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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兴神色不动,只是冷冷地问:“你的人准备的如何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发?我和你一块儿去!”
王威皱眉道:“大哥,你这是信不过俺吗?”
陈德兴摇摇头,浓眉紧拧:“不是信不过,是必须要亲眼一窥!老七,等到将来你自己独领一军的时候,就知道这份担子有多重了。”
王威一怔,他在陈德兴的系统中算是二线人物,比不得刘和尚、陆虎、高大,甚至比后来加入的黄智深、任宜江都差些。居然也有独领一军的机会?那陈德兴麾下该有多少个军啊?
陈德兴笑了笑,道:“怎么?不想自领一军么?还是不相信哥哥我的话?”
“不,都不是。”
陈德兴一挥手:“哥哥我什么时候骗过兄弟?独领一军算个甚?你王威的本事俺知道,就是数万大军也领的!好好去准备,等风雨小些后我们一起出发,去看看鞑子的浮桥是甚样子的。”
先是冷言冷语敲打一下,然后才给个大大的画饼——这种操弄人心的办法非常简单,但是效果却是很不错的。毕竟陈德兴的崛起本身就是个神话,一票跟着他的弟兄,人人都得了官,还有什么不相信的?方才还有些垂头丧气的王威,从陈德兴这里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志气昂扬了。
……
同一时间,在涪州蔺市。江岸边一处高坡之上,一个粗壮的身影正坐在张胡床之上,头顶还有个大大的伞盖用来遮风挡雨。这人还不时传下命令,让身边的亲卫赶去山坡下正在施工的营地,督促加快进度。
这粗壮的身影正是蒙古大汗蒙哥,他亲率的八万大军已经和纽璘的一万五千人合兵,整整九万五千大军,现在就摆在涪州蔺市一带的江岸边上。
如此多的大军聚集一处,最要紧的当然也是安营扎寨。只是这里的营寨规模比起南沱场的那个不知大了多少倍,施工的进度自然也慢了很多。现在只是整理出了一片坡地,帐篷还没有搭建,壕沟、栅栏、望楼、木堡更不知道在哪里。
蒙古大汗的眉头紧紧皱着,脸色也比陈德兴难看多了。正下个没完的豪雨,将会给他的军队造成的损失,绝对不亚于一场交锋。
想想十万之众淋在雨里面,也没有干燥的木柴可以生活煮饭,都靠生水生食填饱肚子,周遭的蚊虫蛇蚁又多得要死,这样还不疫病丛生可就真是长生天庇佑了。
因为疫病死些人,早就在蒙哥的计划当中,只是要死太多就很难让人接受了。他目光沉沉地望了眼长江,还是要快些顺江而下,到了京湖打下几个汉人的城市住进去就好了。
雨幕之中,突然数十骑疾驰而来,寻到蒙哥的九游白纛,飞奔而来。
这些骑士都是蒙古的探马哨骑,雨水将他们的衣甲皮袍淋得湿透,每个人脸上都是疲惫已极的颜色。
这几十骑很快被蒙哥的怯薛拦下,领队的百户大步走到蒙哥面前重重拜倒。
“大汗,南蛮的水军来了!停在五十多里外的南沱场,正在扎营!”
蒙哥豁然起身,狠狠的击了下掌。
“好,来的好!”
第160章大摇大摆
豪雨终于转成了小雨,雨丝绵绵而落,将远方的天地遮盖成白茫茫一片。而长江江面更是因为连日大雨变得宽阔,倒是方便了牛号三层桨座舰的开进。
随着三层木桨的奋力划动,高大的桨舰破开浪花,沿着涪州以东蜿蜒的长江河道,缓缓的前行。是的,是缓缓的而不是快快的。涪州一带汛期江水的流速总在每小时五六公里上下,即使巡航速度可达到7。5节的牛号三层桨座舰,在逆流的情况下,也只能以每小时五到七公里的速度前进。大约五十里的水路,需要四个多小时才能走完。连续划船四个多小时,对桨手的体力消耗极大,如果要从丰都直接划船过来,可就要连续划桨接近十个小时了!这也是陈德兴在南沱镇建立营寨的主要原因。
陈德兴站在牛号的望楼之上,从怀中摸出了望远镜,就是用小公主赠送的水晶片打磨制作出来的望远镜,因为使用了通透度极高的水晶片,从这架望远镜中看到的远处的画面显得非常清晰。
蒙古军搭建的浮桥就在大约四千米开外,用肉眼观察只能看到一道细细的带子横跨在江面上。可是透过望远镜,却能清晰地见到一个又一个的木堡、望楼,甚至能看清木堡中架设的床子弩,看清一队队往来巡逻的蒙古士兵的面孔。
陈德兴又将目光转向长江两岸,岸边修建了码头和水寨,聚集了大量的船只,不过没有什么大船,都是最大不过十来丈长。其中大部分看着都很粗劣,显然是仓促打造的。不过数量却极多,至少有数百艘!
“怎么有恁般多的船?”站在陈德兴身边的王威嘀咕了一声,又将手中的望远镜转向了江边的山头,突然间就叫嚷了起来,“大纛,大纛,九游白纛!”
九游白纛?蒙古大汗来了涪州?
陈德兴猛地将望远镜转到了王威手指的方向,映入眼帘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正在施工中的营寨!一面面各色各样的旗号招展飞舞,不计其数的帐篷已经搭满了一大片山头,无数的蒙古军士兵都在忙碌着什么,或是加固帐篷,或是擦拭盔甲刀剑,或是在吃着什么东西,或是在往来巡逻。
数量多到难以计算!蒙古人的主力真的已经到涪州来了!而且是蒙哥亲自统带!陈德兴吸了口凉气,历史上的蒙哥是死于钓鱼城下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到了涪州。那钓鱼城之战……
陈德兴再往山顶上看去,赫然就是九游大纛高高矗立,各色旗帜猎猎飘扬,无数身披铁甲,手执刀枪的蒙古武士簇拥着一顶硕大的青色伞盖。伞盖之下,一个高大的汉子端坐胡床,正伸着脖子往自己这边张望。
“莫非他就是蒙古大汗蒙哥?”陈德兴透过望远镜,死死的盯着对方,仿佛要用眼神将对方杀死似的。
陈德兴见到的的确是蒙哥。此时,蒙哥正眯着眼睛看着大江当中的三层桨座战舰,类似的船,他隐约在西征的时候见过,不过却没有太深的印象。
“杨大渊安在?”蒙哥看了看左右。蒙哥身边自有会说蒙汉语言的通事,将他的话翻译成了汉语。
原本是宋将,后来投靠蒙古,如今官拜侍郎、都行省的杨大渊听到召唤,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臣在。”
蒙哥抬手一指江上的船,道:“南蛮竟敢窥视吾大蒙古的营寨,真是好胆,谁可出战将之擒拿?”
杨大渊远远看了眼模样古怪的三层桨座舰,不记得大宋水军中有这号船。不过看它的体型,再看它在川江逆流中的航速,就知道很不好对付了。好在,这船就是一艘而已。
“可遣吾弟大楫出战。”
杨大楫是杨大渊的弟弟,跟着哥哥一起出兵,又一起投降了蒙哥,现在官拜水军管军总管。不过他和哥哥杨大渊一样,其实是不懂水战的外行,他们兄弟都是北归汉人,原籍天水,在宋军中也没指挥过水军。只是蒙哥手上也没几个得用的水军将领,所以只能赶鸭子上架,让他和史天泽一块儿负责打造战船,组建水军。
而杨大楫和史天泽哪儿懂怎么造战船啊?只能拘了些民船,又招葫芦画瓢让军中的工匠粗制了几百艘。说是战船,其实就是普通的民船罢了。也不是车船,就是最简单的摇橹划桨的木船。
得到命令之后,杨大楫当即就点了二十条战船出击。船舷两边还张挂起熟牛皮和细网,更支起旁牌。旁牌缝隙中,伸出了弩机和长矛。每条船都有十六只木桨,分列左右,拨动江水,分浪前行。那些桨手都是精壮结实的汉子,打着赤膊,肌肉贲突,喊着号子,奋力划桨。
船上出了桨手,就是战士。因为船小易翻,这些水军都不披铁甲,人人就是紧身短打而已,最多头上顶了个皮盔。一部分蒙古水军持矛操弩,是依船而战的。还有一部分则单刀藤牌,是准备跳帮的——不过看看三层桨座船的高大船舷,估计没有郭大侠那样的武功是很难跳上去的。
“擂鼓,冲锋!”杨大楫也换上了水战的短衣,抬头看了眼那条三层桨座船上高高飘扬的宋字大旗。咬咬牙,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此时蒙古水军还是草创,那位一手将蒙古水军调教成劲旅的刘整还在重庆城里面当宋朝的官儿呢。所以呐,蒙古水军的作战手段非常单一,就是敲锣打鼓冲上去射箭、肉搏。哦,还有就是在岸上射箭、射床子弩、丢石头什么的,不过这不是水军的差事。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杨大楫松了口气,这条看着挺大的宋人战船大概是发现蒙古勇士冲出来了,立即开始倒退了——为什么是倒退而不是调头呢?杨大楫没有多想,只是大声呼喝着督促手下用力划桨。二十艘十六桨的小船顺着水流,飞速向前,和一艘174桨的大木船,就在长江水面上展开追逐战了。
双方的距离在渐渐接近着,一开始相距有七八里之遥,追了约莫一个时辰,只剩下不到三四百步了。这时,巨大的三层桨座船已经到了靠近南沱场的长江弯道附近(南沱场周遭是个大河套,长江在这个拐了个几字形的湾,陈德兴的水寨大营就在几字形河套的右边)。
“弟兄们,再加一把桨,冲过去!”杨大楫知道机会来了,瞋目大喝,“南沱场大拐弯就在前面,南蛮的船是倒退,不好调头,俺们就在这里拿下它!”
喊声未落,三层桨舰忽然就停止了倒退,一百七十四支木桨同时向前划水,破开逆流,以最大的航速向前猛冲而来了!
第161章撞死你
“快快快,冲上去!”
陈德兴也大声呼喝,还抽出了宝剑,只指着前方四百步开外,一艘小小的蒙军木船。
得到了急速向前的命令,174名桨手人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船头分出的白浪激荡,一下子就把航速提高到了6节以上!
“向左,向左!”王威站在陈德兴身边,一边大喊,一边拿起面红旗用力挥舞了一下,这是在给船尾的舵手传达命令。这个型号的三层桨舰还没有舵轮系统,要靠船尾的舵手手动转舵。一船之长的王威则负责挥动旗帜指挥舵手,红旗向左,蓝旗向右。船舵那里还有刻度,挥一下就转一度……总之操作起来有些复杂,不过还是能凑合着把船开起来的。
“发矢!发矢!射他娘的!”
杨大楫看到好像座小山似的战船就这么朝他冲过来,脑袋里面顿时就一片空白,连调头逃走的命令都忘了下,只是冲着船头的射士怒吼。
杨大楫的船是川江上最长见的窄身木船,船头尖锐,只能摆放一架床子弩,而且蒙古人又没有天雷箭,就是最普通的长枪一样的巨箭。随着一声剧烈的破空之声,这支巨箭就向前激射而去,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牛号三层桨座舰的舰艏之上。
然后,没有然后了。那么大一艘船还能给一支长枪插沉了?
“将主,要撞上来啦!噗通!噗通……”
看着小山一样的敌船越来越近,划船的蒙古汉军士卒都不干了,纷纷丢了船桨就往水里跳。没一会儿整条木船上就没几个人了——都是不会水的旱鸭子!其中就包括杨大楫!不过他是会水的,只是被吓傻了一时忘了跳水。
“蓬!”
一声巨响,牛号船艏的撞角轻轻的在这艘十六桨的木船上一碰,顿时就把这小船的船头碰得粉碎。杨大楫自然站不住,一头栽进了水里,刚把一个脑袋露出水面,就看见一个大木桨砸了下来,他慌忙一缩脑袋,才险险的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