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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莹中抬头看了陈德兴道:“庆之贤侄,你刚才的话若是不假,吕文德、夏用和今日的地位,二十年后你也可以有。”
陈德兴还是摇摇头,二十年后……没有大宋了!所以他必须得爬得快些,要只争朝夕,不能按部就班了!
“廖世伯,小侄想要统领一军。此外,小侄之功,全赖将士用命,小侄不敢独居。”
听了陈德兴的话,廖莹中面露难色。统领一军,那至少是武锐军下面的左军或右军的统领……陈德兴的功劳倒是够了,转上四官后也会有相应的官阶,但是他在军中的资历还是太浅薄了。
而将士用命,不敢独居功劳的意思……廖莹中却有些不大确定。陈德兴看出来对方的疑惑,立即摸出一份名单递了过去,笑道:“廖世伯,这些人都是有功劳的,还望世伯能在枢密相公面前美言,让他们可以有一官傍身。”
“陆虎、刘和尚、高大、王虎、王飞、顾大力、程大安……”廖莹中一个个念着名单上的名字,眉头却越皱越紧。这份名单上面有二十二人,都是陈德兴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临时军官,除了卢大安之外皆无官身,大部分人还只是一介效用。
给陈德兴升官没有问题,只要把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报给官家,官家一高兴,没准就一下赏个横行官(右武郎至通仕大夫,再往上加就是武官事实上的峰顶正任官了),至于一个閤门使的贴职更是闭着眼睛都能到手。一军统领也好办,自己帮着关说便是。但是一下子要给二十二人升官,恐怕就不大好办理了……大宋的武官虽说不值什么,但是好歹也是个官啊!扬州这里集中了四五万军队,光是都统制就不下十人,大多是带兵多年的宿将,谁家没有几个白身的子弟想要补个官?
而要补官,自然需要功劳,这最硬的功劳……自然就是鞑子的首级了!而陈德兴手中的四百多颗鞑子脑袋,是不是应该拿点出来大家分分?
廖莹中的声音低低的,“庆之贤侄,你的官已经不是两淮抚司能定的了。有我在,你的功劳也是没有人敢吞掉的,两淮战事一了,官家多半还要见你的……但是没有官的两淮诸将子弟很多,光是扬州城内就有上百,人人都等着做官,你若提拔了这二十二人,就要有二十二个将门子没有官做了!”
陈德兴迎着廖莹中的目光,知道不再拿出点干货,廖莹中是不肯帮忙的了。
“廖世伯所言,小侄是知道的。但是小侄想做的不是官而是事,如今的大宋不却会做官的人,却的是会做事的人。小侄自己也是将门子,岂不知道将门子得官有多容易?不是荫补便是功补,只要能做事的,大概都已经得官了。到现在还没有一官者,就是做了官也没有什么用。与其把这些官给他们,还不如给能做事情的人。”
做事和做官是不一样的,做官的诀窍在于媚上,只要上面喜欢就能节节高升。而做事不仅要上面的支持,还需要有下面的党羽爪牙!特别是在军中做事,没有一批可以同生共死的部下帮衬,就是猫太祖穿越过来也一样抓瞎——所以陈德兴要做事,就必须提拔一批昨日在战场上和他共生死的军汉赤佬当官!这些人中,除了卢大安本来就是官,还能靠上一点两淮将门之外,都是在军中无甚背景的军汉,是可以培植成心腹的……
廖莹中却还是摇头,“你当枢密相公不晓得这个道理?”
陈德兴一笑,“枢密相公现在不晓得的是小侄做事的本事有多大!如果他晓得了,二十二个官又算得了什么?”
廖莹中瞪大了眼睛。
“……如今大宋天下何等危急,枢密相公和廖世伯该是清楚的吧?即便这次北虏大汗的亲征被相公击退,大宋也只是免了立即倾覆之危局,将眼光稍稍放远,仍然难逃亡国之难!因为大宋如今已是三面受敌,除了区区数路之地,举国皆已化为战场焦土,实在已经没有长久支撑下去的财力、国力了!”
陈德兴的语调淡淡的,说的却是他这个级别的武将不应该明白也不大可能明白的战略大局。而深之大宋已经有倾覆之危的廖莹中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只是听得心惊胆颤。
“……这次北虏来袭,已经不同于往昔。因为北虏不仅是从北面而来,而是从北西南三面而来!吐蕃国、大理国已经在几年之前被北虏收服,连大宋之南交趾国也臣服北虏。不仅四川三面受敌,汉中、成都富饶之土已无可守之险,连两广、湖南等路也报称北虏将自交趾来犯。原本的太平安乐之土,如今纷纷化为战场。朝廷的财帛之地,数十万大军饷源之地,还余多少?
小侄所知,如今数十万宋军将士所得之饷皆是褚币,大宋一国之用全系于纸。滥发褚币实在是饮鸩止渴,若是短期为之或许不至坏了大局,可要是长此以往,国家恐怕会不战而垮。吾想枢密相公不会觉得大宋军将会一直为几张褚纸而卖命吧?”
陈德兴说到这里便是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哑口无言的廖莹中,半晌之后,才听他低低一叹:“庆之贤侄,没想到你还能看到这些……这国用,的确有些不足,等过了眼下这关,就得多在这方面想法子了。不过此事同你一个武将是没有关系的。”
陈德兴淡淡一笑,看着廖莹中,“廖世伯,小侄的职责或许不在财计,但是小侄却有办法替大宋缓和一下危局。”
他真的有办法!来自后世几百年的眼光和知识,让他成为了眼下大宋国内唯一一个有办法化解如今这重重危机之人。所以,他也有资本去获得贾似道的支持和重用,也有资格将应该属于自己的功劳一点不剩的吞下肚子而不必考虑两淮诸将的看法。
第29章大义凛然的奸臣
出乎陈德兴的预料,当他将自己心中的一番谋划在廖莹中面前合盘托出后,竟然得到了一个面见贾似道的机会!地点就在贾似道抚司的节堂。
这贾似道虽然是遗臭万年的奸臣,但是他的卖相倒是不俗。堂堂一表,凛凛一躯。文质彬彬之中,又暗含着一股久掌兵权养成的肃杀之气,和陈德兴印象中的便宜老爸陈淮清倒有几分神似——陈淮清乃是赳赳勇武当中,带着几分饱读诗书养成的儒雅。贾似道笑起来的样子颇为开朗,看起来是个心胸开阔之人,怎么瞧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奸臣的模样……
陈德兴肃立在节堂之中,只是偷偷打量着这位高高在上的端明殿学士、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两淮安抚大使。这等官位,在大宋文官体系中已经接近顶峰,参知政事乃是副相,知枢密院事则掌天下兵马。再进一步,便是左、右丞相,可算是宰执重臣了。
而且谁都知道,贾似道已经取得了入主政事堂的资格,只待击败来犯的蒙古大军,便是大宋王朝的护国重臣。而在陈德兴所知的历史中,贾似道的确成为了大宋王朝历史上权势最盛的宰执。同时,也是断送了大宋社稷的罪人……
现在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就在自己身前不到五步,冲着自己这个年仅二十岁的从九品芝麻小武官在点头微笑。如果自己不是有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恐怕要被这等知遇之恩,感激得恨不能肝脑涂地了吧?
“唔,不错,倒是有些陈君直年轻时的模样!”贾似道忽然点了点头,笑着对身边的廖莹中道,“想当年吾与君直同年应举于临安,共游于西湖,立马吴山之上,相约以复中原救苍生为己任,至今二十三年矣!只可惜,少年白头,功业未成,只能寄望与后来者了。”
贾似道一脸正色,望着陈德兴,“庆之贤侄,你是后来者吗?”
陈德兴一怔,这贾似道的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大义凛然呢?难道是大奸似忠么?此等人才,实在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啊!他转念又想道:“自己不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吗?若是能用言语打动这位大宋未来的宰执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候稍稍撑自己一把,自己的队伍可就能开张了……”
当下陈德兴也是一副凛然正气,大声道:“回相公话,下官定不负大好年华,此生必复中原,捣黄龙,踏破燕然山缺!”
贾似道闻言一愣,心道:“这小子好大的口气啊!岳武穆也只敢踏破贺兰山,他一张嘴就是燕然山……这个赛云长怎么就教出这么不靠谱的娃娃?”
“你可知燕然山在何处么?”贾似道皱眉问。
“在蒙古本部,乃是北虏牧马放羊之地。”陈德兴答道,这世界地理可难不倒他。
贾似道沉声问:“如何踏破之?”
“此事易尔。相公可设一少年禁军,选十万健壮孩童,自幼养于军中,厚待优抚,使之不知有家,只知有国,以军营为家,以官家为父。再用名师授之以战阵之术,严加教导,十年如一日,必可练成精兵。再使之北伐,当可直捣燕京,踏破燕然!”
陈德兴只是缓缓说道,说出的办法乃是历史上土耳其帝国苏丹近卫军的养成之法。而贾似道也只是静静听着,心里面却如翻江倒海。陈德兴的办法在理论上是可能的……贾似道督军十八年,当然知道武艺纪律乃是战士的体力都是需要长时间养成的。靠临时招募的农夫,草草训练数月,或许可以用来应急,可以用来保卫家园,但是要靠他们扫平北国,恢复中原,纯属做梦!
而用陈德兴所说办法,用十年时间将十万少年练成武艺高强,纪律严明的精兵,再去北伐中原,恐怕真有七八成的胜算了。可问题是……大宋能养成这样的十万精兵吗?
贾似道看着陈德兴,淡淡道:“此事乃纸上谈兵!”
“此等精兵非在纸上,大宋的七八十万大军才在纸上!”陈德兴也看着贾似道,眼神豪不退让。
因为他猜想,贾似道这样的人物身边是永远不会缺少溜须拍马之徒的……自己没有必要去和这些人比拍马屁,因为自己是有真本事的!而贾似道想要如愿以偿进入政事堂,并且坐稳大宋宰执的宝座,单靠一些阿谀奉承之徒是不行的。必须要有能人辅佐,特别是精通军事的将才辅佐,否则不足以抵抗蒙古保卫大宋江山,而大宋要是没有了,他的地位又如何保全?
所以陈德兴今日没有选择用滔滔不绝的马屁去打动贾似道,而是直截了当的拿出了干货——解决大宋军事难题的办法!用这些办法去让贾似道重视自己,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平步青云爬上去。
“庆之,慎言!”一旁的廖莹中连忙大声呵斥道。
他如何不明白陈德兴所言的“大宋的七八十万大军才在纸上”是什么意思——大宋王朝此事账面上的军队没有八十万总有七十万,比起强汉盛唐只多不少。可实际上的数字又有多少?其中能够上阵打仗的兵又有多少呢?但是这种话如何能当着贾似道这位枢密相公的面说出口?这不等于在说贾似道麾下的宋军都是乌合之众吗?
贾似道却苦苦的笑了,神色当中也有一丝无奈,“庆之,你说得不错……但是,吾这个枢密手中,却只有几十万纸上的精兵!”
陈德兴盯着贾似道,一字一顿地道:“枢密相公,下官还有办法!”
“还有办法?”贾似道看着陈德兴,“那就说说看吧。”
陈德兴一笑,“若只有几十万纸上精兵,要扫中原,平北虏是不可能的。但是维持南北相争之势,保全江南半壁江山还是能办到的。下官的办法很简单,便是陆守海攻!”
“陆守海攻?”贾似道又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很显然,今日唤陈德兴一见,让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