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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看了何镇长一眼,郑重道:“老夫身后站着范阳卢氏,兼且不再朝堂上挂职,所以我不怕这些吐蕃使臣,但是你的下场恐怕不妙。”
何镇长陡然一声冷笑,傲然道:“卢三爷放心,本镇长也不怕。”
卢三爷一呆,愕然道:“你也不怕?”
何镇长昂首挺胸,缓缓吐气道:“吐蕃人想要我死也可以,但是他们得问一问我家主子同不同意。”
这话说的底气十足,显然有十二分信心。
卢三爷微微一怔,随即目光发亮,恍然大悟道:“你说殿下会出手帮你?”
何镇长点了点头,大声道:“我家王爷对麾下情同手足,谁敢动他手下,他必百倍奉还。吐蕃大相又如何,天下没有王爷不敢惹的人……”
卢三爷眼睛炯炯闪光,显示出一种别样的热切,他忽然凑到何镇长身边,语气竟然有些讨好,搓着手试探道:“想不到何镇长竟然和殿下还有联系,老夫记得你一年之前就退役了吧?”
何镇长看他一眼,微笑道:“虽已退役,却是老兵。王爷虽然不再担任天策上将,但是他的天策府一直没有取消。大唐十万大镇,照例挂在天策府帐下。”
“妙啊!”
卢三爷一拍大腿,喜道:“何镇长有殿下撑腰,就算吐蕃大相也动不了你。老夫从武德九年就关注殿下,我知道他性格最为护犊子。”
这时忽然老栓抱着孙子走过来,哭泣道:“小娃终于醒了,但是他的腿被撞断了。”
众人一惊,目光看向老栓怀里的小娃。
但见这孩子面色苍白无血,虽然醒了却精神萎靡。小娃腿上被人用木板和布条绑住,也不知是镇上哪个大夫紧急进行救治。
何镇长陡然咬牙切齿,大怒道:“现在我不想让殿下撑腰了,我要请殿下给我报仇……”
老栓,是何镇长的爹。而断腿的小娃,则是他的儿子。
卢三爷有些迟疑,好半天才小声道:“老夫觉得此事还是忍忍,毕竟小娃只是断了腿。对方毕竟是吐蕃大相,殿下能帮你撑腰保你已算不错了。想让殿下帮你报仇,怕是……怕是……”
何镇长看他一眼,双手攥拳道:“殿下见过我家小娃,他很喜欢小娃的淘气。”
只这一句话,顿让卢三爷双目放光。
何镇长陡然转身,大喝道:“给我找匹马来,我要去长安见王爷。”
第565章 禄东赞想干啥?
一匹快马飞赴长安,扬起一路尘土狼烟。
马上的骑士正是何镇长,他纵马疾驰狂奔,额头全是滚滚汗水,后背也全是顿顿汗水。
胯下健马同样如此,但见马鬃马毛皆都湿漉,奔跑之时鼻息喷吐,遇冷变成一股股白色气雾。
一人一马在拼命抢时间,他们要抢在吐蕃使团到达长安之前把消息送到。
从打铁镇到长安需要狂奔四十里,按照最快的马速计算也得一个时辰。虽然吐蕃使团比何镇长动身要早,但是何镇长坚信他能把消息提前送达。
为什么?
因为吐蕃使团的目标是长安,而他要去的是天策将军府。
一年前韩跃获封天策上将,当时府邸并没有建在长安,而是建在了长安西郊的老家田家庄,何镇长要去的正是田家庄。
从打铁镇到长安四十里,从田家庄到长安则是二十里,如此消减推算一下,其实打铁镇距离田家庄只有二十里。
二十里路,何镇长只需要半个时辰。
他一路疯狂奔驰,抄的还是相间小路,短短半个时辰过去,眼前陡然出现一条大河。
这是关陇有名的渭水,田家庄就矗立在渭水之畔。
河上有一座大桥,何镇长纵马跳上石桥。
“什么人?速速下马接受盘查……”
桥对面响起一声厉喝,两个持戈甲士跳了出来。
如今的田家庄早已不比往年那个烂泥小村落,而是远近闻名的天策将军府。此地不但有王爵府邸,而且还是大唐十万大镇的指挥中心。
因为地位重要,所以设立路障。
何镇长没有下马,反而再次一抽马鞭,同时从怀里掏出一物,大声道:“对面的袍泽速速放行,俺是天策府下辖的镇长何老三,这是俺的从九品镇长官印,我有急事要上报天策府……”
日光照耀之下,他的黄铜官印灼灼生活,桥对面两个甲士目光一闪,问也不问直接搬开路障。
一人忍不住急声问道:“何老三你有什么急事要报?兄弟记得你一年前退役回乡,似乎在西南二十里的打铁镇负责建设。”
甲士问话之间,何老三纵马而过,他胯下骏马停也不停,只在马上回首悲愤一声,大叫嘶吼道:“吐蕃有使团冲入我镇,虐杀百姓一人,撞断我儿腿骨,俺此来报信不为私仇,乃是求殿下给咱们百姓做主……”
他眼中滚滚热泪,猛然使劲擦了一把,大吼又道:“凭什么异族可以在大唐土地上嚣张?”
两个甲士同时变色,大怒道:“懆他姥姥,又是吐蕃。”
天策府掌控天下军机要事,消息和皇宫里的李世民所掌一般无二,最近一年吐蕃频频骚掠剑南道,天策府上至将军下至士兵全都悲愤无比。
何老三一路狂奔,口中又道:“不知今日哪位将军坐镇?那吐蕃使团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达长安,俺需要把消息紧急递上去,让陛下和殿下提前得知这些人的来历。”
左面甲士手臂一抬,大声道:“你顺着道路直奔府邸,可以见到今日当值的李冲将军。”
右面甲士却关怀喊了一句,问道:“何三哥,你娃儿的腿骨还能接上吗?”
可惜何老三已经一路跑远,直奔着田家庄内的天策府而去。
两个甲士对视一眼,依旧站在桥边不断眺望。
一人恶狠狠道:“真是该死的吐蕃蛮子,竟然杀我大唐百姓,还撞断了小娃的腿骨,这事不能跟他们算完。”
另一人同样咬牙切齿,不过却握着拳头没有说话。
大唐士兵重视感情,何老三没退役之前和他们是袍泽,此时两人听说何老三的儿子受伤,顿时升起同仇敌忾之心。
片刻之后,何老三闯到天策府前。
府前守卫突然见到奔马狂来,正要跳出来喝问阻拦,但是何老三已经来不及勒住健马,他直接奔跑的马背上跳下来。
何老三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手举官印大吼大喊,悲愤道:“列为袍泽给条路,俺要去见李冲将军,俺要请求天策府给俺做主……”
大唐十万镇,首期建设三千镇,当初建镇之时韩跃曾经说过,三千大镇都是他的麾下,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叫天天可应,叫地地可灵。
府门前的卫士目光一闪,一人上前扶住何老三,喝问道:“你说你被人欺负了?谁他娘敢欺负天策府的人?”
他不等何老三搭话,扶着何老三直接进门。
又是片刻之后,天策府突然冲出三道人影,这三人根本没有骑马,而是以轻功进行赶路。
从田家庄到长安有二十里路,如果用快马去报信,那么很可能会晚在吐蕃使团之后,所以今日当值的李冲直接请动府内供奉,一出手就是三个超一流高手。
这三个高手都是潜龙组织出身,不但是超一流高手,而且还是擅长轻功的超一流高手。
李冲请动他们三人,是因为轻功短途赶路超越快马,这样可以尽可能早上报消息。
三人分别有三份任务。
一人负责去通知韩跃。
一人负责去通知长安城门守军。
最后一人则是去左右武卫中军大营,时刻准备调兵围剿吐蕃使团。
一个镇长受了欺负,整个天策府全都调动起来,虽然大家暂时不知韩跃会如何应对,但是天策府上下坚信殿下一定会给自己人撑腰。
何老三上报的事情,让整个天策府都是一片骂声。
如果不是李冲大力镇压,说不定府中兵卒就要去拦截吐蕃使团。
……
……
天策府庞大的战争机器运转开来,不用半个时辰就把消息传到长安。偏偏此时的吐蕃使团竟然走岔了路,他们顺着官道跑到了长安东部的蓝田县。
毕竟人生地不熟,一路上又不曾停下来抓百姓问路。
禄东赞只以为顺着官道就能到达长安,他却不知道现在整个长安周边都在修官道。
这群使团五百武士狂奔,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禄东赞忽然急急一勒缰绳,仰头看着太阳沉思道:“吾等似乎走错了方向,这条官道是通往东边。”
他们从西南而来,去长安应该一直往北,现在路径却通往东方,不用说也是走岔了路。
众武士仰头观察天色,这时也发现确实走错了路。
忽然仓央嘉隆发现一件事,指着遥远的东边惊异道:“大相快看,那里似乎有很多人……”
禄东赞目光一闪,坐在马上极目远眺。可惜他不是武士出身,目力不如仓央嘉隆。
一个武士忽然凑到跟前,目光警惕道:“大相小心谨慎,麾下建议后撤。我看到那边到处人头攒动,望之似有上千人聚集。”
“上千人?”
禄东赞瞳孔一缩,下意识道:“你看看他们有没有兵刃,再看看他们的队形是不是军队?”
“军队?应该不是军队……”
那武士摇了摇头,极目远眺频频打量,汇报道:“那些人似乎都是百姓,而且个个衣衫褴褛?奇怪,上千人聚集一起,他们好像是在修路……”
“修路?”
禄东赞怔了一怔,随即一抽马鞭,沉声道:“众将士小心警惕,随本相前去看看。”
武士们轰然应诺。
那个长随却窜了过来,急切阻拦道:“大相不可如此,应该先去长安。”
禄东赞看他一眼,摇头道:“本相要去看看修路,不看我心里很是不安。”
“这却为何?修路有什么好看的?”
禄东赞吐了口气,忽然指着马蹄下的地面,肃然道:“尔等有没有发现,这大唐的道路很是古怪。”
这事不用他说大家也知道。
众人一路奔来,发现路面竟然坚硬无比,不但坚硬无比,而且平坦异常。健马在上面奔跑,会发出蹬蹬蹬蹬的脆响之声。
“这种修路之法,本相必须去看一看……”
禄东赞再说一句,抽动马鞭打马前行。
众武士相互对视一眼,仓央嘉隆满不在乎撇了撇嘴,道:“既然大相想看,咱们就保着他去看看吧。反正那边全是修路百姓,就算人多也无有危险。”
于是使团再次狂奔,不多时来到地方。
这时才发现修路的竟然不止千人,而是好几个千人级别的队伍。
禄东赞停马环视前方,忽然瞳孔猛地一缩,他话语脱口而出,满脸震惊道:“奴隶?”
没有错,修路的人全是奴隶。
为什么一眼能够发现是奴隶?只因这些人穿的衣服暴露一切。但见这些人胸前全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奴”字,衣服的后背上另外写着一串细小编号。
禄东赞目光不断闪动,皱眉沉吟道:“大唐号称仁义治国,连死囚都很少斩杀。为什么此地会有奴隶,而且还是几千上万个奴隶?”
旁边仓央嘉隆忽然吞了一口唾沫,满脸贪婪道:“大相你看见没有,这些奴隶竟然人手一把铁锹,难道大唐已经富裕如此,连修路都要发放铁锹不成?”
铁是贵重物资,一般只用来打制武器和农具,吐蕃人甚至连农具都舍不得打,他们只会把铁用来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