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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光明总是伴生黑暗。无尽佛力交织而成的,也是无尽业力的温床。”公孙楼说罢又叹一声,“在下偶然得知,不忍凡生受此苦楚,故欲破坏此次伽蓝法会。”
苏伏奇道:“有甚么法子可以破坏?”
公孙楼探手摸入褡裢,取出一小方微绽光芒的玉印,道:“此乃在下‘偶然’得来,可消除罪业,凡属黑暗之力,皆可净化。如今苦海未开,法华收集的罪业必定藏在城中某处,若能一举净化,必是一项莫大功德!”
第983章 法尊孔黎,方山画术(上)
“在下身单力薄,无有缚鸡之力,若贵人愿意出手,在下感激不尽!”
苏伏淡淡道:“先生何以认为某力所能及呢?”
“方今城内,惟剑君阁下有能力办成此事。”公孙楼笑了笑,“况且,贵人不是早已在查罪业下落了么。”
室内温度斗降,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机萦绕,“先生果然认得某,如此装束,如此面容,先生还能确认某身份,真是‘神机妙算’、‘眼力过人’啊。”
公孙楼苦笑道:“贵人何必如此,你我目的一致,都是为了心中一点慈悲心怀。若到时事不可为,在下必定拼死救助贵人遁走,必不教贵人伤损分毫。”
杀机宛如冰消雪融。
苏伏拿起那方玉印端详,道:“要合作,可以。把你来历,还有那老僧来历说与某知。不然,各分东西罢!”
只见这方玉印,呈苍青色,小小的只有翻天印一个角大小。有一丝淡淡的,莫可名状的气息暗蕴,本识竟无法探入,也无法知悉此是何宝。
而那一丝气息,竟令心底深处生出一丝贪念,不由玩味一笑。
公孙楼急急摇头道:“贵人切莫多问,并无利处,何必苦苦相逼。”
苏伏放下玉印,起身淡淡道:“你既知某别号,定然知晓某根底。某却对你,半点不解,这如何能够合作?不消你这玉印,某自会寻法破坏法会!”
语罢便要离去。
“贵人且住!”公孙楼急忙唤住道,“也罢,在下自无量山来的,别的却是无可奉告,贵人切莫再行逼迫。”
苏伏眸子微眯,显然此言耐人寻味,沉吟片刻,道:“净慧禅师又是甚么来历?”
公孙楼苦笑不止,却无奈向他传音。
须臾功夫,苏伏瞳孔微微凝缩:“无怪你如此忌惮!”
“贵人既知,净慧老和尚,却是惹他不得,否则你我,只怕都要身陷在这法华。”公孙楼语重心长道,“此事往外半点也说不得,贵人切记切记了。”
苏伏淡淡一笑:“可先生欲行之事,比招惹净慧,还要可怖一些,您就不惧。”
“惧!”公孙楼叹道,“真界山水,在下未历万分之一,若在此前死去,必留悔恨。故在下惧死,更惧遗憾。却不可因惧而不为,长者常说,岂可因噎废食!”
“先生高志,有朝一日,必可实现!”苏伏对他稍有些钦佩,能执着于己道者,久之必有大成就。
“多谢吉言!”公孙楼微微笑道,“剑君倒与传闻不同。”
“传闻怎么说。”
“传闻您待人极好,温和,从不要挟逼迫云云……”
“那绝非在下,真界还有人唤作剑君么。”
二人各自一笑,公孙楼却取一壶酒出来,且吃且商议具体事项。
然而许久过去,也没有个章程出来。目下为难者,便是马车去向。
公孙楼道:“今日晚间应有最后一批运回,愈是这个节骨眼,守备只怕愈是森严,必要趁白日法会之际,探出下落来。”
“或许那些乞儿有了消息,”苏伏沉吟片刻,起身道,“在下先且回客栈,先生午间再来相会,互通有无。在此前,烦请探听外堂动向,看看是否还在搜捕黑衣人。”
“善!”
……
“小婉、小蝉的长明灯灭了……”
远在数十万里外的南离宫,水月阁门前,潇湘脸色惨白,一双粉拳也攥得发白,贝齿紧咬,杀机凛冽。
旁是紫儿、幽忧与叶清秋。三女紧紧拦着潇湘,道:“那些秃驴连小婉小婵也不放过,你去了又如何,不过是白白送命!”
潇湘对此心知肚明,可不如此做,她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是……我害了她们,是我害了她们……”潇湘挣扎着,“你们让我去,让我去,哪怕杀两个秃驴,也要给她们一个交代!”
幽忧冷道:“不许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
便在此时,水月阁外一前一后入来两个女子,一样的风姿绰约,一样的风华绝代。
四女见到来人皆惊,慌忙跪倒在地,唤道:“拜见少宫主,宫主……”
来人正是青华夫人与叶璇玑。
楚玉环的绝美容颜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倒是叶璇玑却是满面寒霜,道:“南离宫甚时成了你等发号施令之地?”
潇湘见到二人,早已是泪如泉涌,痛哭失声:“是我害了她们,少宫主,对不起……是我害了她们。”
“小婉与小婵岁不过三十,正在花季,就如此凋零,”楚玉环仍是不见喜怒,檀口却微开,“若是运命如此,本宫也无话可说。不过,既是人为,只好去讨个说法。”
她望向犹自恸哭不已的潇湘,淡然道:“潇湘,你且记着,她们死在谁人手里,就去杀谁。天下无大事,惟有生死。”
“璇玑,你领着罢!”语罢已是芳踪渺渺。
“天下无大事,惟有生死……”
潇湘喃喃复述,内心深处,忽地埋入一枚种子。她的表情倏然间木然,杀机尽数敛去,化作养分,缓缓地浇灌那枚种子。
“走罢!”
“去……去哪儿?”叶清秋怔怔望着叶璇玑。
叶璇玑扫了她们一眼:“杀人!”
……
辰时,法会第七日,已是如火如荼。
苏伏没有先回客栈,而是暗中换了装束,改了面容来到法华城中央圣地,沿着数百级台阶,穿过一个石制牌楼,来到四明殿。
四明殿共由四个殿落群组成,四个殿落群围成了一个方形,极大且广。
踏入南方殿,进香的游人络绎不绝,抬眼去望,一排不知名佛的金身罗列,香案香火匍匐萦绕,蒲团人满为患。
有数个法华内堂弟子维持秩序,尽都是满脸和气,慈悲。
苏伏细细凝视,便觉出一丝不同寻常。他们脸上的和气、慈悲似乎是在掩盖其下的漠然。他们的笑容,是如此的相似,好似一个模子刻印出来。
仔细回忆,相比起来,了尘便绝非如此。他的慈悲,是真正的慈悲,是包容天下的慈悲。
由此,不由对这些僧人感到一丝同情。
“无量吾佛,这位施主,贫僧有礼了。”
身后突地响起一个声音,他未觉异常,络绎的香客纷纷惊喜道:“净慧禅师,甚么风将您吹来了?”
第984章 法尊孔黎,方山画术(中)
“大师唤住在下,所为何事?”苏伏回过身去,向他还了个礼。
净慧禅师笑着道:“贫僧见施主孑然独立,与这往来众生,擦身而过,不惊不喜,不悲不怒,极有禅意。恰巧法会终日,欲请个佛性深远的善人,为众生现身说法。”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都把艳羡的眼神望向苏伏。不用问,事后定可获得极为丰厚的报酬。
苏伏心念疾转,道:“在下竟有如此福缘!可是不巧,近日老父不见所踪,内子待产,家中还有个贫弱幼弟与老娘要照顾,只怕没有空暇……这个……”
“施主不用为难,既如此,贫僧也不敢强求。”净慧的笑容,有些意味难测,“观施主对这台上诸佛甚是生疏,不知有何所求。”
“只求阖家团圆安平,大师可有见教?”
“无量吾佛!北方殿有护身佛,施主可去求取一道平安符,挂在贵宅梁上,必能保得安平。”净慧说罢,向众人一一施礼,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七嘴八舌的问题。
苏伏转出此殿,往北方殿去。这个过程一直小心翼翼,凝神警惕着净慧。然而直到他的踏入北方殿,身后也没有异动。
这北方殿如同南方殿,也是一列佛的金身,寻到知客僧,说明来意,当即有和尚取了平安符予他。
苏伏贴身收好,显出重视,谢过之后,问道:“敢问大师,现今有几位禅师在四方台上讲禅。”
“正有二位。”
“甚好,告辞。”
苏伏问罢,便往殿后去。出了四明殿,随同人流一起,又是数百级台阶,早见四座古寺耸立,却未对游客开放。
驻步端详片刻,这古寺却没有异常处,也不知立在这方何用。
人流未止步,苏伏亦随同往上,又登数百级台阶,穿过一道牌楼,见一空阔的场地来,由花岗石铺就,四面各耸立一座高台,高台上有莲台法座,西北与东南角高台,各有一个禅师在讲。
人流围涌下,少说数千人在凝神倾听,未敢发一丝杂音。
苏伏放轻脚步,来到靠近阶梯的东南角高台,只见上面讲禅的,竟是那位长眉禅师。与松涛论禅时不同,其神态甚是平和安详,作佛祖拈花状,一言一语,一举一动,自有浑然天成的意韵。众人的呼吸随着他的讲禅调整,内心不由充满祥和宁静。
须臾功夫,便连他都受了些影响,不由静静体悟。不得不承认,佛门的禅法,有其独到之处,只是这长眉,恐怕也对苦海所知不多。
目光在四周游曳,高台后便是通往中央高塔的数百级台阶,并无设禁。不过阶梯尽头,却是一圈又高又厚的墙体,只怕有数十丈之高,把中央高塔围在里头,只得一个小门出行,也是死死锁闭,难窥门径。
那不知几级浮屠,透出几层来,深入云端。
冰云涌动,这四方台上,便甚是冰寒。听禅的皆是凡人,如何受得这风寒。
禅境顿时断止,长眉无悲无喜地说:“生、老、病、死、苦、惧、乐,乃痛苦之根源。尔等心若菩提,冰寒如何侵体。”
此语甚是玄妙,有一道佛光隐隐透出,洒落在众人身上。众人都觉身上一暖,冰云自发地往两旁散去了。
由此,众人的眼神都不由带了丝狂热崇拜,长眉淡淡一笑,复又讲禅。
反观西北角高台,那禅师见众都无法耐寒,本欲借佛力替众人抵御。然其修为不足,无法做到似长眉那般举足轻重、不着痕迹,只得借故向众道别,退下高台。
那禅师一走,人群自然散开,不由向这方涌来,一时之间,人潮涌动,来到这方才知竟感受不到严寒,本来欲离去的人,也跟着留下,像似滚雪团般,愈聚愈多。
长眉自然愈讲愈卖力,不由得他不卖力,场间只怕不下五千人,替他们抵御严寒,较之与松涛斗法,还要辛苦数倍。
不过,讲座难得如此出彩,他自然不留余力。
苏伏望见这幕,对个中微妙洞若观火,远远眺望中央浮屠外那道小门,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约讲半个时辰,长眉微感气力薄弱,难以为继,正待收了法力,个中却有个人突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不止,口中吐出白沫。
“啊!禅师,我丈夫……我丈夫他怎么了?”在他身旁有个妇人,见状不由花容失色,急向长眉求救。
长眉当即下台来,神识探入其体内,少顷温言道:“你丈夫脉象平稳,血气旺盛,应是邪魅入魂,莫慌,待本禅师为他驱离邪魅。”
邪魅入魂,在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