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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凭什么我还你早入师门两个月,你却处处压我一头,学什么都比我快上一分,师父也处处偏袒于你,一手‘蟠龙十八剑’也宁可传你却不传我!”一位点苍派弟子心中蓦地勾起许多平时毫不留意的琐碎怨气骤然爆发,一时在他眼中平时和自己情谊甚好的师弟,简直面目可憎,甚于仇人。
“你正在悬崖边上观战,我只要轻轻一剑。风雨之中,谁会注意到……”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升,他在不知不觉间已持剑在手,向师弟背心毫不留情刺下……
相同的情况,几乎出现在观战的所有人身上,许多不过是睚眦之怨的小过节,一丝丝的小小怨怼,在骤然间无限扩大为不共戴天之仇,更何况原本就有不小仇怨之人。一时只见聂风与断浪抓对厮杀,紧接着独孤鸣也加入战团,随后步惊云与剑晨也莫名爆发冲突,现场一片混乱。
不仅仅是人在厮杀,连山林间的走兽,天空的飞鸟,海里的鱼儿也一反常态,丝毫不避风雨雷电,不顾一切疯狂厮杀在一起。
一只狼正一口咬断一只小鹿的咽喉,但本该逆来顺受,毫无抗拒之力的小鹿却双目血红,凶光毕露,于濒死之际全力一顶,鹿角豁然刺穿狼眼,透脑而入……
一只苍鹰利爪洞穿一只野兔的头颅,但也挨了野兔疯狂一踹,失控撞上一块嶙峋怪石,脑浆迸裂……
一只猛虎与十几只野猪同归于尽,满地血腥……
吃草的野牛倒毙于地,因为野草也因无穷的怨恨而变得饱含毒素……。
天弃我,神佛欺我,但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只要绝望临身,心中不甘,就能将心头的那股怨恨怒火烧破天,以小搏大,以弱击强,以寡敌众,挑战老天爷与漫天神佛定下的规则!
如此邪道,已经几乎称不上邪道,而是近乎正道了!
……
“滚,给老子滚得越远越好……”
在数百里外的一个小渔村,一个醉汉正发了疯似的痛骂自己妻儿,逼得自己妻儿在风雨交加的情况下不得不凄凄惨惨地离开家门,远远逃出渔村,无家可归……
那醉汉其实身具武功,性格又暴躁古怪,动辄怨天尤人,四下邻里竟然无人敢过问此事。
赶走妻儿后,醉汉很快恢复冷静,回到家中,从床下掘出一个箱子箱子开启,露出其中一柄外形怪异,蕴含旷古未有的无边怨忿之气的剑形兵器。
“邪主召唤,刻不容缓,我怨无道不能亲身前往,只能以死相随了!”醉汉咬牙切齿,喃喃自语,蓦地竟将怪剑倒持,高高举起又狠狠刺入自己腹中。
长年累月埋于地里的怪剑骤饮鲜血,发出阵阵怪异嗡鸣,却被风雨声完全掩盖,渔村中的所有住户,都不清楚村中那个人人畏惧的村霸已孤身一人在家举剑自杀。
然而不久之后,连串骚乱与惨叫开始穿透风雨声,随着在人的感知范围外的剑鸣,向四周扩散。
怨恨剑鸣,引发了人们心中一直被伪善与面具遮盖的愤恨、邪念、嫉妒、不满、仇怨一次性爆发酿成滔天杀性,一发不可收拾上一刻还是亲密和蔼的人们,下一刻已开始骨肉相残,兄弟阅墙,杀父戮母,屠子弃儿……
相同的场景在神州大地上,还有三处。每一处,都造成了大量的牺牲者,带来匪夷所思的血腥屠戮……
……
当年云顶天惨败于“穹天之怒”之下,双手尽断,为求邪王传人东山再起,将邪王第八劫的刀意化入雷电之中,透过雷电将“怨、恨、仇、怒”四念殛于离战场不远的四人身上,这四人于是分别名为:仇无边、怨无道、怒无敌、恨无量,共称魑魅魍魉,他们分别依照邪王赋予兵魂铸造代表“仇、怨、怒、恨”四情的邪兵,世代相传,以待大邪王召唤。
邪王第八劫四情归一!
此式是邪王八劫中唯一一式守招,但却拥有一种盅惑人心,盅惑苍生的邪异力量,既是守招也是一种意在积蓄酝酿力量的招式。
面对此招,武无敌始终未能破解,反而被引发心头的仇恨与怒火,而经历一番缠斗之后大邪王也终于完成了力量积蓄。
邪王第九劫,开启……
另一边无名已经成为在“四情归一”之下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神志的人,面对一群因莫名宿怨爆发而死斗不息人们,他不得不马上出手阻止。
一时草木成剑,风雨成剑,无所不在,无所不至,许多武者都遭剑气封锁经脉而倒地,但也有许多更强的武者逃过暗算,怒发冲冠,联手向无名狂攻。
明明自己是出于好意,却遭如此报应,陷于重围的无名仿佛回忆起年青时与养父、大哥决裂之时,心头怒意渐生,下手稍重,顿时有人溅血受创。
“不好,我似乎也受了影响!”无名毕竟心境修为绝高,稍一动怒,顿时清醒过来,没有让怒火失控。
但随即无名又生出一瞬间的恍神迷离之感,这是一种他曾经体验过的,即将进入九空无界中的感觉,但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并没有进入九空无界,但心头却空落落地仿佛失去了什么,先前心头升起的一丝怒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的武者,也似乎都有同样的感受,一时所有人头都停止了厮杀,相比无名只是稍有所感,这些人许多眼神已完全呈现出一种空洞呆滞,仿佛失去魂魄一般……
另一边,古霄已不再是纯粹的守势,身形开始高速移动,留下一连串在虚空中凝同不散的残影。
凭真元令自己的残影实化,这是无名一级高手不难做到的,武无敌的十强武道更可更进一步令凝气分身具有战斗力,不过如今的情形,似乎又有些诡异。
古霄分化出来的每一个分身,虽然面貌朦胧不清,但身高体魄都各不相同,散发出来的气质,更是完全迥异。
在一瞬间,无数分身已经向武无敌展开大反攻。
“如来神掌?”“降龙神腿?”“风神腿?”“排云掌?”“傲寒六诀?”“蚀日剑法?”“莫名剑法?”“因果转业诀?”
越是接招,武无敌越是惊异莫名,那些凝气分身的形貌也逐渐清晰,显出释武尊、独孤鸣、聂风、步惊云、断浪、剑晨,甚至还有无名、不虚的形象而且个个仇怨满腔,杀气冲天。
邪王第九劫万邪浮生!
只要是天地间被仇恨所主宰的苍生,只要是由怨怒推动的力量,大邪王就能透过九空无界,将其怨恨与力量挪转借来,用于杀灭敌人!
“云天啸,莫非你以为,凭着这些弱者,就能战胜我武无敌不成?”
可惜即使如此,大邪王借来的一众武者力量相比武无敌也还大有差距,这种差距已经大到几乎没法为人数所弥补的地步。其中无名虽然对武无敌能够构成一定的威胁,但无名被引发的怒火却极为轻微,借来的力量也是极其有限。
所以武无敌几乎不必动用手中的天命刀,单凭十强武道的凝气分身,就已足以将一众武者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横扫。
不过“万邪浮生”的威力,还远远不止如此而已。
一个个如幻似真的凝体,不断古霄王身上分化出来,无穷无尽,成千上万铺天盖地!他们不再仅仅有游侠武者,而是农夫猎户、商贾摊贩、文人墨客。
衙役走卒、牙婆妇人、顽童稚儿、僧侣道人无论男女老幼、贫贱富贵全部包罗其中。
但是无论他们是何身份,是何来历,如今一个个都满怀怨恨,撕破伪善的面纱将内心最原始最野蛮最丑陋的一面尽情宣泄,演绎出一幕幕匪夷所思,却又似乎理所当然,充满了仇怨与无奈的红尘浮生绘。
“苍生皆邪,有苍生处便有邪,灭邪既是灭苍生!”
“武无敌,你要灭我,可有灭尽苍生的决心?”
一时古霄仿佛已化身千万、亿万,甚至化为营营苍生,以无尽恢宏之声向武无敌发出质问。
天地不仁,神佛无道,苍生不义,万古无德!仁义道德,全属虚伪!除魔辟邪,只是笑话!
“无论如何我武无敌灭邪除魔之心,永远不变!”
武无敌全力以赴,将无穷无尽蜂拥而至的人影悉数斩灭,但他的手却不由微微颤抖,毕竟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即使是他,也没能有屠灭千万人而丝毫不以为意的心境。
每一个扑上的苍生背后,都隐藏了一道邪王刀劲,气势、姿态各不相同,或迅捷如流星闪电,或飘逸如天边浮云,或刚猛如石破天惊,穷尽变化,瞬间千相。无数力道互相影响交乘下,立刻产生了不可恩议的巨大力量,武无敌像是惊涛骇浪中颤沛求存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被撕成粉碎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其中直指心灵,拷问灵魂,撼动本心的一波波意念。
“人之初,性本恶!”
试问母亲身亡,婴儿伏尸痛哭,是哭母亲身亡未能尽孝,还是哭自己没有奶吃?
人皆言虎毒不食子,但试问饥荒之年,易子而食,把子女送别人吃,就是不食子吗?
人本来就与禽兽无甚差别,只是多了一份虚伪仁义的衣冠禽兽!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正邪本是一体,正为表,邪为里,苍生本质,其实为邪!
就算你能斩灭他们的邪心,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本质,也就只能从此做个行尸走肉,命不久娄!”不知不觉中,武无敌已是心神大乱,原本坚定的理念,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更何况,武无敌,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你也争名夺利,你也以霸屈人,你也满腔仇怨,你也具有……邪心!”
被诅咒,被愚弄,愤怒,仇恨,要强,不甘,挣扎,要摆脱一切,要胜利,要再也感觉不到那痛苦,要在弱者的痛苦中去得到弥补,要在别人的屈服去膜拜中得到满足,要光宗耀祖,要天下无敌然后再把这所有的一切又转交给别人,让别人重复这一切……武无敌仿佛可以看见整个世界的黑暗,血腥,兽性,全都是由无数类似的东西累积堆积而成的,他可以听到每一个灵魂被环境,被其他人,被这人世间所扭曲所制造时的嘶吼,挣扎,孤独,恐怖和痛苦……
天地如炉,阴阳为炭,万物为铜。从人的一出生,哀号着哭喊出第一声开始,就注定了必定在尘世这巨大的熔炉中互相熔炼互相煎熬……。
“武无敌,你决心屠苍生以除邪,可有决心斩灭你自己?”
迷茫错愕间,足可撕天裂海的猛恶劲气已经全面笼罩武无敌周身,武无敌豁然看到一个恨满胸,仇满强,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的自己,正高举天命刀施展十强武道,携五大兵魂,以苍穹霹雳的轰然威势,直取万邪漩涡中心的自己。
“轰!”一声,海天震动。
有开始便有结束,武无敌与古霄这一场宿命之战,终于也到了尘埃落定的一刻。
武无敌全身肌裂爆血,满脸肉跳,跟着上半身蓦地裂开两道交叉成十字的巨大伤口鲜血如泉喷涌,恐怖至极整个人如同风暴中的一叶孤舟,颓然飘落海上,随波起伏。
邪王第九劫这一关,武无敌终究没能过去,如今他身受的伤势已完全足以致命!
但是天命刀,却依旧仅仅握在武无敌手中,没有脱手。
而“万邪浮生”一式,依旧还在持续发挥,千万众生邪态不断向大邪王滚滚汇聚,天地间充斥着一片杀伐哀怨凄惨之声。到处都是一片苍茫浑沌,遮天蔽日,整个天地日月无光,彷若末世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