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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书桥对视一眼,都颇感奇怪,外面那间小平房是什么人住的?
那个女人四珍一心挂着她儿子,根本没心思管我们两个站在门口对那个不中不洋的小房子发呆。
“你们还站在那干嘛,快来看看我海波啊!”那女人已经扭开大门边上的一个小房门,房间里面的地面铺着那种卡通泡沫拼图地垫,墙上挂着几幅拼音识字图,到处都是玩具,还挺温馨的,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房间。
只见靠着阳台一张儿童架子床,下铺米老鼠的床单被套里窝着一个小小的男孩,也看不清脸,只露着一个蓬蓬的头在外面。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一直抹着眼泪。妇人四珍对着那老太太一声呵斥,“哭什么哭!哭丧呢!你个老不死的,都是你在这里碍着眼,招了脏东西,要不然我海波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给我躲开!我请了人来给海波看。”
那老太太连忙让开身子,老眼泪花看了我们一眼,满眼都是伤心和无奈。看着四珍对这老太太喝骂,冯书桥皱了皱眉,“这位是……”
老太太哽咽着勉强答道,“我是孩子的奶奶,要是站在这碍事了我就走。”我和冯书桥愣了一下,这老太太居然是四珍的婆婆,这个女人也未免太凶恶,对着婆婆也这么撒泼。老太太嘴上说着要走要走,再加上恶媳妇驱赶,但是毕竟亲生孙子在床上生死未卜,她的脚步半点也没有挪动。
冯书桥一把掀开被褥,我吓得一声惊呼,“呀!”
那孩子浑身只穿着一条小裤衩,大概是平时家里人都溺爱,养的非常好,浑身都是肉,但是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因为他身上的皮肤全是青色的!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往上翻着,只有眼白没有眼仁,灰蒙蒙的像两个塑料球嵌在眼窝里,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我躲到了冯书桥的身后,他知道我害怕,便把被子重新盖上,走到孩子奶奶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老人家,你跟我说说,这孩子怎么了?”
四珍见冯书桥不问她反而问孩子奶奶,连忙抢上来想说话,却被冯书桥拦住了,“让奶奶说说。”四珍虽然泼,但是连连在冯书桥身上碰了几个钉子,现在对他有些不自然的畏惧,便不敢说话了。
这老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把这个叫海波的小孩子中邪的事儿说了出来。
原来海波爸爸是个木匠,因为是祖传的手艺,在十里八乡都有些名气,常常被乡亲们请出去到别人家里打个衣柜做个木门的,因此他十天倒有八天不在家。前几天也是这样,海波爸爸去了县城给人做活,家里只剩下海波妈妈四珍和这个老太太,四珍爱打麻将,总是把海波丢在家里让奶奶带。因为媳妇厉害,孩子奶奶不止要看孩子,还要在媳妇打完麻将之前把晚饭做好等她回来吃,要不这个搅家精媳妇就会摔盆子掼碗闹得沸反盈天的。
那天也是这样,四珍出去打麻将,孩子奶奶做饭,把客厅的电视打开放了个孩子最爱看的动画片喜洋洋与灰太狼,叫他乖乖等妈妈回来。等到饭做好,四珍也回来了,孩子奶奶便端饭端菜,四珍坐到桌前,捡了一块鸡肉含在嘴里嚼着,一边喊儿子海波上桌吃饭,没想到那孩子一喊也不来,再喊还是不来,四珍以为孩子存心闹脾气不听话,便气冲冲的扬着巴掌走到孩子身边,一巴掌扫下去,孩子一声没吭,咕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四珍本来还想再骂两句,孩子奶奶心疼孙子冲过来护住了,婆媳俩拌了几句嘴,却一直没有听到孩子的声响,这才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头,再一看孩子,两人都吓傻了。
这孩子口吐白沫,脸色铁青,两眼上翻,摸着鼻孔就快没了气。
第二十章 可怜的小姑子
婆媳俩一下子把深仇大恨全部放下了,扛起孩子就往镇上卫生所送,孩子妈更是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给丈夫让他回来。孩子送到卫生所,孩子爸爸也到了。
大夫检查了半天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敢再留着这个奇怪的小病人,便叫这一家子把孩子送到大医院去。一家人赶紧雇了车把孩子送到了市立医院,市立医院的医生让做了B超扫了CT,验血验尿验大便,连核磁共振都做了,硬是没有找出毛病来,但是孩子却依旧翻着白眼青着身子昏睡不醒。
医院也是束手无策,住院观察几天之后,眼看着孩子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农村有人死前要回到家中的风俗,医生便叫海波的家长把孩子赶紧带回去准备后事,这一家人绝望的把孩子拉出了医院,四珍临走前还在医院大闹一场,临走愣是要回来一半医疗费。
回到家中,这一家子人几乎疯魔了,天天不是哭就是嚎,人还没死就已经像停着丧一样。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这家的媳妇泼辣,也没人敢来讨霉头,还是四珍自己的一个麻友过来看了看,跟她说孩子可能是中邪了,叫她赶紧找村里的大神罗老太太来看看,兴许还有救。
如此这般,才有四珍风风风火火找到我奶奶的那一幕。
冯书桥听罢长长吐出一口气,“就这样吗?有没有别的事没告诉我了?”
孩子奶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四珍却连忙说道,“没有没有,都怪我,一巴掌给孩子呼的。你小伙子仪表堂堂的,能耐一定不小,你可一定要救我小海波啊!我海波才五岁,呜呜~~”说着,她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只是她的眼神躲躲闪闪,总像是有什么瞒着人的样子。
冯书桥直了直背脊,拉住我的手也不说话,转身便往外走,孩子奶奶和孩子妈全都着了急,“大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书桥淡定说道,“孩子的爸爸呢?你们两个妇女胆子也忒大,人命关天,这人命还是你们的至亲骨肉,也敢撒谎隐瞒,既然你们不说,就等着这孩子被恶鬼缠身,三日后收尸吧!”
孩子奶奶一听,便撑不住了,“他爸爸去他外婆家通知他妈娘家人了,我说,我什么都跟你说。”
四珍一看瞒不住了,往地上一坐,只管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原来这海波的奶奶姓邱,大家都管她叫邱大脚。刚开始奶奶说四珍是邱大脚的媳妇我还以为邱大脚是个老头儿,没想到是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这邱奶奶也是个苦命人,早年丧夫,为了拉扯海波他爹和他姑姑硬是咬着牙没有改嫁,在家便洗衣做饭当女人,出门便下地上山当男人,好好的一双细嫩小脚就在泥巴地里越踩越大,最后最后落了个大脚的外号。也是这邱大脚勤快能干,把一儿一女都好好的抚养大了。
邱大脚脚虽然大,但是长得却极好,从她现在那张饱经岁月磨难的脸上依旧能够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因此我也更加钦佩她为了孩子能够守节到老。她的女儿小惠继承了她的美貌,从小便长成了一朵馋人的玫瑰花,总有人垂涎。
小惠长到十七岁,正是上高中的年纪,因为成绩不好,没考上高中,那个时代是很流行中专的,小惠便也到城里读了个中专。
坏就坏在这个中专。城里的中专可不像乡里的高中,都是土丫头土小子,什么鱼龙混杂的人都有,小惠还没有读几天书,就因为长得漂亮被很多男孩子骚扰过,一开始小惠对这些小流氓们烦不胜烦,后来渐渐的看到身边的女同学都在“搞对象”“谈男朋友”,也开始心痒痒的学坏了,最后跟着一个快毕业的男孩子好上了。
那男孩叫王磊,什么好处没有,好吃懒做又没有什么本事还穷,偏偏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在小惠之前已经“搞”过很多对象,对付女孩子很有一手,不过个把月,就把小惠骗到了小旅馆夺了小惠的贞操。小惠自是一心一意的想跟他,还傻乎乎的以为他就是将来的白马王子,会脚踩七色祥云来娶她。两人好了大半年,小惠怀孕了。在农村,十七八的姑娘嫁人也不算稀奇,小惠倒是很淡定,告诉王磊之后巴心巴肝的等着他回去跟大人商量然后上门求亲办婚事。没想到王磊直接甩了五十块钱给小惠让她去打胎。
小惠已经怀孕三个多月,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居然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哭了几天,最后没有办法,跟着王磊一起到了一家黑诊所。五十块钱是不够做人流手术的,只能买打胎药自己打。王磊给小惠买了一包打胎药,就着一瓶矿泉水喝下了,小惠便被拉到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小房间里,这房间的门口贴着一块标牌,“药流室”。
黑诊所的大夫对于这种小年轻打胎的事一定是见怪不怪了,把小惠带进房间留下一摞粗糙的卫生纸便走了。小惠本来年纪就小,自尊心又强,哪里见识过这个场面,坐在药流室里差点哭闷过去,正觉得生无可恋之时,小腹就传来绞痛,紧接着大腿下面便一阵湿滑,小惠穿着裙子,她撩起裙摆,往大腿根一看,只见满眼都是暗红,讲不出是血还是肉。
她知道那些血肉是她腹中流下来的孩子,一腔怨恨冉冉升起,扯开嗓子便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嚎,外面的大夫先冲了进来,王磊那个孬种还没胆子进来,在门口磨蹭半天,要不是大夫吼了他两句他还干杵着。两人把已经哭得神志不清倒地不起的小惠抬到了病床上,大夫一见小惠血流不止,心道不好,便问道,“妊娠多久了?”
王磊已经被眼前的血腥吓傻了,“妊、妊娠?什么是妊娠?”
大夫气不打一处来,“就是怀孕多久了!”
“三个月,不、四、四个月吧?”王磊支支吾吾的回答着。
大夫一听急了,“三四个月的胎你带过来药流!不要命了!你快给我拉走!送大医院去!”
王磊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只管吃喝玩乐耍女孩,哪里见过这种事,慌的浑身打斗,也跟个娘们儿似的哭了起来,那大夫怕闹出人命自己脱不掉关系,只好自掏腰包把小惠送到大医院,动了手术总算保住一条小命,但是醒来的时候精神崩溃了,变得神神叨叨,一天到晚的念叨着“宝宝、宝宝”的。学校没有办法,很快就通知了邱大脚过来把小惠接回去。
邱大脚得知小惠的遭遇,简直万念俱灰,只恨自己没有男人小惠没有爸爸不能去把那个害得小惠变成这样的狗杂种杀了。
十几年前这种事说出去还是很难听的,更何况又是村子里,小惠的事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弄得人尽皆知,再加上小惠疯疯癫癫的,便只好跟着邱大脚一起过,到了适婚年龄也没人敢娶这个“破鞋”。邱大脚除了为女儿终身大事难过,对于自己养着女儿倒是没有任何怨言。
但是儿子小刚大了,不得不娶媳妇了,有人看中邱大脚勤快小刚憨厚,便给小刚说了亲事,娶回来的就是四珍。这四珍刚开始进门还好,只是总觉得婆婆和老公养着小姑子这个闲人,总是看小惠不顺眼,小惠又糊里糊涂的,她便总是在背地里欺负小惠。
邱大脚为了儿子好过,只好睁只眼闭只眼,暗自里把小惠看得更严实,避免她和四珍单独相处。也因为这件事,总觉得对四珍有些愧疚。要知道,农村里的长辈,都是觉得自己一生的积蓄都要贡献给儿子媳妇,而女儿则是外人。
这种愧疚越发的让四珍的气焰高涨起来,直到她怀孕,便涨到了极致,小惠连家里的正房也不许住了,她非要说小惠是个不祥人,会冲撞了她的肚子。邱大脚无法,为了孙子,只好在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