛊门站队——而且,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去欺负降洞女,这事儿也特么太不地道了,白认我当个蛊神,这会儿她们遇上麻烦,我不能袖手旁观。
“知道你要去,我也不拦着你,你提前想好了吧。”陆恒川翻起了死鱼眼,看向了庙里:“最近的香火不少。”
“是啊,是不少。”足够给我做个金身了。
“把神像的事情给处理好了之后,咱们上西川去一趟。”我答道:“快去快回。”
“镇守十里铺子的城隍爷要出门,恐怕不太方便吧?”陆恒川看着我:“你忘了上次吃的亏了?”
上次去县城里打了个野食,确实是倒了霉,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处理的,是活人的事儿:“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不过神像那个垮塌的样子,我还真怕一出门再来点什么幺蛾子,赶紧请了姜师傅,把神像给重新弄好了。
姜师傅主攻木雕,但是金属塑像也很娴熟,加上我们早就跟她提过这事儿,图纸什么的早就弄好了,做的很快。
更换神像的时候,需要一个“请灵”的仪式,来把我的新神像给换好,步骤也是比较繁复,好不容易弄完了,姜师傅就跟我说:“这传说之中,新神像需要受三天的香火,才能继续显灵,你是个活人,肯定不太一样,但是你也得做好了心理准备,没准这三天之内,你是没法子再用你城隍爷这个能力的,记得住吗?”
我连连点头,这会儿一看右手上的印,确实是没了金光,好像没电了一样。
这也好,出门在外,我这个身份能隐就隐。
说来也巧,屁股正好完成了配种的光荣任务,也给回来了,整个狗胖了一大圈,毛尖儿上都泛着油光,见了我别提多高兴了,俩爪子奔着我肩膀上就扑,幸亏三脚鸟的力量回来了,要不这么肥的一只狗,很可能把我当场压倒。
送屁股回来的那个人还挺激动,连连跟我握手,说过一阵子,给我抱孙子来,搞得我满头黑线,屁股倒是洋洋得意,尾巴摇的能当电扇。
而我这么一出门,又是带人又是带狗的,城隍庙里横不能没人,于是我就让王德光看守好了城隍庙,还顺带拜托了会长等等的村里人,姜师傅讲义气,竟然也主动留下来帮我看庙,我道了半天谢——老一辈的人,就是讲究!
王德光把我们送到了庙门口看着我们上车,我就跟王德光摆了摆手:“不光城隍庙,你自己的安全和姜师傅的安全才是更重要的,我这一阵子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事你把郭洋他们喊来,尤其小心九里坡的。”
王德光也连连点头,拍着胸脯说道:“老板你放心,十里铺子城隍庙有我王德光守着,一定没啥问题,你就安心的去吧!”
也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这特么听着咋这么像是跟遗体告别啊!
一路很平顺,就是阿琐偶尔在旁边抽抽噎噎的哭,唐本初把阿琐揽在了怀里,感觉他们俩的感情又要进一步升温了。
陆恒川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蛊民明知道你的存在,还敢去伤降洞女,你说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找到了新的靠山,”我答道:“没人会做亏本的买卖,那肯定是个在他们眼里,比我还要强的靠山。”
“这么强的靠山,”陆恒川打了一把方向盘:“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
“管他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呗。”我也没咋放在心上。
不过有句话我倒是想起来了——骄兵必败。
这会儿寒气正盛,好在车里还挺暖和的,我看着车窗外面飞逝而去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