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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刘延庆所部的模范后军没有见过战阵的新兵还是太多了一些。因此,在遇敌偷袭之后居然还出现了局部的混乱和逃跑事件。
处理完这些突发事件的手尾之后,一个呈报的突发状况让我有些小困扰。那个派来随军的中官吴穆,居然自我感觉良好的跑到前线去了,说是去代表朝廷宣慰士气云云。
毕竟正前与在安全的中军是不一样的,被他看见一些不好解释的东西还在其次;要是死在前线的话只怕又是一个麻烦了。
第939章 惊破(十四)
洛都北面,易手未久又遭到攻击的丰成戍。
刚刚结束的战斗现场,还散发着雨水也冲甩不掉的烟火与血腥的味道。但是一个与战场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的人,就已经踩着满地的泥泞,迫不及待穿行在拒马与壕沟的背后。
“这就是火器之师的威势么?”
名义上的监军内官吴穆,挺动着有些小胖的身躯,大声的赞许到。
“果真是不同凡响啊……”
“可否让咱家也试试……”
陪同在左右的风卷旗和张宪不由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无奈却复杂的眼色之后,还是让人取来了一只最常见淮造零式马铳,交到吴穆的手中,指点着如何装药填弹,调整好夹着燧石的簧轮,然后粗做瞄准的举动就是信手打发出去。
“果然是个好家伙……”
吴穆揉着被震的发麻手腕子感叹道。
“真是无坚不摧,洞石穿金……”
虽然不出意外的一连几发不是脱手就是打空了,但他显然毫无恼羞成怒的自觉和其他情绪,反而是饶有趣味的自嘲道。
“杂家这也算是在阵前开了荤了不是……”
然后又讨了几只手铳、喇叭铳和其他式样的火铳,接二连三的在阵前亲手试射起来;也让他他这一番举动,看起来很有些自娱自乐的味道。
然后,他又主动来到主战营团所属的散射小炮和转轮大铳之前,有些赞不绝口的端摩起来。
好吧,这些轮到负责炮队保养和维护的材官,露出某种苦恼和困扰的神色了。
与此同时……
坐镇在城门中的北面副都部署,兼琅琊节度使项元镇,终于等到了最后的噩耗和败汛。
没有幸免也没有意外,五路潜袭的人马,足足一万三千名战兵;连一处被夺的营垒都没能打下来,就在淮军火器轰击之下纷纷败下阵来或是铩羽而归,然后中途又遭到了地方骑兵的截击和追杀。
最后能够逃回来的尚且不足四分之一,连稍大一些的建制都没法保全了;
而据说这些淮军的主力,却同样在城东的方向打得是热火朝天,炮石齐飞之下城东隶属与另一位都部署麾下的守军,已经是焦头烂额而连连告急了。
这不由让他几度陷入严重的沮丧和绝望当中,这可是一万多切切实实的战兵啊,不是那些仓促草就的本城团结兵,或是临时应募补充进军中的青壮年;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赋予厚望的枢密院诸公呢;
直到败兵之中给他带回来的一个消息,才让他从这种煎熬的情绪中振作起来。
“你是说,横塞城里的安东兵反乱投敌了……”
他如获至宝的狠狠瞪着面前这名,满身污泥而狼狈不堪的军校。
“不但开门迎敌,还袭击裹挟了张镇守使。”
“千真万确,卑下愿以身家性命作保……”
“太好了……”
他心中狂喜的吼叫起来,这样之前的战线崩坏与现今的偷袭惨败……一切的失败和不利的可能性与结果,就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缘故和可以归咎的对象了。
只是满肚子的心思,以及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句。
“来人备马,我要去大元帅府面陈事宜……”
“其中涉及重大干系和事端……”
“下令军中禁口和戒严……只等我回来专门处置……”
……
而在一片萧条空寂的皇城大内。
羽林孤儿出身的射声军左将,兼殿前都虞候张恭行,也略微恭敬的接过了一份附着上谕的枢密院文书。
接到这份命令之后,他没有更多的质疑和盘问,而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排上更好的用场了,而不是在这里变相监视和手尾一个小女孩。
虽然对方有着一个严重名不符其实的天子之名。
事实上,自从天子权威日堕以来,作为皇家最后的体面和排场,大内班直的规模和编制就在不断的缩水,只剩下个他手下一个不满员的散手班,与外殿站朝的若干执金吾一起,留在天子身边轮流执事。
平时实在是寡淡和无聊的很,特别是听着城内城外厮杀连天的情况下,就更加是度日如年了。现在,总算可以被京营都尉的职责给替换下来了。
“且不知城外战局如何了……”
他一边交割着手中的引信和军符,一边信口询问道。
“可否给某说说看……”
“情况委实有些不大好……”
继任的这位京营都尉,表情沉重的摇摇头到。
“城北的战局一片糜烂。虽然军中有所讳言和噤口。”
“但在多日前南逆的淮军投入战场之后,就在没有过捷报和好消息了……”
“杨都管的所部已经退进成来了,而宿太尉的人马,却始终没有消息……”
“城中的疫情才刚刚压下去,前日起东城之敌又发起攻战了……”
“北郭的安喜门和延光门一带。已经往来厮杀成一片了……”
“大内开始向外调集人马了……”
“那正是更要我辈去力挽狂澜了……”
张恭行语气沉重的道。
“唯有戳力赴死,三生报国了……”
“说的也是……”
对方低声应承道,却在眼中闪过那么一丝怜悯和嘲讽的神情。
“祝君武运昌隆……”
“且蒙你吉言好了……”
听到这话,张恭行一般正经的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来。
然后片刻之后,这位京营都尉就与天子身边,负责管领清凉殿的中常侍,站在了一起交涉公务。
只是他们讨论的额话题,却是与公务毫无干系的。
“承庆楼和东华门,都已经换上了我的人……”
“内杖库和驾部局也已经安插妥当了……”
“剩下殿中这几十个内班,不管有多少时眼线和暗子,随时都可以解决掉……”
“关键是不要惊扰或是吓到天子才是……”
“现在最后的妨碍,是嘉宇门和西隔城的守军。”
“虽然已经被陆续调走了绝大多数,但是剩下的尚有两三百之数……”
“你们有多少把握可以拿下来,不然就算发动之后。”
“在这大内之中也是无处可去的瓮中之鳖啊……”
“此外,还得有足够的大事件,才能将大元帅府的关注,从这里彻底转开才是……”
“这个且放心,相比近日之内很快就会有了……”
第940章 惊破(十五)
细细如粉的雨丝停下的短暂间歇当中,南北走向的覆城渠最终流入汜水的最北端。
一只背着火铳的运输队,连同十几辆沾满污泥的大车,再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当中,抵达了一处营地当中。
领头的部将汤怀,站在满是积水壕沟的踏板上对过了口令,又穿过几处残垣断壁间的暗哨,交割了关防之后;这才被引到一处依靠一截墙角和几辆大车,而搭盖起来有着温暖炉火和干燥地面的营帐中。
里面正散发着翻滚的水汽和淡淡姜糖汤的味道,还有若干烘烤衣物和鞋袜的独特气息。
“大郎一路过来,可还好呼……”
一个身影问候着迎了出来,却是他的族弟汤隆,也是随军负责修缮维护甲械的材官。
“雨水却是越来越大了……”
披着胶皮雨衣的汤怀,跺着脚在靠板上刮去靴子上附泥,低声的抱怨道。
“几条沿河的地方,全部变成了水乡泽国……”
“前沿战场上也是一片的泥泞不堪啊……”
“无论是代步坐骑还是输送的骡马,都很容易陷进去……”
“就连巡哨的时间和范围,也不免大受影响了……”
“短期之内估摸是打不起来大战阵了……”
“只是要提防冒雨前来的偷袭和渗透……”
这一次出阵,汤怀终于在战场上与同年的郦琼相逢了,只是对方在前程和际遇上已经明显超过他一截了;
无论是面上的新旧伤痕,还是肩衔和领章上多出来,代表营副将的铜星和步军别将衔的花饰,都代表着某种出生入死的成就和代价。
所以,在汤怀心中也不免产生了某种隐隐较劲和竞争的心思。
……
但是对于沿着覆城渠分布,杳然与淮东军对阵相峙的几处敌垒而言,雨天则是某种安全和闲暇时间的保证。
虽然这时冷时热有湿答答的天气,让他们委实很不好过,并且让他们衣物和器具,都会长出令人浑身不适的霉斑来,但是也至少不用提心吊胆的防备和警戒,来自对方火器的攻打和骚扰。
大雨也变相压缩了他们需要巡曳和出勤的频次,因此倒恨不得就这么长久下去才好。只是这种无所事事的闲暇和静谧,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
突然哨塔上的卫兵,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以及被拼命被敲成一片的示警金板声。
闻声而动的北军将士们纷纷抓着弓箭和盾牌,衣裳不整或是半袒露着身子,汇聚在一起又合流爬上高处的墙垒。
然而,他们见到的不是来袭的敌人或是其他什么的,而是一大片缓缓流淌而来的浑浊水面,当然了,说缓慢其实是一种距离和时间上的错觉。
因为这些滚涌的水流很快就在几个呼吸之间,淹过了最外围的壕沟和拒马,又带着某种潜隐的力量,重重的拍打在了栅墙和土垒之上,溅起老大一片的水花来,霎那间隐隐的震动和冲击,哪怕是站在最高处的人,也能感觉得到。
这时候,虽然有人觉得事情可能不妙,却是已经晚了。
摇晃和的震动声中,在浊流的冲刷之下,夯土的营垒出现了大片的坍塌和崩落,那些像是像是水浸过的蚂蚁一般,极力登高攀附在营房哨塔等建筑之上的兵卒,就这么手舞足蹈的厉声尖叫或是惨呼着,随着大片掉落、塌陷、倾倒的建筑,而消失在滚滚污浊的水流当中;
其中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够挣扎着重新浮出水面,然后随波逐流的被裹挟在诸多杂物之中冲出老远而去。
就连被插在地面的珊墙和拒马,也不由的随着波动的水流浮动起来,变成某种意义上连锁反应般的二次破坏和损伤的帮凶。
很快点点片片淡开来的血色,以及沉浮荡漾的尸体,开始出现在远去的水面上。
“因为连日大雨,覆城渠西岸决堤了……”
我惊讶的问道。
“把敌军防线上的好几处据点和营地都淹了?……”
“千真万确,这是潜度过去的几处斥候,相继确认的结果……”
浑身湿淋淋的捉生团主官,也是我老部下的燕九对我回复到。
“第四队的捉生将李铁牛,还额外带了几个活口回来呢……”
“那我方这边的损失又当如何……”
我紧接着对另一位负责当值的参军组长,杜士仪追问道。
“暂时东岸尚未发现有所损失和崩决之处……”
杜士仪沉声回答道。
“右阵的崔统制已经安排勘察人手,开始沿河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