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她的心里,而视线内只是模糊的一片。「大哥?」
「我……在。」
「你……怎么不说话了?」
苏善玺闭上眼,附在她耳畔清楚地说道:「大哥宁愿不要这样的心灵相通。」
他重复说了四、五次,她才听得明白。
她的眼神已有些空茫,连焦距也对不准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他要她嫁人,要她过着最快乐的生活,结果呢?早知如此,不如、不如他就──「可是,我喜欢……至少,大哥听见了我,才来得及见我最后一面……」
「别老说最后一面的,妳还有大半生的日子要过……妳放心,等大夫来了,妳会没事的!我会要所有伤害妳的人付出代价!」
「没有人伤害我……真的,大哥,你要相信我……砒霜是我自己放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发作的这么快……我原想有机会走回房,就像是睡着一样地离开……」
「妳自己下毒?为什么?为什么?」他喊道:「妳要为他脱罪?他要杀妳啊!」
「他?」费了好久的工夫,才从模糊的意识里想起这个人来。「我不想谈他……不想……不想,可是……真的与他无关……大哥……是我自己决定这条路的……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这种没有希望的生活,一想到……我必须在这间笼子里关上四、五十年,我宁愿重头再来……」
「妳不想过,可以回家啊!」他闭上眼道:「难道,妳忘了还有我吗?在妳心中,就没有我的存在吗?」
「我从来没有忘了大哥……我好想回家,好想好想……大哥,你曾告诉我男婚女嫁是人生该有的经历,所以你为了我觅着良缘……我听话,也期待……可是,你太宠太宠我了……在你的照顾下,我几乎忘了面纱下的脸庞……我以为只要我努力,肯付出,我的脸不会是问题……可是、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只要我的脸是这样……我的心意就永远不会传达出去,而我还必须熬下去……三十年、五十年……就算回家了,不是再嫁就是大哥照顾我一辈子,不管哪个选择……都会让苏家遭人指指点点……甚至,不停地重复着现在的日子,愤恨、妒忌、失望……我想要重来啊……大哥,我好想好想换张脸……不会再遭人嫌弃,不再会自卑……好想好想哪……」
「妳这个傻瓜!」
她彷佛意识有些飘远,听不见他的话了,继续喃道:「我……想回家……」
「好,我送妳回家!我送妳回家!」
「有大哥送我……我就安心了……不要把我独自留在这里……我生是苏家人……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不要死为颜家鬼……」
苏善玺闭上俊目,用力地止住浑身的发颤。血仍像是挣脱了躯壳的束缚,不停地流下她的唇角,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她的双眼已无神,像极当年临终前的亲生爹娘与苏老爹──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
「大哥……?」
充满热气的喉口上下滚动着,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来:「我不怕妳要求,就怕妳什么也不求,少昂,什么时候妳想要的东西,大哥没有为妳弄到手?」见她连露出迷惑的表情也这么费力,他心中抽痛到连忍都忍不住的地步。
为什么要忍呢?他抬起头来,阴狠地瞪着他以为是最佳妹婿的男人。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不知何时,颜起恩双腿虚软无力,跪跌在地。
他的眼睛是瞎了吗?念会让这样的人来蹧蹋他的妹子!
「我要你写放妻书!」
「……可是……可是……」
「还不快去准备笔墨!」他喝道。
「大哥……你在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柔声附在她耳边清楚地说道:「我让妳回家,我一定让妳回家。」抱紧怀里愈来愈没有生气的身躯,他将心中所有的恨意全转嫁给颜起恩,抬首冷声道:「我要你写下放妻书,从此苏颜二家老死不往来。」
「舅子!」
「怎么?你是舍不得少昂,还是舍不得这附带的一切嫁妆?你怕回你破屋,怕再过苦日子吗?」
他终于明白盘旋心中那股不对劲之处是什么。
当日他看中的是一个老实的读书人,以为这样的人才能配上少昂,但他太年轻,以致忽略了世间有一种人最易被金钱腐蚀!
「舅子……休书……得要有名目的……少昂她虽妒……可我想还不至于……」
「谁要你写休书?你以为我会让她背负七出之罪吗?我念一句,你写一句,不要让我发现你从中动手脚!快点!」低头看她似要睡着,他连忙轻喊:「少昂,妳再撑着点、再撑着点!」
「……要回家了吗?」
「快要了,快要了。妳要睡着了,到了家,我可不叫醒妳喔。」
「好……我不睡……大哥,你好暖……」
知她身子越发寒冷,连忙紧紧抱住她,双手不再擦她的血,改而覆住她的麻子脸,试着让她感到温暖起来。
他开口,一字一语清楚道:「……夫妻结发,原情深义重……三世结缘,始做今生夫妻……无奈二体难一心,今缘浅生怨……你写快点!拖拖拉拉的,你多久没有动过笔了?」他斥道。
「你……其实是元醒哥哥吧……只有元醒哥哥才会这么凶……大哥是很温柔的,还是……还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清楚大哥的真面貌……」她气若游丝地说道。
「我当然是妳的大哥,一辈子都是!元醒那家伙想冒充,我都不允!」
「一辈子啊……」唇畔想含笑,却已无力。眼前白雾一片,身子又冷又沉,原来,死亡并不难受,真的,只是遗憾没能看清楚大哥的脸……不,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她终于能脱离这样的宿命,不必再用一辈子去自卑自怜她的相貌、去愤恨老天的不公、去与她的夫君纠缠不休──她高兴都来不及了。
她也见到大哥了……没有什么好遗憾了……她慢慢合上眼,想睡了,远处又有人不知在念些什么,随即有东西塞进她冰冷的手中。
是那尊白玉娃娃吗?
她细心地藏在衣服里,是大哥拿出来了吗?
「少昂,妳是苏家人了,妳永远都是苏家人了……妳醒醒,妳手里拿着的是放妻书……没有人可以毁妳名誉,妳生是苏家人,就算是……也是苏家魂了……」
她闻言,心中惊喜万分,却无力表露出来,想要告诉他,记得一定要引她回家……嘴唇掀了掀,到底说出口了没,她根本不知道。
远方,又飘来声音了,这声音好哀伤、好哀伤哪。
「……我会带妳回家的……我让妳一辈子都陪在大哥身边……我知道妳会迷路……妳这傻瓜连在自家宅院里都常走错路……大哥不亲自带妳回家,妳一定又会迷路……」
她松了口气,紧紧地抓住那张释放自己命运的放妻书,满足地动了唇,想要告诉他,下辈子她要当个没有心的女人没有心,就不用再烦恼了。
「少昂?」
大哥……奶娘曾告诉她,成亲是为了要与最喜欢的人生活在一块……她可以确定她的夫君绝非她心中所爱,那么她最喜欢的人是谁呢?
脑中混乱无比,直觉地,额间有痣的青年闪过。
啊,原来她最喜欢的人是──「少昂!」
远处,传来悲痛的叫声,是叫谁呢?
想要回头看,前方已有人在叫她了。
──走吧,妳的时辰已到了──没叫她的闺名,但她知道有人来引她了。是大哥吗?要引她回苏家了吧?
──嗯……我好高兴,我能回家了……我能重新开始了……
一进宅院,就暗惊四周静得可怕,连个仆役都没有瞧见。苏元醒让马车停在外头,一路走进院中,来到前厅门口见到苏善玺的背影僵硬不动。他心中微讶,走到门口:「大哥?」
这家伙连动也不动地,他只好从侧门走进,一进去瞧见他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妹婿正骇然地跌坐在地,像被吓出魂似的呆若木难,他心里暗叫不妙,直觉地将视线转向苏善玺怀中所抱的身子。
「少昂!」他脱口,奔到面前,叫道:「大哥,你还抱着她做什么?还不快请大夫──」话未完,手指才碰少昂的脸,那脸、那脸已是冰凉寒透又僵硬,显然死去多时。
他嘴微启,慢慢转头瞧向颜起恩后,视线落在桌上两只杯子。
「不关我的事……」颜起恩喃喃:「我没要她死的……我只是……只是想要纳几个妾,想要女人的温暖……就算她给不起……也不必寻死啊……」
寻死?是少昂自尽?他上前细细注视一只尚有余酒的杯子,又听颜起恩恍惚地喃着:「他抱着尸体……抱着尸体……不肯放……一直不肯放,那是尸体啊……会腐臭,会腐臭的啊……」
显然若不是有尸体挡在门口,这家伙早就冲出去了吧?苏元醒走向兄长,本要劝他松手,但见他抱着少昂的身形十分僵硬,显然在此待了许久,有一天一夜了吗?所以吓得宅里没人敢出来吗?
沉默了会儿,苏元醒挑了个椅子坐下,也不多作劝语,就这样静静地陪着苏善玺。
数日后,白幡起,棺木从颜府出发,苏善玺怕她迷路,依着当日送嫁的路线回苏府。遇夜恐她寂寞,就睡倒在棺木旁,一天的路程当两天走,就怕她脚程慢,跟不上来。
行至城隍庙,苏善玺决定夜宿此地,扛棺的脚夫心有忌惮,皆宿野地,独留他一人在庙中陪棺。
翌日,他神情略带异样走出庙,坚持停棺半日再行。
脚夫勉为其难地等了半天,最后终于在苏善玺怅然所失的同意下再起程。
「真的……只是我在作梦吗?」苏善玺喃喃道,回头看了一眼城隍庙。
回苏府后,在苏元醒的安排下,择期入土。
从此──从此──
第三章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
……不对,等一下,别去!姐姐,不是往那里,快回来──可恶!妳去了,就回不来了!我答应他要带妳还魂的,不要去啊──二零零二年──「小满!小满,妳收到了没?」
「嗯?」
「就是那封带档的e…mail啊!好绝喔,我在计算机前都喷笑出来,好丢脸哪,谁教那个姓蒋的脚踏两条船,把我们学校的学生当笨蛋……妳有没有收到啊?我记得我转寄给所有的好友名单了耶。」
「有……我有收到。」
「很好笑吧?这是他活该啦,同时交往好几个女友没人会气他,让人不爽的是姓蒋的到处传说「耀扬商职」的女生只能玩玩,不必花什么心思……拜托,他们有没有听过联考失利啊?我家住附近,不嫌弃这学校的水准不行吗……小满,公车来了!快点,快点!傻在这里做什么?当柱子啊?」
「……妳不觉得他很令人作恶吗?同时跟这么多女生来往!还上床……想到就让人想吐。」
「小满,现在是公元几年,妳知不知道?二OO二耶!谁还在玩一对一的游戏?
反正还没有结婚,合则聚,不合就一拍两散喽,结婚前多比较点,只会保障未来,他可以玩,我们就不能玩吗?我偷偷告诉妳,妳不要告诉别人喔,我们班上的雅羚啊,旧爱新欢都上过,现在很烦恼要跟谁呢──不聊了,妳站到了。小满,明天妳会来学校吗?」
「为什么不去?」
「我看妳脸色不好,怕妳又请假了嘛,再见……我要是再收到e…mail,再转寄给妳,拜了──」
公车停了又走,下车的只有一个女生,瘦瘦干干的,穿著便服,斜背着长长的袋子,用一双又细又扁的长腿吃力地往斜坡上走去。
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