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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蒲家?蒲寿庚?”陈德兴微微皱眉,这个名字在他在后世就听说过。“他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
“海贸,香料!”郭芙儿道,“国中的降真香、檀香、沈香、乳香、龙诞香、胡椒等物,都是蒲家的船队从南番运来的,听说蒲家商行的海船就不下2000艘!年入数百万自然不在话下。我们这等人家,又如何能比蒲家?人家可是绵延六代的豪商。”
“2000艘海船,年入数百万……”陈德兴的脸色突然复杂起来,清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听见他喃喃自语地道:“南洋海上的霸主,原来就在泉州啊!娘亲,我已经知道该到何处去谋这百万贯铜钱了!”
第108章海商、海盗、海军
年入百万!不是人民币,也不是会子,而是百万贯南宋时代的铜钱!
这几乎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少在郭芙儿看来是不可能的。
郭芙儿轻轻叹了口气,道:“二哥儿,不是我泼你冷水,年入百万贯的买卖不是我们陈家能做的,便是枢密相公也做不了这等生意。即便是泉州蒲家,这年入数百万的背后不晓得有多少人在分账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陈德兴点点头,他真的知道蒲家豪门的背后是什么?并不是什么后台,也不什么官身!
虽然蒲家也是有人做官的,蒲寿庚本人和其兄蒲寿晟都有官身,前者还担任过一任提举泉州市舶司,后者则当过广东梅州知州。但是这个级别的官身根本遮护不住一年几百万贯的收入……赵家的皇帝和南宋的官僚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之所以不动蒲家并不是因为心肠软,更不是因为蒲家已经拿出足够的财富喂饱了官家和大宋的高官显贵——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之所以没有人把蒲家的财富吃干抹净,那是因为不敢,因为不能!
泉州蒲家和后世清朝的十三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有2000条海船,他们不是坐在泉州等着生意上门,而是闯出海去做买卖的。这2000条海船,其实是一支武力!这个时代的海上可是个没有王法的地方,蒲家的船要是在海上让人劫了,可别指望大宋水军帮着出头。
他们是靠自己的武力去打出一条海上商路!因为有武力,才有了海贸,才能垄断香料进口,才有现在泉州蒲家的富豪。
所以拥有2000艘海船的泉州蒲家不仅仅是商人,还是一个横行南洋海上的军事集团!虽然蒲家的军事力量不可能同南宋的陆上力量开战。但是在南洋一带,必定是可以横行的力量。
而且南宋也没有真正可以用于远洋的水军,一旦和蒲家撕破脸,他们的海上力量也不要去骚扰东南沿海,只需暂时锁了南洋商道,就可以让财政濒临破产的大宋王朝喝一壶了……
因而大宋王朝宁愿滥发褚币,也不敢把泉州蒲家当肥猪宰了。要不然蒲家来个鱼死网破改行当海盗,南宋东南沿海的各个市舶司可就在很长时间里不能源源不断的给赵官家日益匮乏的荷包里面送钱了。
陈德兴冷冷一笑,道:“蒲家能做的,我也能做,而且会比他们做得好!这一年百万贯的铜钱,我早晚可以赚到!”
郭芙儿微微侧了身子,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陈德兴,一年百万贯铜钱的收入可是多到烫手的数字,而且她也知道陈德兴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如果他需要那么多的铜钱,一定是有百万贯的开销,怎么多的钱要捞进来已经不易,要花出去,恐怕就更不易了……
郭芙儿微微地一簇秀眉,银牙轻噬了下红唇,道:“二哥儿,我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也知道你的大志向很难很险,稍不留神就会……不过我是你娘亲,无论如何都是要帮你的!”
陈德兴看着这个比自己今生的生理年龄才大七岁的娘亲,俏丽的面容上显露出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坚定——这个女人,总是和自己一体的!
“娘亲,”陈德兴真的有些感动了,他点了点头,“有您这番话,孩儿就放心了……至于孩儿要怎么做,现在不方便和娘亲说,但是孩儿可以向娘亲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娘亲冒半点风险的……哪怕孩儿粉身碎骨!”
他已经在盘算,必要的时候把郭芙儿送出国了,或许是去东瀛,或许是去更加遥远的地方。
郭芙儿的眸光闪烁,却微微摇头:“二哥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要是粉身碎骨了,娘亲怎么独活?真要粉身碎骨,娘亲和你一起受!”
这便是真正的一体,同进退,共生死!陈德兴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流。
陈德兴重重点头,肃容道:“好!我们一起受!”
“二哥儿,你要娘亲做什么,就尽管说吧!”
“嗯,”陈德兴凝视着郭芙儿,缓缓说道:“娘亲,虽然孩儿的目标是取代蒲家,但是再大的生意,都是从小处开始的。香料这个大买卖,暂时不是俺家可以染指的,俺这个御前霹雳水军都统制眼下也到不了南洋。不过俺在北地有点关系……娘亲,和北地的买卖可有赚钱的吗?”
“北地的关系?”郭芙儿愕然。“是谁?”
陈德兴低声吐出了两个字:“益都!”
郭芙儿明眸一亮:“可靠吗?”
“非常可靠!”陈德兴压低声音,“和尚已经去益都了,联络的是益都李家大人物。”
郭芙儿道:“真是如此,药材、皮毛、牛羊、珠玉都是可以赚大钱的……只是楚州和盱眙的榷场都在夏家手里,俺们要从那里走货,少不了照规矩搏买抽税。”
宋朝的商业发达,但是商税却极重!外贸的抽税更是重上加重,而且南宋的商税还分成货币税和事实上的实物税——搏买(和买)两种。其中货币税由于会子的不断贬值,变得不是那么重了。但是搏买(和买)却是个极重的负担,最高可以达到入口商货百分之五十!当然,陈德兴的背景摆在那里,不可能被人这样搏买(和买)的。
但是还是能抽到郭芙儿肉疼——而且榷场只是个开始,想要把货物运到扬州、临安,这一路上还有不知道多少税卡等着抽头呢。
陈德兴低头沉思片刻,缓缓地道:“若是不经过榷场呢?我手里是有水军的,可以直接把货运到瓜洲码头……这样行不行?”
直接把货运到水军码头当然没有问题,御前的霹雳水军还怕通州、扬州和两淮的地方水军来查?再说了……大宋有几支水军不是靠水吃水的呢?不过陈德兴也知道,走私这码事情也是专业性很高的,特别是大宗走私,这可不能毛毛糙糙的硬来,否则就是和整个南宋国家对着干了!
郭芙儿果然摇头道:“水军走私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私货要是多了却不容易出手……商场从来如战场,俺们要是一下抛出大量的私货,肯定会坏了他人的财路,如今在大宋做北货买卖的豪商谁没有后台?甭说俺们卖私货,就不是私的,他们都能给你整成私的!”
“只能小来来?”陈德兴蹙眉,“能做多大的买卖?”
郭芙儿沉吟片刻,斟酌道:“一年百万贯是赚不到的,不过四五万贯,再分散到药材、毛皮、珠玉等几个买卖中去,那就万无一失了。但是……这些利益不能俺家独吞,至少要分出一半给下属和上官,最后能到手两万五千贯就不错了。”
郭芙儿思索了一下,又望着陈德兴:“如果真想要做大的,就得有别人搞不到的好东西!比如用铁器换战马!”
第109章临安城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此时的临安,无疑是全世界最豪奢繁华的都会。
沿着同大运河相连的盐桥河,陈德兴乘坐的官船直接开进了临安的闹市,停靠在了御街码头。
平坦的青乌色的石板铺成了一条宽敞的道路,把人的视野水一般的倾泻开去,直到远方巍峨而朦胧的城楼——金黄色的屋檐,红色的巨柱,红色的城墙,构成了一副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的画面,那里岿然傲立变是临安皇城北门和宁门。
而这条铺设在和宁门前的宽阔大街,便是长达九华里的临安御街。和中国历朝历代的“御街”不同,大宋行在所临安的御街并不是完全笔直的一条,而且御街之上并没有天子专用的御道,更不是一派气象森严,而是商肆遍布。自皇城北门和宁门起,直到城北的景灵宫(供奉赵家的便宜祖宗轩辕黄帝的),各种各样商铺鳞次栉比,无一例外都是多层的楼房,道路之上人头涌动。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大宋官家的皇宫之外,居然就是全世界最热闹的商业区!这样的都城布局,大概只有宋朝这个商品经济无比繁荣的时代才会存在吧?大宋王朝对商人和商业的压榨盘剥是极重的,但是正由于这样的重税盘剥,让商税和商利成为了国家财政的基础,反过来又促使南宋的统治者极度重视商业。所以南宋也是中国历史最重视商业的一个王朝,人头攒动,商铺遍及的御街,也是大宋官家赵昀最喜闻乐见的场景——光是这一条街道上,每年产生的商税和属于朝廷的商利,就数以百万贯!比蒙古人统治的任何一个北地行省都要多!
这条御街,这等繁华,就是属于南宋,属于汉家百姓的乐土,同时也对北方的蒙古强盗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在蒙古帝国的征服史上并不是没有失败的记录,蒙古人在大马士革,在印度,在交趾,在日本都遭遇过失败。但是他们在这些所有的国家中遭受的失败加在一起,肯定还没有在南宋这里遭受的失败的十分之一多!
蒙古人为了征服南宋付出了一个大汗和一位太子!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付出了蒙古帝国的团结——窝阔台的三子阔出阵亡于襄阳意味着窝阔台一系失去了真正可以服众的继承人,标志着蒙古帝国中央权力衰弱的开始。而蒙哥的阵亡,意味着蒙古帝国正式分裂……
但即使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蒙古帝国的统治者也没有动摇灭亡南宋的决心,因为这个国家,实在太过富庶了!光是一条街道上汇集的财富,就比那位蒙古大汗蒙哥拥有的除土地以外的财产都要多!
陈德兴和他的养母郭芙儿,此刻就站在全世界最繁华的临安御街上。
今天正好是年三十,这条大街上面,满满的都是过年的喜庆气氛,到处是张灯结彩,如织的行人们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欢笑声,叫卖声如潮水一样传来。
这种过年的味道,在陈德兴前世的那个时代,是根本不能相比的。
郭芙儿身穿着对襟齐腰的小袖,绣着点点梅花的襦裙,还披着一件翻毛皮的斗篷,头戴着一顶名为“浅露”的带着纱帷的帽子,只是微微露出一点圆润的下巴。虽然别人看不到她的容貌,可是仅是那站姿举止,就自有一种雍容优雅。
陈德兴则是一身武官的窄袖绿袍,没有披御寒的斗篷,腰里悬挂着一把短剑,正是李翠仙所赠的斩蛇剑。
跟随陈德兴、郭芙儿回临安的还有王蓉儿和几个老军,还带着些人参鹿茸,都是价值不菲的北货,是郭芙儿带来临安贩卖的。如果没有陈德兴这个拥万夫的军头同行,一路上不知道要被抽多少税了。
“娘亲,看来今天是雇不到车轿了。”陈德兴望着人山人海的街道,微微蹙眉道。临安城的繁华还是有点让他始料未及!
郭芙儿微微一笑,道:“走着回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