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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跃忽然哈了一声,点头道:“你说的对。”
王照更加大喜,连忙道:“殿下此言,莫非放手?”
韩跃大有深意看他一眼,忽然再次举首看着夜空,悠悠道:“本王曾读易经,言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所以天地万物都有一线生机。你王氏虽然满门作恶,但是临死也该给个机会……”
王照呆了一呆,下意识道:“殿下此言何意?”
“何意?啊哈哈哈!”
韩跃陡然一声狂笑,收回看天的目光看向李世民,忽然拱手询问道:“父皇在上,孩儿有一事要问。”
李世民沉吟一下,点头道:“讲。”
韩跃哈哈再笑,接着道:“儿臣记得大唐有一个规则,勋贵若有仇恨而朝堂无法调解之时,那么皇帝可以纵容双方尽起家丁部曲厮杀,谁若赢了,谁就有理。孩儿不懂朝堂之事,想问问父皇有没有这个规矩?”
李世民虎目一亮,点头道:“部曲交战,定胜定负。此规确实有,不过却不是大唐首开先河。跃儿你要记住,这个办法自春秋之时已有。后来慢慢传承演变,最后才变成大族与大族的争锋规则。”
李世民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大有深意看了韩跃一眼,微笑道:“世家大族又或豪门勋贵都很强横,有时候他们的仇怨连皇族也无法调控。所以每每遇到生死大仇无法化解时,我皇家允许他们用这个办法决出雌雄。”
“好得很!”
韩跃一拍大腿,再次向李世民拱了拱手。
下一刻他陡然转身,目光隆隆看着王照等人,微笑道:“本王知道太原王氏圈养私兵,而那王凌云同样也手握大军。刚才你求我给你一线生机,那么本王就给出一线生机。”
王照心中有浓浓不妙之感,战战兢兢道:“殿下想干什么?”
韩跃悠悠吐息,嘿嘿道:“我允许王凌云率兵入关,同样也允许你王氏私兵反抗。尔等有仇报仇,有怨偿怨,谁能活到最后,本王不再追究……”
这话慢慢说完,王照瘫软在地。
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太原王氏族长才愤恨看向韩跃,咬牙切齿道:“驱虎吞狼,王爷好狠毒计。你如此设计别人,当心死后无有全尸。”
韩跃一脸笑眯眯无所谓,对王照的辱骂如春风拂面。
他忽然附身看着王照眼睛,淡淡警告道:“你给我记住了,到时本王会调回西府三卫做裁判,不允许你们双方再找帮手。王凌云想杀,太原王氏想活,你们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拼命,本王不会给任何一方压倒性优势。”
噗——
王照陡然仰头,重重喷出一口热血。这口热血乃是他狠心咬破舌尖所出,都头打脸正好喷了韩跃一身。
韩跃哈哈大笑,举手无所谓一擦,呵呵道:“还有一句话王大人记住,你们不是驱虎吞狼,而是毒蛇和老鼠撕咬……”
他负手大踏步离开,口中吐出一声长长的气息,众人在他吐息之中似乎听出一种释怀,仿佛压在心底许多年的憋闷终于放下。
是啊,压了很多年。
当初韩跃从田家庄小心发展,还没崭露头角就被王氏盯上。
那时的太原王氏何等庞然大物,不但与世家豪门合纵连横,而且掌控八成朝堂官员,就连李世民想动一下都要深思熟虑,可见王氏凶焰多么高涨强横。
一个是千载传承世家,一个是孤苦伶仃少年,太原王氏宛如一座大山压在韩跃心头,那几年的憋闷只有他知道。
王照猛然从地上爬起来,大踏步朝着宴会门口走去。此时其余王氏大臣已被驱逐到了门口,见他过来都是满脸黯然。
王照目光狠狠一扫,陡然昂首挺胸起来,大声道:“速速归家,准备战事。我太原王家传承千载,如今已到生死存亡一刻。但是皇族灭不了我们,王凌云同样灭不了我们,千百年之后,世上仍有王氏族人……”
他大袖奋力一挥,怒吼道:“走!”
几十个王氏大臣连忙跟上,匆匆忙忙消失在曲江之畔。
韩跃已经坐回自己的宴桌后面,目光却遥遥望着王氏离开,直到王照等人身影再也看不见之后,他才再次轻轻吐出一口气。
“大哥在看什么?是否仍不放心?”长乐公主乖巧站在后面,此时忍不住好奇出声。
韩跃笑眯眯看了妹子一眼,淡淡点评道:“这王照若是给个机会,说不定又是一个王珪。可惜了,本王已经不是泾阳侯。可惜了,王凌云已经培养了十万刀客大军……”
话音未落,忽然身旁嘤咛数声,却是几个公主满脸祈求,可怜巴巴扯住了韩跃衣服。
“大哥救命,您的事情已经办好,妹子的苦难快要来了,父皇今夜并没有拒绝禄东赞,他心中还是偏向于和亲……”
长乐公主一番话,顿时让韩跃脸色阴沉下来。
是啊,李世民想和亲,这是真是让人头疼!
第585章 谁敢和皇帝吵架?我敢
所谓和亲,求和而亲。苦的是女子,得利是帝王。纵观李世民一生虽然只和亲了一位公主,但是其她公主也跟和亲没有两样,基本上都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勋贵子弟。
所以唐朝的公主生活都不太正常,嫁了人之后经常闹出各种乱子,有偷人的,有养汉的,有出家的,也有谋反的……
事情究其根源,都是李世民的勾当。
这种情况韩跃很不想见到,所以他要改变李世民的决断。不只是为了妹子们的幸福,同时也因为他心中不喜欢和亲。
和亲,苦的何止公主?
和亲,丢掉汉家尊严。
想到此处,韩跃忽然从宴桌后面站了起来,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三次起身,顿时又吸引了满场的注意。
“父皇,今夜大年夜,满朝相聚欢。儿臣心中有所感慨,忍不住想要再作一首诗。”
众人都是一愣,李世民也微微一呆。
“又作诗?殿下今晚有些激进啊。”
大臣们窃窃私语,眸子之中隐隐有异样光彩。今夜韩跃已经作了两首诗,第一首乃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第二首则是“昔年此门何嚣张,短短数年已落荒”。
两首诗直接干掉太原王氏,不知道第三首诗又想干啥?
李世民眼神炯炯,目光带着一种审视意味,皇帝忽然端起酒杯仰头一饮,沉声道:“既有诗作,可以念来。”
韩跃拱手一礼,然后轻轻咳嗽一声,他突然伸手牵住两个公主,左手握住长乐,右手握住襄城,这才悠悠吐口说话,语气悲凉念出一首诗。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一首诗念完,满场鸦雀无声,唯有房玄龄等几个大佬嘶嘶抽气,目光下意识去偷看宴会上首的李世民。
国公方面都是武将,暂时不懂这首诗的含义,不过随着李勣和李靖轻声给大家解释之后,刘弘基等人也开始倒抽冷气。
借古讽今啊。
此诗看似说古代昭君出塞,现在念出来却是在嘲讽皇帝,当世之间谁敢打李世民的脸?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西府赵王。
李世民忽然把刚刚喝干的空酒杯一顿,转头对长孙皇后冷声道:“观音婢,倒酒。”
长孙咬了咬嘴唇,目光担心看一眼韩跃,然后又担心看一眼李世民,她素手帮丈夫斟满酒杯,口中却幽幽凄苦道:“陛下,你们父子又要吵架么?今晚是大年夜,能不能换个时间吵?”
李世民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仰头猛灌,然后酒杯再次狠狠一顿,大声道:“再倒满……”
这幅架势任谁看了也知道,皇帝是真的生气了。
满场众臣瑟瑟发抖,就连房玄龄和老程都不敢出来打个圆场。
谁能打这个圆场?
谁有资格打这个圆场?
一个是大唐皇帝,一个是当朝西府赵王。李世民是开国之君,韩跃同样有开国之力,这样一对父子闹起别扭谁敢打圆场?没看长孙皇后都默不作声么?
满场之中唯一不紧张之人,或者只剩下韩跃独自一个。
李世民突然把目光投射过来,语带深意道:“吾儿诗作不错,堪有盖压当世之才。可惜你诗中带着一股小家子气,距离帝王雄心还差着一段距离。”
韩跃轻轻吐出一口气,恭敬反驳道:“父皇此言差矣,儿臣不敢苟同。难道做帝王就必须心狠么,儿臣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忽然双手同时举起,左右两手握着长乐和襄城小手,大声道:“您看看,这是您的亲闺女,含辛茹苦十几年,怎舍得让她们去异国受苦?”
李世民慢慢站起身来,同样大声道:“生为皇家女,必然有付出。她们一人出嫁,可救百万黎民。大唐虽然渐渐强盛,但是依旧不算无敌,跃儿你可知道每一次大战朕有多心痛?你可知道死伤的战士和百姓何其之多?我欲选择和亲,只为少死些人。”
韩跃踏前三步,昂然反驳道:“和亲死的就少了吗?王昭君出塞孤苦,匈奴照样攻打汉地。光化公主和亲,吐谷浑照样攻打隋朝。那松赞干布算什么东西,他也配求娶我的妹妹?”
宴中禄东赞忍不住站起身来,一脸郑重道:“王爷此言,本相不服。吾劝你速速收回恶语,否则吐蕃和大唐必然一战……”
“滚你妈个蛋,老子怕你啊?”韩跃被撩起凶性,扭头森然盯着禄东赞,厉喝道:“再敢叽叽歪歪,老子现在就干了你。别拿吐蕃来吓唬本王,信不信我回头就去灭了。”
说着放开两位公主小手,目光左右寻找一下,忽然从宴桌上抓起一个酒杯,举手奋力朝禄东赞一砸。
他如今内力无敌,就算扔一片树叶也能杀死人,酒杯带着呼啸风声,宛如一枚出镗的炮弹。
禄东赞吓了一跳,情急之下打滚在地,虽然被他躲开酒杯,但是身旁却轰隆作响,他骇然扭头去看,却见身后一块厚石板被砸的粉碎。
韩跃满脸狞笑,忽然扭头又看向李世民,大声道:“和亲带不来尊严,强硬才不失骨气。父皇也是雄才大略之人,为什么老是想着拿女儿去做交易。我看您是皇帝当得太久,已经陷入了事事盘算的误区,这是病得治,否则千百年后史书浓浓一笔,父皇怕是要被骂成个昏君……”
哗——
满场阵阵哗然,人人脸上变色。
长孙皇后霍然起身,惊恐呵斥道:“臭小子你疯了,这种话你也敢说?”
韩跃哈哈大笑,上前将几个公主护在身后,大声对李世民道:“我是当哥的,你是当爹的,既然你当爹的不护女儿,那么我这当哥的得给妹子们撑腰。大唐只要有我一天在,父皇你别想嫁女去和亲。”
韩跃话音未落,猛听轰隆巨响,却原来是皇帝面前的宴桌被掀翻,动手的不用问也只有皇帝。
但见李世民满脸暴怒之色,指着韩跃大吼道:“混账东西,安敢如此!”他忽然愤怒抬手,重重将手中酒杯砸了过来。
刚才韩跃用酒杯去砸禄东赞,现在皇帝有样学样来砸韩跃。可惜李世民力道不够猛,韩跃劈手就将酒杯砸开。
诺大青铜酒杯轰一声响,再次砸中了一块厚石板,也不知韩跃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块石板恰恰在禄东赞的身前。
李世民看到韩跃敢躲,气得更加暴跳如雷。
皇帝抬脚就要狂冲过来,却被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