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柳如眉本有如新月般的弯眉,但自入宇文家,就没了眉毛。
这是个秘密,是柳如眉藏在心中的秘密,那是她自己除去的。
一个女子,没了纤秀的弯眉,容颜多少会有些古怪,柳如眉是个聪明的女子,少了一双弯眉,但添了许多宁静。
孙思邈不在乎,可后来柳如眉却在乎——因为她遇见了孙思邈,她曾让孙思邈为其描眉。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一个痴情的女子,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总是特别注意自己的容颜。
只是昔日往矣,杨柳依依;今日归来,香魂已逝。
“你可知道我最近一直睡不安稳?”宇文护咬牙切齿道。
孙思邈道:“我看得出来。”他武功高,医术更高,早看出这十三年,宇文护只有更加地狂躁,他的日子远比孙思邈十三年的昆仑寂寞更加难熬。
“最近我身边也死了不少人。”宇文护喃喃道。
孙思邈略有诧异的样子,可诧异中还带分沉吟,他似乎向斛律琴心的方向望了眼。
宇文护并没有注意,他自从见到孙思邈服毒后竟没死,一直就有些恍惚。
“他们死得都和仓官一样。”宇文护又道,“到现在为止,已死了七人,一个月死一个。”
“查不出死因,没有人能够查出他们的死因,所有的人都是无疾而终,没有了眉毛。”宇文护喃喃低语。
死七个人对宇文护而言,实在不算多。
可如果七个人都是一般的死因,每个月出现一次,汇聚在一起,就显得异常诡异。
他拥有天下无双的霸权,皇帝都被他杀了三四个,他本是世上最强悍的人。
可他这一刻,骨子里面全是畏惧,因为他面对的是完全无法控制的力量。
“这两个月,本来没有人这么死去的,可如今又出现了一个。”宇文护双目红赤,霍然望向孙思邈道,“你可知道,柳如眉当初是怎么死的?”
孙思邈只感觉心口一痛。
压抑十三年的往事,瞬间都回到了脑海之中。
可他竟还能平静道:“她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他一直没有去想柳如眉怎么死的,想有何用?
人死了就是死了。
或许痛,或许伤,或许日夜断肠,但死了就死了,再不能活转。他纵有天下无双的妙手,但死去的人,他终究无法再医得活。
一场思念一场伤,伤到尽头不敢想。
“她是用剪刀自尽的,可她是笑着死的!笑容和这些人一模一样!”宇文护的声音满是凄厉之意。
斛律琴心一颗心都颤了起来,宇文护这时候突然提及这些,其中难道有什么关系?
孙思邈脸上迷雾尽去,沧桑如那秦汉关月、红尘烟落……
他眼帘已湿润,垂下头来,喃喃道:“薤上露……何易晞……”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他未流泪,只是这些年在心中流的泪,已成了河。
这本是一首挽歌,是说人生命短促,还不如草上的露水。露水干了,第二日还能重现,但人死了,却再也无法回归。
这是柳如眉卧病床榻,他见到她第一面时,她唱的一首歌——给自己唱的挽歌。
一个最寂寞的人,是自己给自己唱着挽歌。
是不是因为她本觉得自己将死了,除了自己外,再无人记挂她这个人?
那一刻他心中就有了那个叫如眉,却妩媚无眉的女子。
她有眉无眉,在他的心中都是一种美。
他一生中从未如此轰轰烈烈地爱过,如今想来,却多少有些后悔。
他不悔自己去爱,只后悔自己轻狂年少,不知世上并不只有爱。
柳如眉自尽死了,是笑着死的?她笑什么?
孙思邈听到宇文护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突然有分淡淡的感谢,感谢宇文护让他在十三年后,还能体会到柳如眉的无怨无悔。
他要谢谢宇文护帮他开了心中的枷锁——虽然宇文护并不知道。
他喃喃地念着当年柳如眉唱的那首歌,轻声细语,宛若回到十三年前,看着那缕芳魂站在他的面前。
他平静,但忧伤入骨,斛律琴心一旁看到,潸然泪下。
“住口!”宇文护突然暴躁喝止,他鼻翼闪动,呼吸间犹如个野兽,又道,“你还知道什么?”
孙思邈止住了自语,回过神来,奇怪道:“知道什么?”
“薤上露……”宇文护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突然脸色巨变。
帐中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孙思邈也不例外。
斛律琴心更是转目四望,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
薤上露?这本是寻常的三个字,宇文护说出来只是重复孙思邈所言,可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听到宇文护说了这三个字后,一个声音传来,说的也是三个字。
薤上露……
那声音细细微微,仿佛从天籁传来,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那像是个女子的声音。
可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什么女子敢重复宇文护所言?
所有人神色都有分恍惚,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幻觉?
宇文护厉喝道:“方才是谁在说话?是谁?”
牛皮大帐静得肃杀,似乎只有宇文护凄厉的声音在回荡。
是谁?是谁……
没有人答话,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唇,生怕有分蠕动,就会被宇文护格杀当场。宇文护脸上突带分惶惑,叫道:“孙思邈,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吧!”
“听到什么?”孙思邈缓缓问道。
宇文护叫道:“你聋了吗?你怎么可能听不到?你应该听得出,那是柳如眉的声音,她……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孙思邈脸色微变,他方才的确也听到个女子的声音……
斛律琴心娇躯微颤,那一刻突然感觉到毛骨悚然,她早有疑心,这一刻霍然得到了验证。
宇文护身边不停地死人,死的人都是含笑而死,无疾而终,而且被剃了眉毛。
柳如眉当初虽不是无疾而终,但是含笑死的,死前也没有了眉毛。
有谁能如此诡异地在宇文护身边杀人?有谁杀了人后,就算孙思邈、云翳和寇祭司这三人都验不出死因?
没有!
没有人能做到这点!
一念及此,斛律琴心几乎得到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没有人能做到,但是鬼呢?鬼能做到吗?
柳如眉回来了?
或者应该说,是柳如眉的鬼魂回来了?
方才那细微的女子声音,本是柳如眉发出的?除了柳如眉,除了鬼,还有谁在这种时候说出“薤上露”三个字?
宇文护脸色忽青忽白,不知叫了多少遍“她回来了”,这才止歇。
他望向孙思邈,突从胡床上站起来,上前一步道:“她回来了,你不承认吗?”
见孙思邈无语,宇文护咬牙道:“你其实早知道她回来了,是不是?她一直在你身边,是不是?”
孙思邈皱了下眉头,喃喃道:“她一直在我身边?”
宇文护怕,但孙思邈却真的希望如此,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此时此刻,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宇文护不会听的。
事情诡异,岂是只言片语能够说清的?
“她比你早死的,她死后就一直在你的身边。”宇文护喃喃道,“若不是这样,冼水清不会那么凑巧到的,若不是柳如眉的鬼魂帮着你,你也不能躲过我手下的追捕。”
“中了我配置的天下第一毒后,就算有金蚕蛊克制,也会死的。寇祭司,是不是?”
寇祭司立即道:“不错,两毒克制,却不能解,冼水清虽救得了孙思邈一时,但他本活不了多久的。”
宇文护一笑,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诡异:“孙思邈,你本来早该死了,但你不死,因为柳如眉的鬼魂在帮你……”
“她帮你躲避我的追踪,帮你学会不错的本事,帮你解了毒,如今又帮你回转,要帮你来报仇了。”
帐中明亮,言语幽幽,众人听着宇文护所言,毛发竖起。
“是她杀了那些人,让他们来警告我!你这次来,本是和她约好的是不是?你和她一块儿回来,就是要找我报仇的是不是?”宇文护缓缓道,他举目四望,目光中满是空洞之意。
他看得到孙思邈,但看不到柳如眉。
孙思邈只是叹了口气。
宇文护声音突转凄厉,喝道:“可我不怕她!她是人的时候,我都不怕,她做了鬼,我一样地不怕。柳如眉,你出来!”
无人应答,可所有人脸上都有分怪异之意。
有不信、有怀疑、有畏惧、有不安。
这本是荒诞无稽的事情,但宇文护如此言之灼灼,又让人将信将疑。
很多事情,好像真的只有鬼魂一说才能解释。
那日月风云四大护卫本是冷漠,但到这时候,都是忍不住四下望去,好像柳如眉突然就会出现到他们的身旁。
他们纵是高手,但如何和鬼交手?
“薤上露……”有声音幽幽传来,似远似近,让人琢磨不透方向。
这次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都是脸色改变。
“柳如眉,是你来了,是不是?”宇文护厉声喝道。
那四大护卫、裴矩、普六茹坚和帐中周兵方才早就留意身边人的举动,并未见任何一人开口说话,均是脸色改变。
难道说世上真的有鬼?
不闻声息,帐中静得让人心悸。宇文护咬牙切齿,空有一腔怒火,却无从发泄。
陡然间,宇文护手一挥,有数十周兵握长枪围到了孙思邈的笼外,长枪锐利,直指笼中的孙思邈。
斛律琴心大惊,嘶声道:“宇文护,你要干什么?你输了,就应该放孙思邈出来。你堂堂周国大冢宰,怎么能不讲信用?”
她这时候实在无法可施,只能竭力分辩,但也知道什么信用对宇文护来说,狗屁不如。
果不其然,宇文护冷冷道:“我和孙思邈做赌,只说他若赢了,我可不去屠城,却未说过不杀他了。”
生命旦夕,命悬一线,孙思邈竟还能安坐笼中,目光清澈道:“宇文护,你杀了我,就能去除心中的恐惧了吗?”
宇文护放声长笑道:“我不知道能否去除,我只知道,若不杀你,我始终不能安宁!”
厉声再喝:“柳如眉,你出来见我。我数三声……”他呼吸粗重,额头已有汗水,咬牙道:“我数到三,你若还不出来,我就杀了孙思邈——杀了你最心爱的人。”
斛律琴心花容失色,虽对鬼魂一事半信半疑,但这时候却希望此事为真,到如今,天底下只有柳如眉的鬼魂才能救得了孙思邈。
“一……”宇文护举目张望,身躯颤抖。
帐中金甲力士均是握紧手中巨斧,四大护卫更是缓缓吸气,留意帐中的异动。
“二……”宇文护拖长了声调,竖起第二根手指,难掩声音的颤动。
普六茹坚竟还能保持冷静,只是目光中带分冷峻,环望帐中搜索异样。裴矩亦是缓缓握拳,却在望着孙思邈。
宇文护双眸充血,一直不肯数三。
这一次,他倾兵南下,不但要除去孙思邈,攻打陈国,刺杀冼水清,入侵岭南,最终目的还是要和柳如眉的鬼魂做一个了断。
状似疯狂,宇文护终于忍耐不住,狂笑道:“好,柳如眉,你不出来,我就先杀孙思邈。”他屈指要伸,正要数三之际,就听一人道:“我来了……”
那声音仍旧幽幽细细,浑然让人辨不清方向,可众人听得