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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陡然惶恐起来,有些话没敢继续往下说。
皇宫钟鸣三十六响绝对不是征召府兵,征兵敲鼓,鸣钟送葬,宫里敲钟三十六响,一般只有嫡系皇族出了问题才如此。
钟声还在悠扬飘荡,甚至传到长安城外数里之远,那个老人装疯卖傻一路离去,陡然脚步猛地一停,回首落泪道:“李渊啊李渊,你真是可惜了啊!”
这次热泪滚滚不是装的,似乎是在伤感一位老朋友的事情。
后面两个武侯急匆匆追了上了,压低声音急切道:“王老先生,速速快走。今夜长安城里要死不少人,王凌云大统领唯一的要求就是把你救回去。此事吾家殿下已经答应,老先生不要让殿下失信于人。”
老人仰天一叹,脸色隐约有些黯然,轻声道:“走吧走吧,可惜老朽不能留下来看看……”
他忽然把目光投向某处,那地方正是不久前王氏队伍前去的方向。
两个武侯眼睛闪动几下,一左一右扶持老人行走,一人顺着老人目光眺望几眼,压低声音再次道:“老先生请放心,今夜要死不少人。王氏虽然出城躲避,照样难逃天理循环。”
老人重重点头,咬牙道:“吾等了二十年!”
两个武侯不再说话,扶着他一路向蓝田县进发。
……
……
蓝田县,牛家镇。
此镇已经繁华,往来客商不断。长安城里的风波诡谲似乎并没有影响这里,整个牛家镇照样有无数客商进进出出。
甚至牛家镇不远处驻扎的两路大军也不能影响商人,大家该怎么进货怎么进货,该怎么买卖还是怎么买卖。
之所以无所畏惧,是因为客商们心安。这两路大军几十万众,一路是威震天下的西府三卫,一路是辽东投向的刀客卫队。
两路大军拥有一个主人,而他正是百姓们眼中的咱家王爷。
咱家王爷,从来只会善待百姓。
所以客商们无所畏惧,照样在牛家镇进进出出。
牛家镇有几大产业,日益变得繁华发达,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就在镇北约一里之地,半个月前突然悄无声息建起了一个村庄。
这村庄四周都围着栅栏,门口甚至有兵丁把手,门前立有一块大石碑,上面赫然写着十二个大字:肺痨救治中心,健康行人止步。
此时韩跃正在村中一屋之内,对面坐着一个年龄其高的老头。
两人盘膝而坐,仿佛忘年老友,屋门口还盘膝坐着一个褴褛汉子,眉宇之间隐隐带着兴奋之色。
韩跃陡然神色一肃,郑重问对面老头道:“颜师,我欲屠刀杀人,致令血流成河,此举行事,可算成魔?”
对面老头正是颜师古,闻言悠悠一笑,怡然自得道:“圣人杀伐,乃荡清寰宇,故而不算屠杀,岂能算是成魔……”
第607章 四路大军五十万,敢叫日月换新天
韩跃纵声长笑,频频摇头道:“颜师您真的很坏,又想骗我去做圣人。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了,您的话题一直围绕圣人在灌输我。”
颜师古盘膝坐在对面,闻言面色悠悠,意味深长道:“做圣人不好么?孔子周游列国,最后儒而成圣,数百年来饱受士子崇拜,天下各地都有孔圣庙。老子西出函谷关,紫气浩荡三千里。道德经奉为经典,此书甚至开创了道家一脉……”
老头说着笑眯眯看了一眼,慢悠悠又道:“殿下应该知道,道教乃是大唐国教,一方圣人传下教派,可令几百年后的朝堂奉为国教,位高尊崇,享受香火,做圣人不好么?”
韩跃大摇其头,嘿嘿道:“老师您真的很坏,总是想骗本王去做圣人。我说咱们爷儿俩能不能正正经经聊天,非要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么?”
颜师面色一肃,郑重道:“此乃君臣奏对,非是忘年聊天。殿下可以不在乎身份,老朽却得遵守礼仪。西府赵王阁下,您应该去做一个圣人。”
韩跃抓了抓脑门,忽然失笑道:“拉倒吧,差点又被老师给骗了。您乃大唐人瑞,就算见了我爹也能唾弃他脸,再说咱们现在也不算君臣奏对,因为本王只是个王爵,老师您身上也没有官职……”
说到这里忽然调皮的眨了眨眼,笑嘻嘻道:“颜师您看,我不上当。”
颜师古满脸愕然,随即哈哈大笑,老头忽然伸手指着韩跃鼻子,笑骂道:“真是个小滑头,果然逮不到你。臭小子到底怕什么,难道做圣人不好么?”
“不好不好!”韩跃再次大摇其头,面色悠悠道:“做圣人必须端着,做混混才能随意。小子我自幼是个混混,就算成为王爵也端不起架子。颜师莫要再劝了,本王是不会上当的。”
颜师古点了点头,满脸赞许道:“既然如此小心,老朽不劝你也。但是混小子你记住了,有些事无法躲开,因为它会遵循大道。你建研究院开拓民智,设产业蕴养终生,麾下大军荡清寰宇,身为护族守卫山河,这所有一切加起来就是圣人之举,哪怕你或者不肯承认,死后必然要流芳百世……”
韩跃嘿了一声,目光闪闪道:“只要老师不把本王写进史书,我保证其他儒生绝不下笔。儒门被我得罪光了,他们怎会说我好话?”
颜师古不置可否,坐在门口的那个褴褛汉子却霍然起身,大声道:“殿下放心,就算天下大儒都骂你,在下也要手持春秋刀笔为你写传记。”
韩跃哈哈大笑,冲着汉子摇了摇头,忽然起身对着颜师古恭敬一礼,满脸肃重道:“颜师,吾去也。”
颜老头正襟危坐,同样肃重道:“去吧,荡清寰宇,杀伐魍魉,还这天地一片朗朗乾坤,让我汉人百姓从此少受压迫。”
韩跃转身而行,悠然长笑道:“说什么荡清寰宇?不过是起一场刀兵!颜师不要把本王看的太高,其实我也是在给皇家争利……”
他长笑出门,一路向村外离去。屋子内颜师古伸手一抚寥寥无几的苍苍白发,陡然颤巍巍站了起来,冲出门口做歌曰:“天变不足畏兮,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兮,开万世之隆和。”
歌声苍老古朴,带有一股激人奋进的气势。
远处韩跃纵声长笑,忽然也做歌回复,悠悠道:“苟利国家生死矣,岂因福祸避趋之。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四句歌谣出自完全不同的两首诗,但是串联起来却有独特韵味,颜师古浑浊的目光闪过一丝深邃,老头用最大声音向韩跃呼喊,大声道:“好娃儿,你放心去杀吧,若有骂名在身,老夫帮你洗白……”
远处传来哈哈大笑,韩跃不答此话再次做歌,这一次歌声却变得肃杀,声音滚滚宛如惊雷,但听他长声道:“此际春来初月八,我花欲开百花杀。香气透过长安城,满城尽带黄金甲。颜老师,吾去也。洗不洗白无所谓,本王从来没想着流芳百世。”
笑声隆隆,渐渐去远。
颜师古颤巍巍站在门口,旁边那个褴褛汉子恭敬过来相扶,可惜颜老头脾气很是倔强,满脸不满将这个弟子推开,大声训斥道:“放开我,老朽要目送当世圣人去荡清寰宇,你若扶我乃是对他最大不敬。”
褴褛汉子被训得低眉顺眼,恭恭敬敬让开躲在一边。
此际还是一年春初,天气微微料峭发寒,然而接近一百岁的颜老头却坚持站在门口,他努力挺起岣嵝胸膛,坚持不让弟子扶持,老头颤巍巍望着韩跃不断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身材修长的青年。
一轮红日遥遥上挂天中,万道金光射破浓密云涛。忽然有凉风呼啸而来,颜老头仰天大呼一声,道:“杀吧,起一场当兵,染一场腥血,荡清这浑浊寰宇,还天下一片清明……”
陡然凉风灌入喉咙,老头不由咳嗽起来。
门口的褴褛汉子大惊失色,顾不得被骂连忙相扶。颜老头看了弟子一眼,愤怒大吼道:“放开我,老夫自己能站着。”
汉子垂头被骂,但是双手始终不敢放开老师。
颜老头大怒打他,汉子乖乖承受巴掌,颜老头猛然啐了一口,汉子仍然唾面自干。
老头忽然一笑,点头道:“汝原本心性良善,现今又宠辱不惊,大儒之位已然成立,从此可以出师矣。去吧,追随你的梦,跟上那位圣人,他缺人才,他少幕僚。老夫允你以大儒之身拜此主公,我特赐你一号,曰,乘风。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从此以后你名娄乘风。”
汉子期期艾艾,扶着老师不想离开。
颜老头勃然作色,厉喝道:“速速去,勿挽留。追随你的主公,为他提供清风,孩子,你家的苦难已经过去,可以放心大胆去完成梦想了……”
汉子面色惶然,脸上明显还是不放心老师身体。
颜老头猛然一把将他推开,自己颤巍巍走回屋内,口中大怒又道:“娄乘风,给老朽滚!”
娄乘风跪地磕头,哽咽道:“老师大恩,徒儿铭记于心。我先去让家妻过来伺候您,然后再去追谁西府主公。若是老师不肯答应,徒儿宁愿老死无名。”
颜老头一声轻叹,和蔼道:“汝妻肺痨已然痊愈,可以让她过来扶持。徒儿自去,勿要耽搁。”
娄乘风再次磕头,然后起身急急离开屋子。从此之后世间少了一个褴褛汉子,多了一个追随韩跃的当世大儒。
也是现今投奔韩跃的唯一一位大儒。
时间如车轮碾过,不知不觉夕阳落山,当日之夜,有风乍起。呼啸吹拂,划过长安城,城头布有旌旗,见风烈烈作响。
天中有一轮明月,照的大地处处银白。忽然月光下一片尘土狼烟升腾,脚下土地忽然变得隆隆震颤,但见远处有黑压压大军风驰电掣,带着滚滚杀气一路直奔长安。
走得进了才发现,这一只大军足有十万人众,队伍延绵约三里,宛如巨龙在前行。长安城西侧不远有王氏庄园,庄园里忽然走出几十个宿老,族长王照带头迎上这支大军,面色显得异常激动和欢喜。
大军将领翻身下马,恭声请令道:“族长在上,吾等已达,何时起事,静待下令。”
王照手抚胡须做出飘然姿态,慢悠悠道:“不急,再等等。”
王氏将领愕然一怔,迷惑道:“还要等?又等谁?”
王照笑眯眯看他一眼,故作深奥道:“汝等只有一路大军,怎能做开天辟地之事?老夫今夜有四路大军可用,人数加起来超过五十万。”
“五十万?”将领一声惊颤,随即满脸欢喜,大声道:“若有五十万大军四路人马,岂不是能同时攻克长安四大城门?”
王照哈哈一笑,摇头道:“非也非也,不可分散。聚集大势当一鼓而下,岂能分成四路攻打四门?老夫欲让四路大军集合,直接攻破玄武门直达皇宫。”
这货大笑之中眼神突然一冷,森森道:“当初李世民玄武门事变,所以才从他父亲手中拿走了皇位,今夜老夫给他来个风水轮流转,咱们就从玄武门直接打进去。我不但要让他失去皇位,还要让他遭受最大的打击。他从玄武门崛起,老夫便让他从玄武门失败……”
将领拜服,满脸钦佩道:“族长神机妙算,堪称当世诸葛。”
王照哈哈大笑,分明喜色难掩,忽然下令道:“让全军战士在右臂绑上白布,免得夜中战乱相互厮杀。”
将领胸膛一停,肃声道:“得令!”
王照十分得意,回首望着众多宿老和许多世家的家主,笑呵呵道:“诸位观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