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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轩瞧见他来,连忙起身来迎,笑道:“苏兄归来了,今番多亏苏兄护持,才能在绿林盗屠刀下无虞!”
沈驰在旁,脸色微黑,心里腹诽:绿林盗就没来为难,且从头至尾,都不见苏伏几面,东家奉承未免太着痕迹。
苏伏心知身份使然,此乃常情,他道:“东家不需如此,今番倒是我欠东家一个天大人情。”
他左右望望,道:“东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着此言,一众护卫争先恐后,自发就出去了,竟较之邵明轩话语还要管用。
留下罗丁丁与叶清秋,同邵明轩少许心腹与邵允,亦在苏伏示意,邵明轩挥退出去,两人才各自落座。
苏伏道:“今番借这人情,异日必有报。然东家当知,在下此来日曦城,乃为尹玄素故,珍宝大会业已无法持续,在下自要告辞。”
邵明轩脸色微黯,说道:“这人情不提也罢,不过微薄小力,不要苏兄惦记!而苏兄身份,自然不能为明轩护卫,是我高攀。但数日相处,感佩苏兄为人,身而为大门阀弟子,却未有骄气,平易近人,实乃得道修士楷模,明轩心向往之,实是不舍苏兄就此离去。”
苏伏一笑道:“人情一事,我心铭记,不必东家烦恼。在下无法否认身份,然目今为命奔波,无有着落,异日倘得无虞,定来日曦城寻东家酣饮,不醉不归!”
邵明轩也笑,扫去黯意,道:“那就此说定,明轩静候佳音耳。至于人情,明轩倒有个不情之请!”
苏伏爽快道:“东家但说无妨!”
邵明轩道:“父母之仇,明轩自忖无力图报,我见苏兄对尹玄素恨之入骨,想有同仇耳,未知可否将我仇恨托付?”
“我知此事为难,我邵氏但有苏兄看得上之物,无论几许,大可取之,明轩概无怨言!”
苏伏转念一想,就知他心意,微笑道:“东家,尹玄素我必杀之,不取东家一物,在下只有一个小小疑问。”
“倘在下有一件材质未知之物,欲要损毁,修为不足,就近可有何地可利之?”
邵明轩微怔,遂沉吟半晌,继而眼睛一亮:“好教苏兄知道,日曦城往西北方向约数千里,乃举世闻名之沉佛战场,那儿尽是赤地,地火横行,或可利之,不过苏兄何以打探此?”
苏伏脑内忽而响起来罗丁丁话语来:鬼婴长大之后,便是尹玄素,他秉承了丧门遗志……
所谓丧门遗志,便是憎恶真界所有生灵,他心下确证,孙士羽之言无差。尹玄素所求不是外物,乃以丧门遗志行丧门之“恶”。
太渊令身为秘境钥匙,必然不易损毁。尹玄素怕是要借之地火,不知他是否已将太渊令带去,不论如何,都不得再行耽搁。
想此苏伏便起身,拱手说道:“东家,天下无不散筵席,在下即刻要离开此城,尚有二事托付。”
邵明轩亦起身,正色道:“苏兄但言便是!”
苏伏道:“一则丁丁,他本性纯良,遇事没有主见,能否跟在东家身侧,学个机灵,只要保其性命无忧即可。二则清秋,乃在下故人子弟,我走之后,请东家施个障眼术,不曝其身份将之送出城去,就此二事。”
邵明轩拍着胸脯道:“此二事包我身上,定不教苏兄有后顾之忧!”
语罢,微一苦笑:“不过,苏兄可否莫要再喊我东家,倘苏兄不嫌弃,唤一声明轩即可。”
“如此,浮尘谢过!”苏伏再一拱手,“明轩万望珍重!”
声音落下,身形就此不见,独留邵明轩一脸怅然而立。
第553章 恶地
日曦城,玲珑阁。
约酉时,珍品被盗数个时辰之后。这是一个不大的厅室,有宾主论谈,氛围略僵。
“玲珑阁将消息传来东都,未免没有诚意,何要举拍卖之事?大可报个数,魔宫付不起还是怎的?”
说话之人,有着一张邪气凛凛的俊脸,只是这张玩世不恭的俊脸,现今不太好看,反映其主心绪不佳,这是极少见的。因他姓柳,名无邪,乃紫夜真传,下一任宗主最热之选。
柳无邪,在真界出了名“混账”,不将一切放在眼里。无人怀疑,哪怕紫夜灭门,他照能嘻嘻哈哈过日。
然此刻脸色却难看,真不知何事能气成他这样。
“落日老头,你应知秘境关我庐州千秋鼎盛之事,于玲珑阁不无好处,落到别家手里,玲珑阁还能分润不成?”
柳无邪面无表情道:“而今被盗,且未能追回,落日老头,你怎么尽养了一群废物饭桶?不若我替你清理清理,譬如那个不服管教的张风月?”
落日城主坐在上首,神情淡淡,任由他说。
柳无邪又道:“罢了,想知玲珑阁养出一个真人不容易,不然何以要外聘你为城主。本来以为,得了这枚太渊令,便作功勋,把头上宗主候选帽子摘去,落得一个清净。玲珑阁今番未能教我如愿,落日老头,你且说说,该如何是好?”
落日神情不变,心里想道:他人无不想方设法往上爬,就你柳无邪反而为摆脱宗门卖力,莫不是装模作样罢?
“柳无邪,虽你修为真人,却不能不敬我,贵门师长见我,都要喊一声城主,老头喊的谁?”
他终于开口,知其性子,语倒不重,遂又道:“今番你上门来问罪,有些可笑。玲珑阁不能守住珍品,乃敌强缘故,绿林盗倾巢出动,三个当家前后筹谋,各样算计,老朽年老智昏,不慎遭了算计。如今珍品,玲珑阁已是追不回。再且,玲珑阁未言太渊令必属东都,价高者得,你何以认为此是玲珑阁之罪?玲珑阁受了此害,尚寻不到去处诉冤,你要有本事,大可亲去九宫山讨要,莫来此讨嫌!”
柳无邪冷冷笑道:“就怕贵阁刻意导演此戏,落一落东都威风,成真界笑柄。”
落日闻此,眉心间印记骤然放光,整个厅室就被灼热侵袭,直将柳无邪逼得放出势气来挡,更心惊:老头真不能小看!
他道:“本座念你年幼无知,饶过这回。倘再口出妄言,下场须得难看!”
声音铿锵,如利剑出鞘,蕴着不容置疑决心。
柳无邪只得拱手服软,嘻嘻笑说:“老头莫要生气,小子是见您气在头上,忍不住开个玩笑,逗您老开怀。”
落日淡淡瞥他一眼,道:“柳无邪,想你早将消息传回。不怕告你知道,珍品被盗,本座亦无真心要寻,敷衍了事耳!绿林盗胆敢来攻城,使本城丢尽脸面,怎么能不付出一点代价。你门师长当已往九宫山途中,公颜良亦要尝尝受人算计的滋味!”
柳无邪心道:真界也就这老头敢明目张胆利用魔宫,莫非传言是真?不知老头渡劫,推演出何等神通,这眉心印记究竟是何物?怎令我觉心惊胆战。怕是璇玑,也只有出剑才能败他,败又不死,真个大患!
“老头真个高算,都瞒不过老头!”
他笑了笑,道:“老头,今番来实非问罪,只图问你,有无见到一个疑似剑斋弟子的散修,知否他去了何处。”
城主听后,心间拿捏,少顷才道:“似有一个,姓苏,唤浮尘,今晨尚在。各方争相秘境,你怎打探剑斋弟子?”
他又暗暗忖思:那小辈虽出彩,可不见得能引柳无邪这样人物注意,想其身份莫非另有玄机?似还出任邵氏商行护卫,柳无邪行事无忌,遍寻不着,必为难邵氏。邵氏乃本座御下,岂可任其欺负!
想此,城主淡淡又道:“一个小修士行踪,不放在本座眼里,许已出城,你自个去找罢!”
柳无邪不疑有他,想又无他事,当即起身告辞,他自也不将小修士放在心中,且行且思,用个什么方法逼出这老头神通。此便是柳无邪“混账”来由,只为当下意趣行事。
……
秘境,福地,洞天,方外界。
秘境太渊流于闻,福地琅嬛踞秽渊,法象洞天孕道祖,方外则瑶池仙界。
此首歌谣,流传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得是“太渊秘境”只流于传说;北俱庐州往无尽海方向去,则是福地琅嬛,却为黄泉秽渊魔祖盘踞;法象洞天乃道祖居所;方外界则有瑶池,太乙圣地称之瑶池仙界。
此些便是闻名于真界,令无数修士向往的宝地。然而与之对应,又有数个令人闻风丧胆之恶地,其中之一便是“沉佛战场”。
当年佛妖大战,致使生灵涂炭,将商州庐州交界数万里地域化作一片焦地,地火肆虐,生灵不见,已有数劫。
在这一片焦地,天穹永远一片黑暗,沉沉隐隐,有雷声轰鸣,但见地火冲天,就有雷霆来压,水蓝色如龙蛇一样雷霆,汹涌如凶兽一样地火时时碰撞,爆出无比绚烂焰火,此便是名列真界奇秀榜榜首之“洛天图地”。
讲得是上古,有河洛水,细分二边,有二个水神掌管,一为河洛,一为河图,本为兄弟,却分水火,无法相融。借此名隐喻,天争地斗永不消止。
距焦地愈中心处,地火爆发愈是频繁,凡间生灵不能存,便是修士,没有抱虚以上修为,亦难在地火余烬下存活。
焦地受着地火炙烤无数年头,空气蕴含地火余烬,有地火之毒,倘无破障,解毒一类丹药或法器,普通修士都不能踏入。
在这地火肆虐间,却有一道法器灵光穿行而过,径往中心而去。
这灵光在地火之间,显得那样微弱渺小,然地火余烬,却不能侵,却是为法器阻拦在外。
在其距中心剩了个百余里时,忽然停顿下来,灵光散去一些,显出其身形来。
“咦!是你这小娘!道爷记着你唤作青衣?”
第554章 洛天图地
此人话音落下,却见下空焦地,遗世独立一绝世女子,她身着青色长锦衣,约二十一二年纪,眉目婉约如画,两弯新月般的细眉下浓墨点睛,宛若黑色琉璃宝玉,神秘而又深邃,仿似有着堪透世事的智慧,眉宇间蕴着浓浓的书卷气。
其素手修长,于数步就有一小股地火裂缝之间,捧着一份书卷,读得津津有味。宛如身侧地火,尽都摆设而已。
驾着法器之人,“桀桀”笑着落来,却见其面覆着鬼画面具,一袭黑色长衫,竟没有出奇之处。可勿论何人,见了他都要惊声的一叫。
他正是许多修士“朝思暮想”的鬼弃道人尹玄素。
正于太渊城仍然徒劳寻他踪迹的修士,倘知他悄声来到此处,为的便是将太渊令毁去,不知要作何感想。
孙士羽推断无错,尹玄素确是来借地火之威毁令,便是不能毁,他也要借地火藏匿,保教太渊令出世搁置,牵扯真界各方势力,想象就令他觉得激动。
否则不然,他何以要大费周章,混入云氏商行,取这太渊令来?本来只差一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太渊令藏匿,任谁也休想寻到。
可尽都坏在苏伏手里,他尚不知苏浮尘便是苏伏,只将其恨之入骨。在日曦城算计苏伏一次,令其盲目,又要受人追袭,自顾不暇,便是未免其再来破坏。
可他没有想到,机关算尽了去,仍算不过这个女人。
“小娘唤作青衣罢?我见过你,在云氏,真不是一段好的回忆。我意想真界能算出我心思者,应当没有才对,观你模样,似知我必会来此,能否说说,凭的什么?”
尹玄素真个好奇,这女子倘能反来算计自己,这心计就未免令人惊吓。
捧着书卷女子闻此,翻手将书卷收起,其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