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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练,蒲马二贼带人往东去了!”
“往东?”陈子龙突然脸色大变,“莆田!二贼要去屠莆田!”
陈子龙是莆田人,陈家是莆田大族。他一下跃起,抢过一把长枪,怒吼道:“兴化陈家(莆田县属兴化军)的儿郎,别管泉州了,莆田有难了,快快随某去救莆田啊!”
赵与郁也不再叫陈子龙留在泉州杀人,而是大声怒吼:“都跟某去追敌,追上白番,有一个杀一个!弟兄们,杀啊!”
……
“杀尽白番!杀尽白番……”
真神的勇士,吉哈德战士,来自巴格达的马木鲁克人阿沙拉夫的耳中,尽是卡菲勒的怒吼。
整个泉州城仿佛炸开了锅一般,原本温和、友善,甚至有些懦弱的汉人,这一刻突然都狂暴起来,局势似乎已经完全失控。城内没有一处地方,对白番来说是安全的。无论是天方教徒、基督徒、拜火教徒还是明教徒,只要长着西域人的外表,都会立即遭到追杀!
阿沙拉夫当然不会被狂暴的乌合之众杀掉,因为他身边还有几百个马木鲁克,至于三千泉州白番,则大多不知所踪了。那些人都是自小生长在泉州的,熟悉地形,也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躲藏……不过在今天这种满城狂怒,人人喊杀的时候,估计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阿沙拉夫和三四百个马木鲁克却是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这里不是巴格达,他们这些从大食国来的雇佣兵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当地人的话都听不懂!而且,天方教徒在这里只是少数,没有什么人会向他们提供保护。
他们只能不停的战斗,杀退一批又一批的敌人,直到把三百钢甲兵都吸引到他们身边。
这些披着锁子甲,手持大马士革弯刀的马木鲁克虽然都是近战格斗的好手。但却敌不过东方蛮族的弓箭,在巴格达他们输给了蒙古人,在泉州,已经成为汉人士爵的前生女真神射手,又一再给予他们重大的杀伤。
箭雨之下,已经累得连气都喘不匀的马木鲁克仓惶鼠窜,丢下一地尸体,退入了一栋早已空无一人的酒肆当中。阿沙拉夫脸色铁青,但是还不想就这么去天堂和处女们相见,只是大声下令跟随自己的马木鲁克们拼死抵抗。
可就在这时,外面围着的钢甲兵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拉来了一架三弓床子弩,还上了天雷箭,对准这间酒肆就是要轰击。阿沙拉夫知道这种武器的厉害,绝望吼了一声,舞动弯刀护住面门就冲了出去。才冲了几步,他的膝盖就是一阵剧痛,随后便无法站立翻倒在地,他挣扎着挥动弯刀还想抵抗,几把大横刀却猛地刺了下来……
第539章走出去更好
大宋咸淳三年秋八月十八日,泉州。
涂门街一带,已经被草草的收拾过了,原来在涂门城楼周遭的密集尸首,已经被尽可能的挪走。大街上的尸体,能收集起来的都收集起来,盖上了白布,洒上了消毒用的生石灰。只是被打的插满箭簇的城门楼,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却是一时无法掩盖得住的了。
由泉州天道徒组成的民团士兵们大摇大摆的奔行穿梭在涂门内外,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也是兴奋到了极点。一座全天下最富庶的城市,在三天三夜的混战之后,居然给他们夺取下来了!中间的曲折反复,惊心动魄,现在想想,都仿佛是一场梦幻似的。
泉州之乱的本质,其实是一场宗教战争!先是天道教举事,儒教徒出城讨伐,然后是天方教徒在城内举兵,最后则是天道教和儒教联手反扑,一举屠灭了泉州城中天方教的势力。而退出泉州的天方教徒,则被赵与郁、陈子龙的团练一路追杀,丢下了一路尸体,最后在莆田上了船窜入远海去了。没抓到蒲寿庚、马寿山的泉勇,也没有返回泉州,而是进驻了兴化军治所莆田——那里还是大宋天下,由大宋官员治理,他们自然欢迎赵与郁这个宗室控制的团练进入。
至于泉州府所属各县,晋江、惠安、同安等三个沿海县,因为商港密布,海商和天道徒的势力很大。在晋江(泉州首府)为天道教控制之后几日,都先后落入天道教之手。处于内陆的南安、安溪、永春、德化七县,则还在南宋官员的统治之下。所以当陈德兴抵达晋江县的时候,泉州府正处于一府二国的状态当中。
雨后初晴,泉州城内的烟火也大致扑灭。就在穿着老百姓衣服,只在头上包一块黄布的天道徒民团士兵们来来去去的时候儿,墨影娘、方玉门和季治济等人,都聚集到了泉州城外的太乙观。陈飞阳和海大崴,各带了一个连的弓骑卫,散布周遭,严密警戒。各处制高点上,到处都有钢甲反射的耀眼光芒闪动。一面巨大的日月王旗,正在太乙观上空猎猎飘扬!
墨影娘等人,是在等待陈德兴的到来,这边厮杀的人们,可没想到。陈德兴居然乘坐快船来了泉州!他们才稳住了局势。陈德兴的座舰大明号就出现在刺桐港外,当下就是人人振奋,这回可是当着明王殿下的面露脸了!无论如何,都该有一份厚赏吧?
墨影娘站在那里,满脸都是喜色,就等着陈德兴到来,她可是是役头号功臣,泉州城是她带着天道教徒打下来的!泉州城内没有入天道教和天方教的豪商们也知道明王驾到,他们这些浑身狼狈,惊魂未定的富商们也早早守住了太乙观门外。
只是和天道教一系的人们相比,他们的脸色就难看多了。倒不是怀念大宋反对大明,而是在为自家的“钱途”担忧。用后世的话说,南宋的泉州乃是一座国际化大都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云集泉州,除了带来他们的文化、宗教和生活方式之外,还带来了世界的市场。在福建这个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贫瘠土地上,可以发展出行销世界的茶叶、瓷器、丝绸、漆器、船舶、铁器等诸多产业,除了闽人的刻苦耐劳之外,便受益于世界市场之广阔。
而泉州的番人,特别是天方教番人,则是泉州联络世界的纽带!这些人现在或死于动乱,或逃之夭夭。整个泉州乃至整个南宋联络世界的纽带,已经被斩断了大半!没有了番人的市场,泉州的繁荣,福建的繁荣,乃至整个江南的繁荣还能维持吗?
马蹄声响动,一行人马由远而近驰来。当先引路的就是南洋舰队提督,二十二兄弟之一的顾大力。他的舰队经常进入刺桐港,泉州城他也来过几次。根据军务司的计划,南洋舰队母港很快就会迁移到泉州府同安县的嘉禾屿,就是后世的厦门岛。所以他现在也算是半个地主,因此在前引路。
跟在顾大力身后的是南洋舰队的陆战队——北洋舰队是没有陆战队的,但是南洋舰队必须要有。这些陆战队员在指挥使张弦士的带领下,列出纵队,披着皮甲,背着枪弩,手持刀盾(海军陆战队当然没有骑兵也不装备反骑兵的长枪),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路行来。
陈德兴本人则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赵琳儿、杨婆儿、小爱、觉信尼姑等人,还有一些随同南下的幕僚、秘书,在一个营的下马步行的近卫骑兵护卫下,浩荡而来。一边前行,还一边得意洋洋的和骑驴走在他身边的日本熟妇尼姑说着话。
“如何?”陈德兴抬起马鞭,遥指远处日月王旗飘扬的泉州府城。“百万人之城,已经被数万天道徒所取!觉信,你愿意拜孤王为师吗?”
觉信尼怔了一下,低声道:“今日泉州府,明日平安京(指日本京都)?”
陈德兴回头看了眼尼姑,笑着点点头,道:“觉信,你说的不错!天道教理应成为天下第一大教,日本安可立于天道之外?你若拜入孤王门下,便可总管日本天道教事。”
现在主管天道教日本事务的是任道兴,不过任道兴的传教能力实在不咋地。这个道教神霄派出身的大道人其实是个化学家,会配置各种火药装神弄鬼,传教布道真是不行的。相比之下,觉信尼姑还有她儿子觉慧和尚传教的本领可就强太多了,看看后世本愿寺的兴旺就知道了。
“觉信求之不得,觉信愿拜大王为师,入天道教。”
觉信尼姑没有再推辞,就在驴子背上躬了下身,满口答应了下来。亲鸾上人已经在两个月前圆寂,而本愿寺的建立还遥遥无期。亲鸾所传之法,很有些式微。对觉信这个嫁了两个男人,生了一窝儿女的酒肉尼姑而言,改投新兴且强势的天道教,另辟一番局面未尝不是个上上之选!
如果真如所料,天道教成为日本国教,觉信就能掌握一国之教,那将是何等样的尊荣?
陈德兴一笑,有觉信尼姑,哦,应该是觉信道姑的帮助,天道教在日本的局面,应该会很快被打开。
日本这个国家,现在和后世是不同的,还不是中国的死敌,而是个中华文明的大号粉丝。几百年来,一直在学习中华文明。如今,中华因为天道教而兴,应该会有很多“哈中”的日本鬼子也改宗入天道吧?
而日本的佛教和神道,又是根深蒂固,应该不会甘心情愿让出教权的……“今日泉州府,明日平安京”的预言,要不了多少年就一定能成真的!
陈德兴骑在马上,心思又转回到了泉州。这座城市里面的白番,现在算是被一扫而空了——这事儿长期来看其实不是坏事。
因为十三世纪的海运业和后世不同,是一个拥有强大武装力量的特殊产业——便是后世的海运业,也是有第二海军之称的!
海纳百川是好的,但是让外国人的武装力量在中国沿海发展壮大,这可就是养虎为患了。历史上的泉州,就因为天方教徒的武力,付出了比现在更惨重几倍的代价,还差一点让人搞成天方教世界的一员!后来还是祭出种族灭绝的大招,杀光了事儿……
这样的繁荣,不要也罢!
当然,如朱明王朝那样,干脆闭关锁国,不和外面交往,也是不足取的鸵鸟政策。陈明可不能学朱明,非但不能闭关,而且还要走出去发展海贸!
“大王,太乙观到了。”顾大力的声音打断了陈德兴的思绪。他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到地方了。墨影娘正领着一帮商人打扮的家伙,在道观门口恭迎呢。
“臣墨影娘恭迎大王,臣幸不辱命,已经为大王取下了泉州府!”
墨影娘第一个上前行礼参见。陈德兴笑笑,摘腿下马,虽然穿着甲胄,但是仍然稳稳落地,笑吟吟站在墨影娘跟前。
他拍了拍墨影娘的香肩,一脸喜欢地道:“干得好!全取泉州,还清除了这泉州府的积年宿疾……功勋卓著,孤王一定好好赏你!”
墨影娘身子一抖,脸上的喜色怎么都掩饰不住,冰山美人,仿佛动了春心一般。可是嘴上却还在掩饰,“臣……此役也不算全取,泉州番商数十家,几乎全灭!如今泉州与西方贸易之路,大半中断……”
陈德兴耸耸肩,扫了一眼脸上隐隐有些忧愁的商人,大笑道:“那亦是好事!西人不来,吾等不会自去?泉州又不是没有汉人海商,孤王也不是没有海军……就是识得西洋航路,会说西洋各国言语的白番,孤王身边也有几个。不如待到西北风起,孤王率领水陆兵马,和尔等一同南下麻六甲!”
第540章吕宋也是宋
大宋咸淳三年八月下旬,福建,泉州。
泉州的街道,仿佛已经从几日前的那场宗教战争中恢复了几分元气。街道之上,又有了一些熙熙攘攘。泉州的百姓们有些彷徨的在街头摩肩接踵的涌动。不少穿着道装的天道教道人,手里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