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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脸色不变,瞎话他早就想好了,当下只是不住地叹气:“回将主的话,小的不走运,被差出来到战场上捡拾没炸响的天雷,结果天雷没有捡到,大蒙古……鞑子的兵就溃了,小的只能跟着萧家的兵一起逃。”
“什么!居然能想到捡拾没炸的天雷!这妖女也忒狡诈了,也不知蒙古大军一边还有没有第二个像她一般狡诈的……”陈德兴听张弘范说起精心编造的瞎话,顿时就转移了注意力,挥挥手就让朱四九带他下去和一般北军俘虏兵圈在一块儿了……
第96章英雄年少
扬州城,卧虎坊将军第。
“廖世伯大驾光临!失迎失迎!”
廖莹中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对襟长袍,坐在正堂在和郭芙儿说话。见陈德兴出来,他仔细打量一番,笑吟吟点头:“果真是英雄年少,风流倜傥!不错!不错!”
陈德兴心头微凛,这话听着就像是保大媒的。再看看郭孺人,没有欣喜若狂的样子,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陈德兴一边转着念头,一边躬身行礼:“廖世伯说笑了。”
“听说庆之你又捉了七八千的北虏汉军回来,现在都安置在城外那个蒙古人废弃的营地里了?这可又是一件大功!”
廖莹中端起茶盏饮一口,又道:“算上之前的六百多级斩首,再加上这回斩杀蒙古元帅也柳干,献上发石机,震天雷。庆之,你的功劳自我朝南渡以来,也能排进前几名了,也就是岳武穆、孟忠襄在你之前,连余樵隐都有所不如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岳飞惨死风波亭,余玠又被当今官家逼死,孟珙比较机灵及时上表请求致仕,且致仕之后又很快死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内幕?
陈德兴坐下来道:“小侄如何敢比岳武穆、孟忠襄和余樵隐?他们都是一方节帅,小侄不过是一介武夫,这些微末功劳都是枢密相公英明指挥,下面的将士用命,小侄不敢居之。”
廖莹中摇摇头道:“这话在旁人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老夫面前可不必说。老夫是抚司参议,贾相公的运筹帷幄,老夫岂能不知?若没有贤侄建功,扬州之役起码还要再打一个月,也不可能斩杀也柳干,斩首真虏两千三百有余,生俘北虏汉军近万……如此大捷,实乃端平以来所未有啊!以贤侄之才,为一方阃帅也是早晚之事。”
陈德兴笑道:“廖世伯过誉了,不过小侄只是一介武夫,不通文事,岂能替天子牧守一方?能当个海军都统,能驱百八十艘大舰,扫荡北地沿海,使北虏不能全力南下便心满意足了。”他冲着在屋子里面伺候的王蓉儿招招手,“蓉儿,去让人将那两艘战舰模型过来。”
廖莹中一怔,然后哑然道:“就是那个什么三层桨座战舰么?”
陈德兴微笑道:“正是,小侄这些日子让人打造了几个模型,还在小溪里面试航了一番。”
廖莹中点点头,笑道:“那就带着这两个什么模型去抚司赴宴吧,对了……你们炮军的震天雷所用之药是有什么秘方的吧?”
陈德兴早有准备,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廖莹中:“廖世伯,震天雷所用火药的秘方就在这里面。”
廖莹中连忙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一看,顿时就是一愣:“怎恁般的简单?”
秘方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硝石七成五,硫磺一成半,木炭一成半。比起《武经总要》上的火药配方简单了不知道多少!当然,制造颗粒火药的秘密,陈德兴并没有交出去。
陈德兴道:“就是如此简单,廖世伯回头差人验证一下即可知晓。”
廖莹中小心地将信纸塞回信封:“庆之贤侄,这可又是大功一件!”
“此乃是贤侄的好友武学生任宜江所献。”
廖莹中点点头:“唔,少不了他一个官身的。”
陈德兴微微欠身:“小侄替任宜江多谢廖世伯提携了。”
廖莹中摆摆手:“谈不上提携,献上军国利器本就可以得官的,这是有例可循的。对了,时候不早,贤侄快快随我去抚司赴宴吧。”
这次赴宴显然非同寻常,廖莹中不仅亲自来请,还带了辆车来接。陈德兴自然不敢推辞,客套几句就随廖莹中一起登车。至于军营里面的事情,只能差人去打个招呼押后一日再说了。
扬州抚司,陈德兴是来过多次的。不过每次过来看到的都是一片肃杀,只有这次没有了如临大敌的气氛,倒是多了不少身着艳服的美姬在阁内穿梭,犹如仙子。比姬妾更多的则是各种各样堆积如山的财帛器物,应该是准备用来犒赏三军的。
这一次贾似道设宴的地方是抚司内宅的花厅,贾似道和一个面白无须,面貌忠厚穿着便服的中年人安然坐在两张锦榻上,周围林立着如花的美姬。见陈德兴、廖莹中,还有四个抬着舰船模型的小厮儿进来。贾似道只是指了指陈德兴,对身边的中年人说:“承宣,这便是陈德兴了,可是少年英雄,风流倜傥?”
这话什么意思?听着怎么恁般的像保大媒呢?陈德兴偷眼瞄了眼那中年,总觉得有些古怪。
“下官陈德兴拜见相公。”陈德兴躬身行礼,然后恭恭敬敬站立在花厅当中。
那中年人凝视着陈德兴,仿佛是在打量一件什么牲口——呃,这比喻或许不恰当,但是陈德兴的确有这样的感觉。
“这位是保康军承宣使董宋臣。”贾似道又一指身边的中年人淡淡地道。
陈德兴微微一愕。这个竟然是临安大名鼎鼎的董阎罗董宋臣!
“下官拜见董承宣。”陈德兴不敢怠慢这个阉人,连忙行礼。
“果是好儿郎……”董宋臣拍了拍手,扭头对贾似道说,“大参,这儿郎果是不错,某家看了也欢喜。”
什么意思?陈德兴又是一愣,这阉人难道有闺女要嫁给自己?
贾似道只是笑了笑,伸手一指一个空着的锦榻:“坐。”
这口气虽然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势。陈德兴又行了一礼,才大马金刀的坐下来,只听贾似道问:“那两个是船吗?”
陈德兴道:“的确是船,这是三层浆座战船的模子,其中一艘是用来航海的,船底为尖,还配了船帆。”
“拿上来我看看。”贾似道从一个姬妾手中接过眼镜,仔细地观看一番,“这帆怎是三角的?”
“这是三角帆,挂上三角帆的船可以逆风行驶,这是大食人所用的帆。”
“哦。”贾似道只是点点头,目光又盯住了两艘浆舰模型艏部伸展出来的好像是猪嘴一样的东西,“这就是撞角吧?”
“正是,此船可以以高速撞击敌船,损伤敌船之底部,使之进水沉没。”
贾似道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有了这撞角,水战就不止有弓弩可恃了。”
他对多层浆座的设计并没有什么兴趣,毕竟此时南宋水军早就装备了翼轮——理论上,翼轮提供的驱动力是要超过船浆的,只是这种木质机械结构容易磨损,磨损之后就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了。所以此时的南宋水军已经普遍采用了浆轮并用的设计,而到了明清,翼轮这种设计便基本上在中国消失了。
“下官想要打造一艘三层浆座战舰,以验证其效,还请相公恩准。”陈德兴看到贾似道有些兴趣,连忙趁热打铁,提出了打造战船的建议。
第97章快船和桨手
“庆之贤侄,你方才说打造一艘三层桨座战舰,以验证其效……这是何意思?”
酒宴开始,菜肴一道道被端上来的时候,贾似道又问起了打造三层桨座战舰的细节。此时南宋士大夫的饮宴是极为奢华的,各色珍馐总要上个十几道,席间还有美貌的姬妾服侍,宾主之间通常还会以诗赋助兴。
不过贾似道的兴趣似乎还在战事之上——两淮此间的大战已经尾声,蒙古军惨败而走,现在的疑问就是夏贵能否在淮河拦截蒙古副帅渤花率领的残部了。但是四川方面的战局却仍然严峻,钓鱼城被围,川江航道被蒙古人用浮桥截断。而且蒙古人还在宋军叛将杨大渊、张大悦、刘渊等人的帮助下打造了200余艘战船,依靠占据上游顺流之利,几次击退了试图逆流西进的吕文德部——眼下还是水流较缓的初冬,要是到了春夏水涨之时,川江水流之急,足以让普通的车船难以前行。
陈德兴笑道:“相公,下官想打造一艘三层桨座舰以检验其航速和撞角效果。”
贾似道沉吟良久,似乎在琢磨有没有必要浪费个二三十万贯会子去打造一艘“试验船”,最后道:“庆之,这船到底有多快?”
陈德兴道:“若在无风无浪的情况下,最快可达每个时辰八十里!”
“一个时辰八十里?那岂不是一日千里?”一旁的董宋臣吃了一惊,脱口而道。
陈德兴摇摇头:“一日千里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力有限,全力操桨半个时辰就该力竭了。”
“那就是四十里,有何用处?”董宋臣连连摇头。
贾似道却道:“若是逆流呢?这船在逆流之中,这船能开多快?”
贾似道并没有想过要用这种三层桨舰去打海战,眼下让他头疼的是川江之战!在逆流当中,宋军的战船很难前进。行军的时候还能靠纤夫,但是上阵打仗不可能用纤夫啊!所以他就想要一种能在逆流中保持一定速度的快船。
陈德兴追问:“那要看水流多快了?”
“若是在川江之中呢?”
“川江……”陈德兴皱眉思索,他的前生虽然是海船上的二副,但是对川江的水文资料并不陌生。
在三峡大坝没有修建的时候,川江在夏季丰水时的最大流速在14。5公里/小时之上,虽然蒙古人架设浮桥的涪州西蔺市并不在水流最急的三峡地区,但是水流速度最急的时候,也不会低于10公里/小时。航速低于5节的船只根本不可能在川江中依靠自身的力量逆流航行,只能靠纤夫拖拽。
而三层桨座战船的理论巡航速度可以达到七节半以上,也就是接近14公里/小时。若是全速冲刺,达到十一节以上的航速,也就是超过20公里/小时,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在眼下交兵的涪州西蔺市一带,春夏涨水之季,以匀速航行,每个时辰行上八里还是可能的。”陈德兴默算了一下,回答道。“若是全力极速,当可达每个时辰四十里!”
“每个时辰八里到四十里……”贾似道拈着胡须,低声自语道:“倒是不慢了。若再以发石、天雷摧破浮桥,当可使大兵直抵钓鱼城下!”
一旁作陪的廖莹中笑道:“若如此,川江水路畅通,西援川蜀之战就能大获全胜了。”
董宋臣也连忙赔笑道:“若如此大参必能解四川之危,说不定还能把北虏大汗的性命也留在钓鱼城下!”
这个阉人还真有张乌鸦嘴!这蒙哥大汗不就是死在钓鱼城下的吗?
陈德兴斜了董宋臣一眼,声色不动地道:“相公,若是验证成功,下官希望将炮军改成水军,亲自监造三层桨座战船36艘,为西援大军之前驱。”
贾似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扭头看看董宋臣:“如何?是少年英雄否?”
“的确英雄年少!”董宋臣媚笑着挑起大拇哥夸道。
贾似道笑吟吟点头,一挥手道:“庆之,老夫准你所请了。”
“谢相公,下官还有一个不请之请。”
“说吧。”
“这三层浆座战舰的桨手有些难觅,不仅要身强体壮,还需耐得劳苦。而且桨手不会上阵,难有杀敌立功的机会,寻常战士恐怕不愿充任。因此下官想将日前所俘获的七八千北虏汉军充作桨手。”
三层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