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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当下,我一直想着,如果她有跟白起哥谈过,如果她有跟白府的我问一问,她不 必下药。谁都可以下,她却不能下,还好,只有我跟你知道。我们都不说出去,白起哥永远不会发现此 事。我在想,我呢,尉迟哥现在喜欢上我了,我不会去计较其它,可是,我老想,万一有一天我跟柳叶 月一般,不肯主动问而自己去推断,到时毁了你对我的感情,那我一定后悔莫及的。尉迟哥,我知道你 觉得她有能力当尉迟家主母,但除此外……你……你曾经是怎么痴恋伊人姑娘的?”
尉迟恭弯身拾起地上的《京城四季》。他随意翻了几页又合上,道:“絮氏舜华在白府里太无聊麽 ?下回我带其它书给她吧。这种书,能信的不多。”
“谁说的?这里头可信的简直是十件事里十一件都是真的呢。”
他不动声色又把她搂进怀里,不让她离得太远。他道:
“痴恋这两个字用得过头了,伊人出身孤儿,我与戚遇明在靠近西玄的小镇遇上她,她个性坚强, 谈吐不失良善,又肯护住在其他没爹娘的小孤儿,在我眼里自是加了几分赞赏,我们离城的前一天晚上 ,戚遇明在客栈请她吃顿饱饭,哪知当晚有西玄盗匪过境抢劫,戚遇明因此救了伊人。”
原来英雄救美这招早就用过。舜华问道:“你呢?尉迟哥当下在哪呢?”
“……我在信局。”
她抬眼跟随他相望,大眼对大眼的。雷光猛然打中她的思绪,舜华顿时荣获真相了。“你在信局等 ……京城里的侄儿报平安?”
尉迟恭没有说话。
“天天都……连在外都……路程哪够一天跑完啊?”
“信局是尉迟家的,以快骑出发,分点再换,至少可以知道三天前京城里发生的一切。”
连在外都这么在意京城里亲人的平安,可以想见当年他日日收尸时给他多大的创痛了。
“就因为这样所以错失伊人吗?尉迟哥,你该不会连西玄盗匪入镇抢劫时,因为戚遇明在伊人身边 ,你就先去救小孩吧?”
“……”
她的神色太复杂,复杂到连自己揽镜恐怕都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为他抱屈,还是很庆幸他以大局为重 而错失佳人?
尉迟恭当作没看见她的表情,又淡声道:“也许是那一夜,他们有些情意了,伊人随他来到京城。 戚遇明要名媒正娶伊人过门不太可能,他为人算正直,但戚家世代都是门当户对,无一例外,他将伊人 搁在身边近两年,却从未明白拒绝崔舜华的示好,你道为什么?”
舜华傻眼。“他……他……”
“他并不欣赏崔舜华,但也不会严词拒绝崔舜华来造成戚家的麻烦。在春回楼,伊人的招数未有成 效,怕是短期内戚遇明尚未下定决心。”
连尉迟哥都会看穿伊人在春回楼的计划吗?她轻声问道:“在春回楼里你带她入私房……”
“我要她别做傻事。在我看过一连六天一具具亲人的尸身送回来后,名门富记户的利益婚姻于我再 也不重要,我只想要自己的亲人都活得安安稳稳,有个女人可以把他们当亲生孩儿照顾,个性要坚强不 失良善,遇大难时也能主持尉迟家,甚至,哪日我不幸早走,她也能保住每个尉迟姓氏的孩子。一般富 户千金自幼被护得极好,如遇大难根本承受不住,不如,寻个一般点的姑娘,此时,我看见伊人,她正 合我心里所想。戚遇明若与她结上白首之盟,我乐见其成;但她要是与戚遇明无缘,那也就是我的机会 ,因此我时时顾着她些,要能趁机培养点感情更好,才不臻浪费太多时间……商人本色看中一项货物, 不论最终买不买得到手,都得先砸些心血,付些成本……”他看着她微妙的表情,忽道:“舜华,至于 你……”
“我?”她也是货物吗……这真是让她五味杂陈啊。
“我已经抢订下你了。订金早付了,你走不了。”他道,想起白起守着她,却未觉自己心意错失她 。
“尉迟哥哪用得着抢,就你会选择我这个絮氏吧。”她笑,与他十指交握,举至她的唇边,她轻轻 吻一下他的手背,低声但清楚地说着:“尉迟哥,我们现在也结下白首之盟吧。也许你会费点心神顾着 我,但我也会学着保护你的,等我们都老了,不管哪一个先走,另一个就负责善后。”
“你确定……是活到老的白首之盟么?”那声音微微地沙哑,墨眸专注。她又一一亲过他每一根手 指,朝他笑道:
“如果不是白首之盟,我会遗憾的,所以,尉迟哥,你请的大夫下刀时务必要小心点,并且要一劳 永逸,千万别再来一次,我会痛得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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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熙四年春。
舜华双手发汗,自尉迟茶楼的二楼眺望远远的提亲队伍。
就是今天,就是今天!
她与尉迟哥说好,她就在这茶楼等他,他去送絮氏舜华最后一程。她想……她想尽量早点见到尉迟 哥。不知是不是今天是她死期,让她有些心慌,自一早她盗汗不断,四肢发软。
她寻思片刻,反身冲下楼,来到街边,看着那提亲队伍从前面横街走过。
马上的骑士是白起。
他一身华丽外袍,袖边有金红双线,正是当日她看见的。
她心里默念:白起,祝你一世无恙。
也许今天她的死破坏白起的提亲,但絮氏跟白毕竟不同姓,只要他把她视作白府里一般食客葬了, 不会影响他们的婚期。
“当家,你满面是汗呢。”连璧轻声说道:“面色也苍白得紧。”
舜华苦笑:“我是太紧张了吧。刚才在茶楼里我也觉得我好像没些力气,心跳不太正常,很像那天 我……”毫无预警,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当家!”连璧惊诧叫道。
死了……这是舜华当下的念头。
这时刻约莫是白府里的她难受到快断气的时候,难道崔舜华要回来了?不是已经在她右手动刀了吗 ?还是,不管崔舜华回不回来,她的日子都只能终止在建熙四年春?
连璧忙扶起她入怀里。“当家,你还好么?”
舜华心有不甘,使力咬破唇肉,拉回点意识。她四肢已经无力,所幸喉口还能挤出声音。
“连璧……回去……”她嘶哑道:“把所有伶人带走……走不出城……找尉迟……”说好的,另一 个会帮忙善后的,尉迟哥知道她心意,会把这批人送离崔舜华眼下的。
只是,她万分不好意思,明明不想让尉迟哥再送人走的,至少,别这么早……可是,她已经尽力了 。早知如此,出门前叫染师父弹曲飞升西方极乐世界嘛。她还以为她不会死,不让他们弹了……昏昏沉 沉里,她感觉到连璧忽地背过身,把她拉到他的背上,一把背起。
“……连……”她感觉到四周朦胧景色疾快掠过。连璧好像在说什么她没听见,他是要带她求医吗 ?
求医来不及了!若他救醒她后,却是崔舜华归来,那全部人都死定了!
尉迟哥到时认得出来吧?不要对那个崔舜华亲热,不要对那个崔舜华微笑,不要对那个崔舜华展露 他的好。那个崔舜华没有上挑的眼角、没有略厚的嘴唇、没有美人尖,更没有絮氏舜华的美人心!
尉迟哥,你要认出来啊!
去他的老天!去他的老天总是给了她希望又给绝望,去他的老天!
第十章
她睡在棉絮上,一点也不安稳。
意识好像一团烂泥,她想自其中挣脱,但不管她怎么拉,就是无法让自己全身而退。
有一阵子,她意识完全断绝,沉在黑暗之中如同死去一般,接着,身子头重脚轻,直浮于上,似要飘飘上天。
她心里总觉不妙,这时点……不就是絮氏舜华死去的时候么?果然,只是让她多一年寿命……只让她经历絮氏不可能看见的风景后,就要走了么?
她还想留下来啊……双臂隐隐发热,是咒文开始起作用了?到最后,她还是失败了吗?她不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她本来就是侵占,可是,可是……
能不能趁这时候让她回她本来的身体?她不想死于非命,她还有很多渴望想要满足,她……
自双臂持续发热之后,她发现她没有那么轻盈,慢慢地又降落下来。远方持送来乐音,她听不真切,只知是乐师染的“有女同车”。
有女同车啊……虽然她并非颜如舜华,这一年她想她过得很值得,认识许多人,自白起的庇护下走出,开始学习庇护他人;她也终于懂得什么是男女间的喜欢,尉迟哥……她很惋惜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成长,让自己成为尉迟哥的另一片檐,让他偶尔也能喘息,放下肩上的重担……
朦胧的意识里,她察觉自己似乎不稳地落在棉絮上,细细麻麻的绿色枝叶将她缠了住,随即枝叶四面八方迅速铺摊开来。
“舜华?舜华……她的右臂怎了?谁下的手?”是尉迟哥隐怒的声音。
“……是连璧拿刀划的。奴婢们要阻止,但他……他不停割着当家右臂,血流如注都不肯罢手……”
舜华没有办法细细将每一句听清,她忙着站稳,想抓住朝她展来的枝梢,但每每她稳住一阵后,枝梢又自她手中消失。她身子又浮起,足边枝叶轮番攀缠住她,不让她脱离太远。
“当家,戚大少去吊祭了。”这是英的声音,不知他会不会为她的垂死感慨一番,至少他不必再写《京城四季》了,每每他写,都在吹捧尉迟哥。
“戚遇明么?”那声音,有些累。
尉迟哥,尉迟哥,她对不起他!
“当家,是不是……咱们也要……”
“戚遇明是多此一举。絮氏舜华虽被白起看中,却是皇室忌讳的人,依规矩,名门富户当家不必去吊祭,他已是多余,我再亲自去,怕有人连絮氏舜华的尸体都要对付了。你跟连璧分别去上柱香,什么话也不用多说。继续差人混在里头注意棺木动静,若然棺木里有……不论发生什么事,照禀不误。”
“是。那……当家不问白少与柳家小姐的婚事么?”名门富户间各自注意其动态,是必要的啊,尤其白家将与柳家合亲,这算大事。
“什么?”尉迟恭应了一声,顺着问:“婚事如何?”
“延了。家有丧事,三年不论婚嫁,这算北塘习俗。柳家希望白少将絮氏当一般食客给葬了,白少拒绝,坚持絮氏与白姓相当,婚事暂缓无期……”英轻声道:“我跟柳家的下人打听过。柳家老爷为此事发火,三年后柳小姐已超龄,要是白少不肯将絮氏当一般食客葬了,那婚事免谈。”
“是么?这桩婚事要散了。”他声音里并没有多余的喜悦。
舜华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尉迟恭又道:
“等连璧回来后,叫他跟崔家伶人收拾收拾。你吩咐下去,要是我不在时,崔当家醒来,叫照顾她的人说一句‘絮氏舜华死了’,她若眼露喜色,叫连璧他们马上离开京城;若她回‘絮氏舜华还没死’,那……一切照旧。”
英一脸疑惑,仍是承下。
对不起,谢谢你,尉迟哥,舜华心里感激,知他在履行那句“谁先走,另一个人就负责善后”的承诺。对不起,对不起……
陆陆续续,她听见许多人在说话,其中有蚩留的,尉迟哥居然把神官带入崔府,这真是胆大妄为了。她隐约听见蚩留的无能为力,尉迟哥的默不作声。
紧跟着,她无法再聆听周遭发生的一切。愈至后面,她愈是惊险,好几次整个人轻飘飘腾至空中,眼见一切禁锢就要松开,仅仅只有一枝条拼了命的探出,攀住她的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